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許安陽的風格,今天肯定是要住在夏晗晴家裏,來一場春眠不覺曉了。
但許安陽不着急,漫長的暑假才剛剛開始,他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和夏老師好好相處。
接下來兩天,許安陽主要就是操心搬家的事,還好東西并不多。
被子、衣服、洗漱用品,加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兩個大包就裝下了。
中午,許安陽叫來劉超然幫忙,将東西搬去了彙景家園胡老師的家中。
家裏已經被清理幹淨,隻留下家具、電器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
劉超然看着屋子,道:“挺大的啊,一個人住要收拾起來,還是挺麻煩的吧…”
許安陽卻道:“不大,才90平,兩室一廳,哪裏大了,我……”
他想說我一個人住過200平的房子都不嫌大呢,想想還是閉嘴了,那是以後的事了。
理論上來說,一個人的居住空間是有限的,太大就是浪費,而且會感到孤獨。
但許安陽不是很介意住的很大,他小時候的一個夢想就是獨自住在幽暗的城堡裏,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有不同的功能,還有地下室、暗道和秘密的暗格,儲存有充沛的物資,讓他能安然在裏面獨自生活。
當然了,現在許安陽已經放棄這樣的理想了,因爲城堡對他來說,打掃衛生太困難了。
“行了,謝謝你劉超然。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公司,給你簽個實習生的合同,你…你先跟着我助理做些雜物吧。以後呢,嗯…你的主要方向還是走法務的路線。下學期就要大三了,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路。”
劉超然連連點頭,對于他近來的一系列行爲,他自己也覺得很羞愧。
上高中時家裏管的很嚴,他也是個成績好的乖小孩,父母常在外人面前誇他說着小孩聽話。
但劉超然心裏其實挺羨慕學校那些小混混的,總覺得他們自由自在的,身邊還有漂亮姑娘。
到了大學,劉超然心裏也有喜歡的人,可他根本不會追求,他腦子很聰明,可長得很一般。
本來欲望就這麽一直被壓抑着,結果有一天被許安陽帶着去了浴場,遇到了那個大姐姐,從起開啓了一段沉淪的生活……
人很多時候是能意識到自己在沉淪的,也想靠自己的意志力把自己拉出來。
可是陷入泥潭的人,用自己的手拽着自己的頭發,怎麽可能把自己拉起來呢?
他越是用力,反而可能陷得越深,尤其是女人的溫柔陷阱,小男生怎麽躲得過去。
這時候,要是有人能拉他一把,他就能從泥潭裏出來,他還年輕,可塑性還非常的強。
許多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就是少了個人能拉一把,結果就一直在泥潭裏苦苦掙紮。
爲情欲所困還是輕的,許安陽不拉他有一天他也會醒悟。
要是沾染了什麽别的東西,想要自己爬出來可就困難了。
兩人去學校附近的飯店吃了點東西,劉超然看起來有些緊張,可是又不敢問許安陽,在公司實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而許安陽呢,簡單的詢問了一下劉超然的家庭情況。
他是湖南人,所以說話帶着一點湖南口音,家裏是做小生意的。
許安陽對這樣的家庭背景很滿意,有賺錢的動力,沒有太多的退路。
符合他的壓榨……不對,用人的标準。
吃過飯到了公司,許安陽叫來施雯,道:“這是我同學劉超然,也是你的學長,我準備讓他在公司實習一段時間,你有什麽活和事,就派給他做吧。”
施雯沒想到許安陽還給自己弄來一個學長跟班。
别看施雯年紀小,在公司裏還是很有權威的,畢竟是許安陽的助理嘛。
劉超然之前在學院的活動上見過施雯,這是個很活躍,很會來事的女生。
心中不覺有些膽怯,弱弱的打了聲招呼。
施雯說了聲學長好,先帶着劉超然熟悉了一下公司環境。
接着,她進了許安陽的辦公室,道:“許總,你怎麽還給我弄個跟班啊?我自己一個人夠忙的了。”
許安陽道:“對啊,就是你夠忙,所以才給你弄個跟班,分擔一下你的壓力呗。”
施雯翻了個白眼,道:“你要給我配個會做事的,才叫分擔壓力。你看他,呆呆愣愣的,什麽事都要我教他,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嘛!”
