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準時下機。
江遠沒行李,那李大媽帶了行李,所以江遠就在托運口跟着李大媽等着拿行李。
十五分鍾後,江遠肩膀上扛着一個行李袋,手上拖着一個大行李箱,有點欲哭無淚的樣子。
怪不得這麽好心,這大媽套路不少啊。
“诶呀,小江啊,這行李箱哦,很重的拉,我來拿好了。”大媽嘴上說着,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沒事,沒事,李阿姨你都讓我做免費的車了,這點東西,輕輕松松的。”江遠很積極的道,反正這點東西,沒修煉前他可能不行,但現在,讓他把飛機扛起來,那都不用皺眉頭,毛毛雨啦。
“那怎麽好意思呐。”大媽說着,臉上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很快,走到了大媽兒子那兒。之前已經通話,講清楚了停車地點。
大媽在停車區東張西望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兒子的車。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媽,這兒,這兒。”大媽兒子從一輛四靈牌面包車内探出身子來,使勁揮手。
李大媽明顯愣了愣,兒子的鹿狐越野車怎麽換成四靈面包了?
“兒啊,你咋開了輛面包呢?”李大媽走過去詢問道。
“媽,這個,以後解釋。這位是江先生吧,謝謝你幫我媽搬行李。我是陳野望,龍庭縣,故大江村的村高官。”陳望野抓了抓頭,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難。然後看到江遠,剛好轉移話題。
“舉手之勞,而且我還要感謝李阿姨能讓我搭便車呢。”江遠說着,就要把行李放到面包車裏。接着回味陳望野的話,覺得實在是巧,便道:“我就是故大江村的。”
“你也是故大江村的,那還真是巧......”陳望野在幫江遠開面包車的後們,猛的聽到後面那句,臉色微變。
“你名字是江山的江,遠眺的遠?”陳野望開門見山的問道,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
“是啊?你認識我?”江遠皺了皺眉頭,難不成這兩人是陳若雲那龜孫安排的人?
“我他娘的,你個混蛋!江大叔拒絕治療,你TM的不知道回來勸勸?”陳望野有些激動的抓住了江遠的衣領。
“什麽拒絕治療?我爸怎麽了?你給我說清楚。”江遠聽到陳望野說的,有些雲裏霧裏的,但看得出來,絕非是什麽好消息。
“别搞得你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江大叔因爲拒絕治療過世的事情你能不知道?現在才回來,你他媽的難道錢就這麽重要?”陳望野拽着江遠的衣領有些激動。他之前推廣有機蔬菜種植工作的時候,需要到處跑,跟江勞山有過接觸,很支持他的工作。第一個在故大江村種植有機蔬菜的就是江勞山,還順帶着幫他帶動了全村人的積極性,可以說沒有江勞山,他的工作根本完不成。
在接觸中,陳望野了解到江勞山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但提起自個的兒子,則是滿臉驕傲。說是在杭城工作的,那樣子好像他兒子不是在打工,而是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
陳望野聽說江勞山得肺癌的時候,也是有些不敢置信。他還專門上門看望過幾次,當時江勞山就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當問起爲什麽不去治療的時候,瘦成一根竹竿的江勞山很沉默,看了他一眼說了聲“坐”之後,就緘口不言了。
在江勞山死的時候,他不請自來的去喝了喪酒。席間,才知道,江大叔的兒子并沒有回來,據說葬禮還是劉默默幫着張羅的。
“你說什麽?我爸死了!”江遠腦子嗡的一聲,眉頭皺得更緊了。大半年之前,父子二人把盞言歡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簡直胡說八道!
“你不知道?”陳望野看着江遠激動的樣子,看來是不知情的。
“你給我說清楚,我爸到底怎麽了!”江遠自然不會相信眼前之人的話,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必定是做足了功課的騙子,竟敢編造這樣的故事來騙他。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必讓其付出代價來!
“你還真不知道啊?都快一年了,電話都不通一個?你他媽的怎麽做的兒子啊?”陳望野一連串的質問,眼神之間全是憤怒,沒見過這麽不負責任的兒子!
“我......你說,我爸到底怎麽了。”江遠被這一連串的質問,問得有些心虛了,眼圈有些發紅,他怕這是真的。
确确實實的,他很少關心到自己的父母。但這次回來,他是打算接自己的父母去杭城的,現在有點錢了,是時候盡盡孝心了。以前,那點錢,連自個的溫飽都将将好,實在是沒法子。
“肺癌過世了。”陳望野看出江遠的神情來了,不像是那種狠心的人。或許,是朱大媽刻意瞞着的?
