狄一有一個構想，這個構想在腦海中出現很多年了，但是始終沒有實施。
得到宋紅興的寶貝之後，他準備去嘗試一番。
極北冰原不适合普通人生存，所以人迹罕至。巫族人丁稀少，維持現有的規模已經有些勉強。
大齊在平定内亂的時候，大莽趁機奪取大齊不少土地。
巫族單體實力不錯，可惜繁殖能力一般，占領太多土地也沒辦法控制。有靈氣濃郁，環境優美的地方，誰也不願意去極北冰原晃悠。
當世不少大妖厭倦塵世，或者混不下去了，便會前往極北冰原。妖族整體遷徙的方向是北部，然而很多小妖沒有實力，沒辦法跨越三四個國家到達極北冰原。
冰原的靈氣比其他地方稀薄，常年在那邊修煉，雖然不會被人或者巫族消滅，但修爲不夠，天劫降臨之際，恐怕隻有毀滅。
狄一想在極北之地建立一個妖族基地，将一些在巫族無法生存的小妖收攏過來。未來也許他們很大一部分沒辦法渡過天劫，但起碼能有一段不那麽提心吊膽的日子。
牧紫察覺到狄一來了，二人照例在老地方見面。
牧紫頗爲好奇，問道：“狄一，你這次回來，是了爲什麽？”
“建立一個冰原據點。”狄一面色凝重，“給冰原和部分巫族的小妖一個庇護之所。”
“你決定了？”
“要做成這件事，需要三十三瓣蓮幫忙。”
狄一說完後，又忙補充，“你有難處，先說出來。”
“這件事不好辦，三十三瓣蓮随時有可能搬遷，沒辦法長期庇護妖族。”
“我擔心的也是這點。”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牧紫協助天羅，不惜陪葬三十三瓣蓮，狄一絕不會來找她。
靠三十三瓣蓮長期庇護妖族，實在太難。
一個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還能不能開下去。
狄一問，“你在極北冰原這麽久了，可有信得過的人？”
“有。”
“誰？”
“那人你見過。”牧紫望向更北方，“北海大聖齊天！”
北海大聖齊天是有名的大妖，年輕的時候，做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後來得罪的人多了，加上他一心修煉，便退居北海附近。常年坐在北海的一座星崖石上，垂釣萬丈深淵下的魚兒。
狄一道：“北海大聖歸隐了，找他……恐怕不行。”
牧紫笑道：“我信得過的人，也就他了，我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了。”
狄一點了點頭，抱拳道：“謝過大姐！”
“别這麽生分，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
在極北冰原的第三天，狄一見到了北海大聖，也有人稱呼他爲“齊天大聖”。
北海大聖坐在星崖石上，手裏拿着一根很長很長的魚竿。他将魚竿放到一邊，緩緩起身，淡然道：“你來了。”
狄一認真的行了一禮，“晚輩狄一，見過北海大聖。”
“聽聞，你要建立一個妖族庇護所？”
“是的。”
北海大聖轉過身，“同時你接受了大楚的招安。”
“是。”
“這麽說來，接受招安是假，保護妖族是真。”
狄一遲疑片刻，“對大楚東南兩郡的小妖，能保護的，狄家出了一份力。”
北海大聖伸手指着天空，“你可知因果循環，天地和諧的至理？”
狄一不知，他搖頭。
齊天歎道：“一切皆有天定，背後自有道理。”
狄一不解，“難道一切都是注定的？”
“人力有窮盡，可以改變幾十年，幾百年，卻難以改變幾百萬年，幾千萬年，幾億年的事。”
狄一沒有被說服，“前輩決定一切順其自然？”
“我名齊天，卻知沒人能齊天。蠻荒終究要順着天道行事，違背天道，或許不違背，其實沒有意義。最終的最終，蠻荒還是會沿着天道走下去。”
齊天像是在打機鋒，說的漫無邊際。
“大聖不如詳細的說一說。”
齊天笑道：“你看蠻荒上紛紛擾擾的國家，哪一個不是盛極而衰，看蠻荒衆神，哪一個能真正逃脫生老病死？”
狄一不去擡杠，比如蠻荒的修士的确很少得病，大羅金仙修爲的，真就不會被疾病困擾。“老”、“病”、“死”是蠻荒所有修士都要面臨的問題。
強如北海大聖，修爲高絕，準聖後期，乃妖族有名的高手。同樣會老，會死。
齊天走到星崖石邊緣，看着萬丈深淵，“我已修成準聖，壽命漫長，未來的很多年，将有幸見證國度興起衰敗，無數生命生老病死……你知道天道是什麽嗎？”
齊天的問題一下子把狄一拉回千年前，虞源曾經問過狄一同樣的問題。
“天道是什麽？”
狄一不知。他見過無數修士感悟天道，領悟道境神通，掌握無比強悍的力量。
齊天道：“天道是蠻荒所有一切的集合，天道是你，是我，是他。”
他淡然一笑，“我活了六百萬年，若你活了六百萬年，也會如我這般。”
狄一不敢說自己未來會怎樣，說或不說，齊天信與不信，他都不在意。
打機鋒，他不擅長，但有人擅長啊！
袖中乾坤小世界開啓，空明大師從袖中出來，神魂之力混着山間雲霧凝成軀體。
“大聖看破了，可能真正放下？”空明雙手合十。
“不能。”齊天回答的幹脆。
空明道：“那便是了，不能放下，看破與沒看破，又有什麽區别？還不是投身于滾滾紅塵？”
齊天歎道：“可能是我蠢吧。”
狄一在心中思量齊天剛剛說過的話，世間一切皆是天道的一部分，忍不住問道：“若所有一切都是天道的一部分，那無論做什麽，不都是順天而行了嗎？”
齊天擺手道：“非也，若是毀了蠻荒，滅掉所有生靈，斷絕天地靈氣。蠻荒死了，什麽都沒了。”
他伸手指着天上的星辰，“遙遠的年代，曾經有人試圖毀滅蠻荒。帝俊試過，他沒了，很多絕世高手嘗試過，都沒了。”
“他們爲什麽要毀滅蠻荒？”狄一十分不解，那些前輩，無比強悍的前輩不可能毫無目的的毀滅蠻荒。蠻荒沒了，可不就什麽都沒了嗎？
齊天苦笑：“我活得不夠久，看不破。”
狄一想不明白，幹脆道：“大聖願不願意幫忙？”
“我清修多年，幾乎了卻因果。我幫你，便是再入紅塵。”齊天雙手合十，那樣子和空明像極了。
“叨擾了。”
狄一沒有強求，本就是求人幫忙。齊天在北海星崖石釣了那麽多年魚，肯見一面已經是客氣了。
齊天道：“别急……我幫！”
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狄一不解，仍拜倒在地，雙手舉過頭頂，“晚輩謝過大聖！”
“不用謝，我不是在幫你。”齊天笑了笑，一拂袖。
狄一被齊天的勁力托起，他再次行了一禮，“大聖，我們何時談具體事宜？”
“我要庇護小妖，就不用你出手了。”
“這……”
“上百萬年了，可能世間已經沒人記得我北海大聖的名頭了。”齊天望着白茫茫的冰原。
他的眼神平靜至極，狄一卻從他的眼中看到金戈鐵馬，沙場征戰，轉瞬變成蕭瑟凄涼，最後歸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