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帶着許安陽去了珠江路附近的一家洗浴中心。

08年正是國家放水，促進消費的階段，各行各業欣欣向榮，社會管理相對松散，洗浴中心遍地開花。

那是金融行業的黃金期，大項目一個接一個，獎金、福利一批跟着一批。

許安陽進銀行時已經開始進入衰退，踩到了一點黃金時代的尾巴，之後就隻能從老員工的嘴巴裏聽到很多“那時候”的奇聞異事了。

其中“洗不完的澡，唱不完的歌”是許安陽聽那些老客戶經理常提到的。

銀行的客戶經理握着錢袋子，那些國企、大企業還好說，一些中小客戶想要貸款，就要伺候好這些經理。

那段時間不少資深客戶經理出去單幹，搞銀行外的中小型融資公司，走了一批人，銀行裏有了很多空缺，許安陽這樣的後進才得以快速往上爬。

等到許安陽坐上客戶經理，吃飯、喝酒、洗澡三件套已經沒那麽頻繁了，而且許安陽本人對此興趣不大。

他始終認爲男女之事一旦沾了錢，成了一樁赤裸裸的買賣，就變得無聊，俗氣。

他不抗拒買賣，他抗拒這種明碼标價，沒什麽技術含量的買賣。

許安陽還記得客戶第一次帶他來這種地方，客戶給他點了一個浴場據說當紅的技師，暗淡的燈光下的确很漂亮，甚至還有幾分清純。

但許安陽最終還是拒絕了，陪她聊了一個鍾，互相加了微信，一個月後把她營銷到行裏來辦了張銀行卡，把錢都存了過來，還買了一份儲蓄保險。

後面許安陽還認識了她的一些姐妹，都挺有錢，算是拉了一筆不小的存款。

對于這些女孩，許安陽接觸下來隻能用一個詞來評價她們的生活：空虛。

無論外表多麽好看，都無法掩蓋無神的雙眼下，因爲長久見不到陽光以及高強度勞動帶來的空洞與麻木。

她們在工作時不是一個鮮活、飽滿、熱情的女人，而是一個有着女人軀殼的有聲機器。

當然，不排除其中有那麽一兩個是真的熱愛工作，天賦異禀且心大，但絕大多數隻是普通人。

哪怕所謂美麗的外表，也隻是相對一般人來說。缺乏鍛煉、保養以及營養攝入，她們隻能依靠濃妝豔抹、醫美整容，以及黯淡燈光的掩飾來凸顯自己美的一面，一旦完事荷爾蒙褪去，在男人眼裏這點美也會消失的一幹二淨。

至于那些價格高昂，一般人消費不起的高級技工，許安陽後來也識得那麽五六七八十幾二十個，她們升級的不過是皮囊和技術，靈魂上要說有什麽區别，那基本沒有。

畢竟人家付高價買的就是皮囊和技術，你的靈魂值幾個錢？

當然，其中還是有例外，有那麽一個女孩，的的确确與衆不同，在她身上發生了很多曲折離奇、令人唏噓的故事，讓許安陽都感慨不已。

許安陽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得很遠，而他的人已經泡在了澡堂的大池子裏，溫暖的水緩解了寒冷帶來的幹燥和疲乏，整個人一下子放松下來。

“呼~泡個熱水澡實在是太舒服了。”許安陽長籲一口氣，他回想起小時候爸爸帶着他去小鎮外公家的澡堂泡澡，大蒸汽鍋爐轟轟轟的往池子裏打氣，水溫一下子變得很高，他總是擔心一個不下心人被煮熟了。

現在大城市的澡堂已經不用蒸汽鍋打氣熱水了，大的洗浴中心用電熱水系統，小的便民浴池從城郊的電熱廠買熱水打進池子裏，那種冒着黑煙燒煤的鍋爐已經極少能見到。

哦，華工的學生澡堂還在用大鍋爐燒水，估計還能用個十幾年。

一旁的老潘搓了搓脖子，用毛巾往腦袋上擰了點水，道：“待會兒讓你更舒服。”

許安陽懂老潘的意思，他想開口拒絕，但又覺得人家請你，直接拒絕不太好。

可許安陽給自己立下過規矩，“吃喝嫖賭”，後兩樣是絕對不沾的。

賭不用說了，金融系統的人絕對要和賭離得遠遠的，當初想去香港、澳門旅遊，都要經過層層審批才能拿到通行證。

嫖嘛，雖說不給錢不算嫖，可許安陽對那些風塵女子了解的越多，對她們越是沒興趣。

古代常有才子和名妓的凄美故事，其實古代的那些名妓要類比的話也該是現在娛樂圈的歌星，歌星配才子，一個寫曲寫詞，一個輕歌曼舞，這樣才比較搭嘛。

而洗浴中心的這些應該被稱作“娼”，許安陽倒不歧視她們，隻是對和她們發生業務往來沒啥興趣。

這些人除了長得不錯，身上的一些故事都的假的，騙騙人，哄哄一些沒見過世面，心中還懷有一些浪漫情懷的小雛鳥。

她們真實的一面往往是好吃懶做，沒有一技之長，對生活的沒有規劃，甚至還離過婚、有孩子，養着兩個男朋友。

想到這裏，許安陽更加沒興趣了。

“這個…再說吧，我想休息休息。”

“哎呀，小許，我看你這麽好的條件，那些姑娘說不定搶着來幹活呢~待會兒我給你推薦一個，保證你滿意！”

許安陽心想你推薦的？那肯定也爲你服務過，那我倆豈不成同道中人了？

心裏連連搖頭，不過最終許安陽沒有拒絕老潘，他準備待會兒到了房裏把人給打發走就完了。

這是他在工作時常幹的事，畢竟直接拒絕客戶不太好，後面是想有合作的。

幹脆等人來了，讓她耗完一個鍾的時間走人便是，算是便宜了技師。

洗完澡，老潘熟門熟路，讓人領着許安陽上了樓，來到一個小包間，裏面亮着粉紅色的燈。

燈光昏暗，隻能依稀看見包間裏的輪廓，許安陽不喜歡這種燈，他絲毫感覺不到暧昧和刺激，反而越發覺得這是藏在暗處，見不得人的事。

還是那句話，或許有人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但許安陽不是。

“咚咚咚。”門口有人敲門。“你好，我是58号，希望爲您服務。”

58号，這個号碼也不咋滴。

“嗯，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