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
“既然有眼,爲何閉上?”
……
第二日清晨,便有着獄卒走了進來,用靈木制造的枷鎖扣在衆人的身上,接着,在粗魯的推拿之下,将衆人壓了出去。
上了獸車,開始遊街,聖朝處決,都有遊街一項,爲了彰顯聖朝的威嚴。
無數草城百姓跟随,沒有想象中的哭天喊地,報不平之冤,當一些腐臭的獸蛋砸在寒善的臉上之時,當無數謾罵之聲震懾他的神魂之事,他的信念在崩塌!
爲何?
我爲社稷,付出龍魂龍脈,我爲天下,忍受十年撕裂靈魂之痛,我父爲百姓散盡家财,這一年,家無餘糧,飽一頓餓一頓,莫不是,就是爲了這些忘恩負義的“百姓”嗎?
蒼天何在,爲何不肯睜眼,看看這天,看看這地,看着這些人,從小我父便善行天下,從不求回報和擁護,卻不想,今日落得如此下場,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善兒!”
一聲輕呼,蒼老嘶啞!
“爹,這便是你從小教我的善人之道嗎?哈哈哈,爹,這就是老天有眼,善有善報嗎?爲何,爲何啊!”
寒善大呼,心中之悲憤,足以燃燒這朗朗乾坤,足以亂下這悠悠大地!
寒善火熱的心慢慢冰冷,那種憤怒,那種悔恨瘋狂的燃燒,即便葉凡的道心如鐵,此時依舊受到了寒善的情緒影響,葉凡一直秉承的信念就是不要輕易去判定一個人的好與壞,因爲别人經曆的,你不曾經曆。
葉凡奉承的隻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還至其身。
“我寒卷書!”
寒卷書的臉上,緩緩流下兩行清淚:“錯了!”
寒善看着寒卷書,這是第一次,在他最崇拜的父親臉上,在那希望重重燃燒的雙目中,發現了淚水,這兩行清淚,猶如最鋒利的劍,将他的心髒狠狠的撕碎。
行善,是寒卷書一生的信念,今日,他卻說他錯了,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一個人,突然發現自己窮極一生的堅持,自己權傾所有所追求的信念,全都是笑話的時候,留下的隻有悲哀!
囚車慢慢的行走,東升的朝陽灑落着暖和的光輝,卻猶如一個黑色的天幕,将寒善的心慢慢遮蔽,朝陽東升,他心中的太陽,卻已經西下!
寒善的雙目變得麻木,他看着往日裏歌頌寒家的鄰居街坊,此刻那恨不得他們去死的嘴臉,嘴角彎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心中的善念被封存,隻剩下一道道誓言。
若有來生,我寒善,必要将草城屠盡,寸草不生,若要來生,我寒善,必将聖王朝滅國,讓天下陷于戰火,若有來生,我定要扒開這片天,問問老天爺,你可有眼!
終于,囚車止,寒卷書等人紛紛被壓到邢台之上,所有人跪在地上,身後皆有一名手持大刀的壯漢。
坐在上方的正是草城城主淩回淤,平日裏,每次草城百姓有問題,此人便會前往寒家,與寒卷書相談甚歡,借着寒卷書的善事,他在草城也博得一個好名聲。
要說造反之事,他最清楚,絕無可能,然而此刻,他臉上冰冷,嘴角露出些許嘲諷,手中執着令牌,看着寒卷書!
“淩兄,我寒卷書死便死了,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冤枉的,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可否保住我的妻兒?”
寒卷書有些顫抖道。
“哈哈,淩兄?寒卷書,你這等亂臣罪子,說話可要注意點,本官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淩回淤聞言冷嘲道。
下方衆多民衆也紛紛附言。
“寒卷書,僞善之人,當得此報,我們還以爲你是真的大善人,原來是想收買我們,成爲你造反的籌碼,你以爲,我們有那般傻嗎?”
“就是,口口聲聲爲我們,到了關鍵時刻,卻隻會縮在後面,我小女兒已經餓死,這些都是你造的孽,你該死!”
“淩大人,還在等什麽,此人不斬,天理難容!”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對于寒卷書,這些人口中之語,又豈是寒冷可比,看着這座城池,仿佛腐朽了一般,這些百姓,卻是連畜生都不如。
“我寒家,何曾愧對與你們,你們爲何如此?我寒卷書一生從不爲己,卻要遭你們所恨?我兒爲救社稷,十年來,每月初都要忍受靈魂撕裂之苦,卻換來謾罵誅殺。”
“我寒卷書爲了你們,散盡家财,半年來,飽一頓餓一頓,以野草充饑,卻落得株連九族,你們告訴我,老天無眼嗎?爲何看不清時間黑白,看不得人間善惡?你們無心嗎,卻不懂恩怨好歹,善惡是非?”
寒卷書大吼道,嘴角突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氣息萎靡,雙目含淚。
台下衆人,也有不少人聽此沉默,然而在如人潮的征伐下,卻無一人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時辰到,淩回淤将手中的令牌扔下,朗聲道:“斬!”
手拿大刀的壯碩男子,皆用酒噴灑大刀,轉而,揮刀斬下。
生死,隻于一瞬之間。
“刀下留人!”
一道身影飛爍,速度極快,踩踏着衆多百姓的肩膀,一個掠步飛到了邢台之上,手中抓有一道聖旨!
衆人一驚,接着,淩回淤走到前方跪下,所有臣民見狀皆跪地拜伏。
聖旨打開,他朗聲道:“聖皇承天,天地明诏,靈醉公主驚聞樂善侯造反,心念其救命恩人寒善,故特赦寒善死罪,然造反之罪,罪無可恕,故而,命寒善終身不得離開草城,隻可乞讨!”
說完,數名士兵将寒善拖走,那男子将聖旨交予寒善之手後,便離開了邢台。
寒善緊緊握着聖旨,站在邢台之上,雙目之中,忍着淚水看着寒卷書和王婷曦。
寒卷書和王婷曦的眼中,露出一絲慶幸,二人深情而眷戀的看着寒善,嘴唇微啓,聲音弱小,幾乎無法聽聞,然而寒善卻知道,母親讓他好好活着,父親讓他不要報仇!
然而即便到了此時寒善依舊不明白,他寒家爲何會遭此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