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十三郎和朱玉并沒有聲張發現了更多的骨骸,隻告訴了朱臨,大家升起三堆篝火正忙着熏魚,也沒人注意他們……
朱臨也沒閑着,對着那具骷髅頭,比比畫畫,一個中年人的頭像躍然紙上,很快就要完工。
“我三弟得過神捕營三老之一的神筆老親自指點,他畫的複原像是預備營裏最好的。”朱玉見十三郎驚訝,解釋道。
朱玉撿出一根肋骨,兩根腓骨,放到先前的那具骨架上……
“這人是從哪個坑裏被水沖下來的……我看羅山茶園那個姓羅的園主很可疑,要不然好好的茶園爲什麽荒廢了?”十三郎說道。
“起初我也這麽想的,但找到這個煙鬥和銀袋子,這種可能性大大降低了,兇手殺了人後,沒有拿走财物,很難想象這是一個賭棍的作爲,排除财殺,那剩下的隻有仇殺、情殺和臨時起意了……楊仙吏,等下還要去一趟大富鎮,弄清死者的身份是破案的關鍵。”
聽朱玉這麽一分析,十三郎覺得太有道理了,對破案的興趣也是越來越大。
“大哥,我看我們還是把案子上報給天樞院吧!我們幾個的主要任務不是破案……”朱臨手裏的畫像已經完成,他雖然也很想把這案子弄個水落石出再走。
“朱風和朱樹還要過幾天才回來,我看不必急着上報,這個案子能在我們手裏了斷了,那該多好啊!走,朱玉,我們這就到大富鎮去……”十三郎趕緊打斷朱臨的話。
“官人,朱家兄弟,開飯了——!”
秋荷在遠處喊道。
雖然秋荷和馨蘭準備的午餐很豐盛,在野外能整出八菜一湯來,殊屬不易,但十三郎一心在案子上,匆匆扒拉了一小碗米飯後,就覺得沒胃口了。
倒是朱玉慢條斯理地連吃了三大碗米飯,最後還喝了一大碗鮮魚頭湯。
……
大富鎮不大,但臨近天河的一條支流,水路便捷,酒肆勾欄賭館一應俱全,倒也繁華。鑒于那個茶園的園主是個賭棍,十三郎和朱玉到達大富鎮後,直奔鎮上最大的一家賭館……
“死了。”
賭館老闆手裏盤着手串,莫名其妙眼睛中有一絲鄙夷,二絲譏笑,剩下的全是興災惹禍。
“死了?什麽時候?”
十三郎着急地問道。
“你傻啊!”
賭館老闆抛下最後三個字,顧自出了賭館的貴賓間。
“兩位客官是找羅老闆要債的吧?”
貴賓間替十三郎他們倒茶的一個小姑娘,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但穿着很暴露,見老闆走了,很熱心地問道。
“是啊!”
十三郎順着話,很自然地回答道。
“他哪裏還有銀子啊!你們找着他也沒用,他欠了我們賭館三萬兩銀子,已經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沒還上呢?”
“這麽說,他還沒死啊?”
十三郎這才明白過來。
“人沒了銀子可不就像死了一樣嗎?”
小姑娘笑着說道。
“我們在什麽地方能找着他?”朱玉問道。
“這可說不準……”
十三郎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小姑娘很利索地銀子抓到手心裏,“你們到舊貨市場去看看吧!如果羅老闆家裏還有東西賣,他一定在那裏。”
“謝謝了,小姑娘,你覺得羅老闆人怎麽樣?”朱玉拉住着急要走的十三郎。
“有銀子的時候,人挺大方的,小費給的也多,就是太好賭了,本來是我們大富鎮的首富,短短幾年工夫,就成破落戶了。”
“他不是還有個茶園嗎?”
朱玉呷了口茶,又問道。
“那茶園鬧妖鬼,早就荒廢了……哦,兩位客官不是來要債的,是想把羅山茶園盤下來,是嗎?”
小姑娘挺機靈的,撲閃着大眼睛看看朱玉,又瞧瞧十三郎,似乎想從他們的眼睛裏讀出答案來。
“鬧妖鬼?什麽妖鬼?”十三郎一下來了興趣。
小姑娘拿起抹布仔仔細細擦起幹幹淨淨的桌子來……
十三郎在兜裏摸了許久,掏出一錠百兩的大銀錠來,他兜裏隻有這種大銀錠了。
小姑娘趕緊把貴賓間的門關上了,換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把大銀錠塞進靴子裏放妥,才壓低聲音說道:“本來羅老闆已經找好買家了,據說是有個茶商願意出價百萬盤下茶園,也是羅家走背字,運氣不好,看茶山的有山老頭突然就吊死在了茶樹上,心都被挖走了……雇不到人看茶山,羅家娘子就帶了兩個丫鬟親自住到了茶山上,你們猜怎麽着?”