現在還是中午休息時間,施雯感覺許安陽整個人狀态不錯,心情也好,所以說話還是放肆的。
隻要許安陽臉色一闆,或者到了工作時間段,認真嚴肅的時候,施雯是絕不敢亂說話的,就是這麽有眼力見。
許安陽心情的确不錯,道:“哎呀,有句話叫做磨刀不誤砍柴工,等你把手下的這把刀磨鋒利了,後面不就輕松了嗎?我們公司還在發展階段,肉眼可見,接下來會一天比一天忙……對了,最近有什麽投資見面會,洽談會,飯局什麽的,都給我接,不要再拒了。”
施雯聽了,道:“上午市辦公室打電話過來的呢,說問你有沒有空參加一個什麽……什麽青年創業者論壇,下個禮拜召開的。”
許安陽撓了撓下巴,“去。”
“還有兩家PE的人打電話,也發了郵件,想和你洽談投資的事,其中一家…是軟銀…”
說實話,施雯最近真的是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本來她隻是接接電話,做個備案的,結果每次電話聽對方自報家門,她都覺得自己有種沒資格接這個電話的感覺。
政府機關的有,大公司小老闆,還有知名的投資公司。
施雯以前也不知道軟銀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後來問了王固,王固告訴她,淘寶就是軟銀投資的,還有雅虎等等,是一個國際大投資公司。
10年,阿裏巴巴還沒有上市,财富神話還沒有徹底鋪開,所以大衆對于軟銀還不夠了解。
但施雯知道,這已經是靠自己的力量無法觸及的高度,完全因爲站在點我網這個平台上,才有了對話的可能。
施雯本以爲許安陽會很高興,沒想到許安陽又摸了摸下巴,道:“不去。”
“不去嗎?”
“嗯,不去,我不需要他們的錢。”
施雯有時候是真的看不懂許安陽。
在她的理解中,公司現在蒸蒸日上,許安陽應該每天有忙不完的飯局,成功打入某個圈子裏,開始和各圈内大佬們談笑風生。
事實上,絕大多數創業公司老闆走的也是這條路。
因爲你進了這個江湖,就要按照江湖的規矩來,吃江湖的飯,說江湖的話,做江湖的事。
杭州那邊,點我網分公司已經開始和線上支付公司進行合作洽談,進行的非常順利。
在杭州地區,點我網已經實現了網絡支付,跑腿員再也不用收現金,不用交賬了。
這對于外賣事業的發展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對于線上支付業務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客戶增量群體。
在不久的将來,支付結算将是網絡的天下。
作爲早早進入中國投資互聯網的軟銀來說,許安陽和點我網這樣一個異軍突起的新秀怎麽可能會不進入他們的視線中。
在六月份的兩場發布會後,點我網以及背後的研發中心已經成爲了所有投資人眼中的肥肉。
許安陽也是一塊實打實的香饽饽,但他似乎一點都沒有香饽饽的覺悟。
他始終和互聯網的江湖圈子保持着距離,可能現在很多人更多認識的是黃玉。
這點,許安陽倒是有點像某位遊戲公司的首富大佬,做的是互聯網的事,人卻不是互聯網的人。
面對施雯的不解,許安陽沒有過多解釋,他道:“施雯,你覺得,我做公司的追求是什麽?”
施雯撅了噘嘴,想了一會兒,道:“錢?可你有不少錢了吧?成就感?還是…女人?我也不知道,你别問我了,我太小,不懂。”
許安陽笑了笑,道:“從古至今,人這一生,真正的追求有且隻有兩個,一個是長生,一個是自由。”
“你想長生不老啊?”