“......你騙我?”江遠嘴唇微抖,他想起大半年前,江勞山這個老煙槍,沒有接過自己遞給他的煙,接着當晚的很多細節也一一在眼前浮現。
但隻有這些,江遠還不足以相信一個剛見面不到幾分鍾的人。他開啓了“極欲”神通,從陳望野的眼中看到了其中最深的欲望,竟是“爲國爲民”四字。心中懷有此等欲望之人,又豈會去行騙,又豈會甘于行騙?
“活着不善待,死了哭喪給誰看?”陳望野看着眼前江遠的這幅模樣,不由微歎了一聲,至于江勞山過世的真假,他這話裏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江遠默然無語,待在原地。回憶,從這一刻開始清晰起來。小時候騎在江勞山脖子上逛山的情景;考上大學時江勞山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找到第一份工作時江勞山與自己喝了第一次酒,兩個大男人喝得大醉的場面。
腦中的記憶,一幕幕,不斷轉換。
“你這是錯怪小江了,他那是被征去超能預備隊了。還是在杭城進的。”李大媽這時才插上嘴,解釋了一句,這是她在飛機上跟江遠閑聊時了解到的。
“被征兵了,每個月打個電話不困難吧?”陳望野心裏早就對江遠打上了不孝的标簽,此時成見頗多。
“啊呀,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杭城超能預備隊去迷陣待了半年,是封閉式訓練。據說是外國不法超能者入侵,死了不少人。這事兒沸沸揚揚的,網上應該有信息。”李大媽見陳望野這麽說,她覺得江遠還是個蠻不錯的小夥子,于是再次替江遠解釋。何況兩人結個朋友,對陳望野來說是好事,超能者以後的發展不好說,說不定就一飛沖天了。
這麽一解釋之後,陳望野也開始覺得自己似乎誤會了江遠,而在看到江遠愣在原地,雙目無神的樣子,便确定了自己的誤會。他撓了撓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上車,以後多陪陪朱大娘。”陳望野歎了聲,怪他太莽撞了。但他指責人厲害,安慰人那就真沒啥本事了。何況還是安慰一個大男人,搞不好,讓路過的人誤會了,這他可受不住這個。
“小江啊,你也别介意,望野說話比較沖。先上車吧,沒人能說你什麽閑話的。”李大媽安慰道,說着就扶着江遠上了面包車。
而江遠也就這樣走上去了,随便就坐了下來,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李大媽的話,他壓根沒聽到。
半個小時後,江遠才慢慢緩過來,長出了一口氣。驚聞噩耗,昨日種種,恍若隔世。
他長大了,江勞山也老了。還未報答,卻已離世。
在這一刻,江遠才知道,什麽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待”。
江遠手裏緊緊握着手中的一等功獎章,東風已入夢,正是翻手弄風雨之時,可這份榮耀,卻少了一個分享的人。
這時,面包車已經開到了鄉村小路,開始不斷颠簸。江遠随着這颠簸的律動,颠來倒去,如随風搖擺的野草,搖搖欲墜。
陳望野則因爲誤會江遠不好意思,在開車的同時,也給江遠講了一些關于江勞山近段時間來的事情。
一個半小時後,寫着故大江村的石碑,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看着這些熟悉的場景,江遠的内心愈發悸動。
最終,面包車停在了一間破敗的院子裏,這裏以前是土地廟,在20世紀後期,被砸了後。經過幾十年的時間,逐步改成了村委會的辦公點。
這兒的房子全是木屋,裏面有蟲蛀,時常漏水。
李大媽看到這場景,眼圈紅紅的,對着陳望野道:“望野啊,這兒環境也太差了吧。别在這兒了,我讓你劉叔幫忙把你調回去。”
“這兒環境不錯的,扶貧扶的好好的,我不想回去。”陳望野自然不依,他的工作剛有點進展,這裏是試點村。如果有機蔬菜成功,就能推廣到全縣,功勞倒是其次,關鍵是能讓這些村民們生活得更好。
“我先走了,謝謝。”江遠淡淡的說了句,這裏離家不遠,走個幾步就到了。
“生老病死,人間常态,别太感傷了。”陳望野看江遠狀态不對,勸了句。剛才他話說太重了,怕江遠一時想不通。
“嗯。”江遠點了點頭,一路的颠簸,他也想明白了。父親已經去世了,再怎麽悔恨也沒有了意義。還好,母親還在。
辭别陳望野後,江遠走向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