“也死了?”
朱玉随口回了一句。
“大哥你真聰明,三個人的腦袋都沒了……現在羅老闆出價十萬兩銀子都沒人敢要那座茶山了,都說羅山有妖鬼,愛吃心,愛拿骷顱頭當碗。”
小姑娘邊說邊還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死了這麽多人,鎮裏的鎮守就沒上報執法如山的天樞院?”朱玉眉頭緊鎖,看來這案子還挺複雜的。
“報了,神捕營都來了……我勸兩位客官還是趕緊回去吧,貪圖便宜把命送了就不值當了。”小姑娘收了這麽多銀子的小費,爲了讓十三郎他們覺得物有所值,好心勸道。
“死丫頭,死在哪兒偷懶呢?”
小姑娘聽到包廂外老闆喊她,吓得臉一下就白了,“老闆喊我了,你們千萬别跟别人說,這事是我告訴你們的。”
十三郎點了點頭。
“來了,我在這呢!”
小姑娘高聲應答了一聲,匆匆出了貴賓間。
“嗎的,你是不是又收小費了,把包廂門關上幹嘛?”賭館老闆的聲音。
“沒,不是我關的門……”小姑娘心虛地回答道。
“交出來,萬事大吉,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十三郎和朱玉見小姑娘遇到了麻煩,趕緊也走了出來。見賭館老闆抓着小姑娘的領口,就差腳跟離地了。
“放開她!”
朱玉對這個說話陰陽怪氣的賭館老闆本就印象不好,見他沒等顧客離開,就這付德性,怒火一下就燃了起來。
朱玉見賭館老闆不但不松手,反而把小姑娘整個身體都提溜了起來,沖過去擰住賭館老闆的手腕,肩膀輕輕一靠,賭館老闆就像一垛稻草堆,轟然倒在地上。
“嗎的,敢在我七星樓撒野,我看你們是不要命了……”
開賭館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有靠山的混混,他這一嚷嚷,立即沖出來六個彪形大漢來,手裏拿的武器也頗吓人,是那種能鈎、能縷、能掏的梅花鈎。
朱玉不知道對方深淺,十三郎又在身邊,他不敢馬虎,快捷掏出腰佩來一亮說道:“神捕營正在辦案,還不滾!”
“神捕營怎麽了?神捕營就能随便打人啊?”
賭館老闆在衆多賭客面前丢了面子,不甘地喊道,他常年雇傭的那幾名打手見老闆還要耍橫,一下又圍了上來。
“嗤——!”
朱玉手一撥,把十三郎護在身後,抽出寒氣逼人的三棱刺來。
十三郎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腰間也有一把三棱刺,趕緊也抽了出來,學着朱玉的樣子橫在胸前。
“住手!”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即将發生鬥毆的關鍵時刻,從二樓傳來一個小孩的聲音。
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侏儒從樓梯上像滾下來一樣走了下來。
“舅舅!”
那個身高近六尺的賭館老闆委屈地叫了聲舅舅。
“你小子吃了虎心豹子膽了,敢跟神捕營的人動手……”
侏儒跳起來想打外甥的耳光,可惜太矮了點,跳了三次都夠不着。
直到賭館老闆撅着屁股,彎下腰來,舅舅才在外甥的臉上脆脆地打上一個耳光。
“兩位仙官,誤會,誤會,我是大富鎮八品鎮守羅大郎,我外甥年輕不懂事,冒犯了兩位仙官,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十三郎差點笑出聲來,賭館老闆看上去三十多歲了,這年紀還不懂事,懂事也太晚了點,看來這輩子都别想他會懂事了。
十三郎和朱玉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收起三棱刺,轉身就走,那個小姑娘追了出來。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十三郎和朱玉都懂她的意思,她是怕他們走後,老闆對她痛下狠手。
“你給我們帶路,找到那個羅老闆,我再賞你一百兩銀子。”朱玉故意大聲說道。
十三郎立刻就明白了朱玉的意思,也大聲許願道:“等我收購了羅山茶園,我再獎勵你一千兩,決不食言。”
圍觀的群衆發出“轟”的一聲,就像夏天落在很大一坨牛糞上那群蒼蠅,受到驚動後轟一下都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