許安陽差點沒把面前的筆筒子砸施雯腦袋上。
“你這嘴是不是被韓林開過光啊?”
施雯吐了吐舌頭,“我開玩笑的嘛~”
“行了行了,說多了你也不懂,忙去吧。劉超然那邊,你多關照他一點,他是法學班的,顔筝的同學。”
一提到顔筝,施雯臉色一沉,輕哼了一聲離開了。
自從進公司以後,施雯時不時都會聽到這個名字。
好像她就是顔筝的替代品一樣。
在學校她也見過顔筝幾次,學生會主席,班長,各種名頭不少。
做事也的确非常的麻利幹練,長得還算可以,但非常會打扮。
最讓施雯惱火的事,就因爲她來的比自己早,所以顔筝是有公司原始股份的。
而施雯,說穿了,隻是個實習生,美好的暑假不回家,留在公司幹活。
雖然能拿錢,可是看着QQ群裏同學們都在老家參加同學聚會,施雯心裏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不過現在讓她回去參加同學聚會她也不想去,不早早混出點樣子來,參加同學聚會又有什麽意思呢?
施雯離開後沒多久,許安陽盯着電腦刷了會兒新聞資訊,跟着給吳漢超打了個電話,聊了會兒分公司最近的情況。
許安陽照例每周會和分公司開一次電話會議,然後每兩到三天,和吳漢超、徐林義等人單獨打電話溝通情況。
有些老闆一旦做大了,就會開始缺乏和下屬或者合夥人的溝通。
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運籌帷幄了,喜歡那種站在山頂俯視下面的人,把衆人當棋子的感覺。
等哪一天棋子壓根就不在他們應該在的位置上了,他們才反應過來,晚了,被棋子玩了、架空了。
許安陽清楚的記得,當初他沒做行長的時候,還是副行長,他的頂頭上司大行長就是被他玩的。
空降來的大行長,總覺得自己拿着尚方寶劍可以上達天聽,不把基底的員工放在眼裏。
結果就是什麽事都做不成,最後一屁股的屎回了總行,行長的位子還是留給許安陽來坐才行。
現在做了老闆,許安陽時刻關注着手下和合夥人的動态。
點我網的員工不用說了,每天吃飯都是一起的,從來不搞特殊。
杭州分公司許安陽也去過幾次,公司人還不多,每個人他都認識。
當然,許安陽不搞什麽親民的那一套,你搞“親民”,前提就是你不是民了,是比民更高一層的,是彎下腰來俯視對方親近對方,還是會讓人不舒服。
本來他就年輕,隻要不是學生過來實習的,年紀都比許安陽大。
他以一種平等的姿态和大家混在一起,當然,到了關鍵時刻,老闆的風範還是會迸發出來的。
“你說軟銀那邊也找你了?”
“是啊,有一次飯局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投資經理,他說很想談合作。我說,我們公司投資的事,都要總公司許總批準的。然後她說,許總一直拒絕進行洽談啊。”
和吳漢超聊着聊着,老吳也提到了軟銀投資的事。
“怎麽老吳,來幫人做說客了啊?那投資經理是不是女的?是不是還挺漂亮的?”
“哎呀,你又胡說什麽呢老許。我說真的啊,其實我們公司的資金情況還是比較緊張的吧。杭州這邊已經灑了不少錢,現在一直在燒錢,這錢花的我真是心疼啊。我都不知道,當初我們省吃儉用,怎麽過下來的。可是沒辦法,要全國性的擴張,必須要燒錢,做補貼。還有,咱們的APP不也快出來了麽……”
“停一下停一下!老吳,你真的是來做說客的啊?”許安陽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滿。
“不…不是,老許,我也是合夥人啊,投資的事,我也擔心啊。”
吳漢超這話一說,許安陽聽起來味道就不太對了。
兩人剛開始合作的時候,許安陽是包攬一切投資、政策、财務方面的工作的。
吳漢超是一心專注于技術和内部管理。
後來有了黃玉,技術這塊交出去一大半,他自己的技術水平這兩年進步有限。
因爲要把大量時間花在管理上。
說是管理,其實主要還是執行許安陽的政策。
不過到了杭州分公司,一片新天地展示在面前。
杭州和南京不同,南京沒有什麽互聯網基因。
就算點我網,也是窩在一所軍工院校的破爛科技園裏,整個科技園除了他們就沒有一個像樣的企業。
杭州就不一樣了,這裏的互聯網行業可以說是蓬勃發展,在龍頭效應的帶動下,在這裏可以聞到錢在網絡上流動的味道。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來到杭州後,點我網分公司很快成爲了關注對象。
吳漢超開始像許安陽那樣,出入酒桌、飯局,每天面見各種各樣的行業牛人——他自己在某些人看來也是牛人之一了。
環境的烘托下,人的想法和行爲就會發生轉變,這種轉變可能當事人自己都難以察覺。
“老吳,投資的事,我心裏有數。你在杭州把控好你自己,做好該做的事情。”
許安陽語氣頗爲不善,吳漢超聽了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小會兒,兩人又聊了幾句,電話就挂掉了。
挂掉電話的吳漢超心裏有些氣悶,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狀态,因爲在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在。
杭州分公司的地址是許安陽親自挑選的,在餘杭區餘杭中學附近,離杭州主市區還是挺遠的。
不過2010年,這裏的地價還很便宜,在拿到了北京方面的投資後,許安陽直接買下了這裏的一個辦公園區,作爲點我網的杭州基地。
這裏的辦公環境可比南京的氣派、敞亮多了。
吳漢超的獨立辦公室不大,但裝修很考究,美式風格,灰色調爲主,辦公桌上放着一台蘋果電腦,一切都是嶄新的。
辦公室裏還放着一張沙發,這是在南京辦公室沒有的待遇,說明他要會客了。
此時,沙發上坐着一位妝容精緻的女人,在吳漢超打完電話後,笑了笑道:“吳總,許總那邊…還是有些抗拒嗎?”
吳漢超道:“沒有沒有,他就是那樣的人,想法很獨特,但總是很正确。所以,我還是尊重他的想法。”
女人接着道:“如果點我有更好的融資渠道,我們自然沒有辦法,可是據說,許總沒有繼續融資的意向。公司的資金需求,可是實實在在的,這麽好的公司,這麽多投資意向,不利用起來實在是可惜了~”
女人叫成晨,是軟銀旗下某個私募基金PE的項目組長,自從點我網來到杭州後就一直在跟蹤這個公司。
按理說,一個成立不滿兩年,在杭州剛剛開展分公司業務的公司,大部分還在種子輪、天使輪或者VC風投的階段。
但這個點我網就好像股市中坐了火箭的妖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妖企。
短時間内快速崛起,旗下開展的業務覆蓋面不大,但走位極其精準,發展勢頭非常良好。
五六月份一連串的宣發後,已經成爲了互聯網界的明珠,大家都搶着想上車,結果就是上不了車。
現在業界有很多猜測,有些人說他們是空殼公司,可是空殼公司就應該套現找人接盤啊,爲什麽不接盤?
還有人說,這家公司的老闆背景深厚,不需要外界投資的錢。
又或者,和老幹媽一樣,不大規模融資上市?可他們是互聯網,不融資是不可能的。
總之,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
成晨作爲專業的投資人,手下做了兩個月的盡調,給出的各方面數據都非常好,而且潛能巨大,是一個非常優質的投資标的。
既然老闆不松口,那就找合夥人,希望合夥人能勸說一番。
兩人在飯局上認識,當然,成晨是帶着目的是主動“飯局偶遇”的。
“成經理,你的話沒有錯,不過…這樣吧,下次如果許總來杭州,我們一起吃個飯,你當面和他談談,怎麽樣?”
成晨連聲稱好,吳漢超心想,别怕到時候不是你說服許安陽,而是許安陽把你說服了,自己不想投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