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腳下。
昨夜得知南寶衣離開驿站,寒煙涼立刻帶着天樞侍衛跟上,一路折騰,才終于找到這裏。
她徹夜未眠,驟然聽見這個消息,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十苦抱着阿弱,很有信心的樣子:“已經派人搜山了,隻是隆冬時節山路難行,恐怕得費一番功夫。您放心,主子功夫驚才絕豔,定然不會出事!”
寒煙涼不耐煩:“主子金尊玉貴,萬一出點事,你我都擔待不起,你也敢如此淡定!”
她拿過雙刀别在腰間,又将青絲綁成利落的馬尾,寒着俏臉道:“我親自進山去搜。對付區區一個霍啓,都能叫你手忙腳亂,十苦,你的侍衛統領一職,可以盡快卸任了。”
十苦:“……”
心裏是真苦。
當侍衛統領沒有賞錢不說,還常常被罰俸祿,他這些年簡直是倒貼着給主子幹活兒,媳婦都要娶不起了!
偏偏還被人嫌棄,叫他趕緊卸任!
他目送寒煙涼輕盈的幾個鹞子起落,很快消失在茫茫秦嶺之中,又難過,又羨慕她和十言的賞錢。
都是一起當部下的,這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阿弱懂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十苦阿叔,你别傷心啦,等我長大,我繼續讓你當侍衛統領呀,再給你很多錢,讓你娶一個美嬌娘……”
十苦感動到哭:“小主子……”
阿弱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十苦阿叔,我覺得荷葉姨姨就很适合你,你瞧,荷葉姨姨也正看着你呢。”
荷葉守着馬車,原本是想親自接南寶衣回驿站的,沒想到自家姑娘竟然不見蹤影。
她等得着急,恰好看見十苦也在,到底愛慕了他多年,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見十苦遠遠望過來,她立刻羞紅了雙頰,不自在地别開臉去。
十苦見她目光躲閃,笑道:“太子殿下何必開玩笑,卑職與荷葉隻是普通熟人的情誼,你瞧她都不願意多看我兩眼。這些年皆是如此,想來是我不招她喜歡的緣故。”
阿弱吃驚地張圓了小嘴。
十苦阿叔,原來是個不開竅的木頭疙瘩呀!
……
懸崖下方。
積雪很厚,松柏蒼郁。
松樹林裏,蕭弈扶起南寶衣:“可有傷到哪裏?”
南寶衣搖搖頭:“剛剛二哥哥一直護着我,我連一道刮傷都沒有呢。”
蕭弈放了心,蹲下身替她拍幹淨裙裾沾上的細雪。
南寶衣舉目四望,這裏是秦嶺山脈深處,漫天飄着雪花,四面八方都是樹林,看不見出山的路。
她道:“這大山瞧着荒無人煙,若是捱到深夜,說不定還會出現狼群,二哥哥,咱們必須抓緊時間離開。”
“無妨。”
蕭弈從容不迫。
這些年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更何況他行軍作戰時曾長年累月地穿行荒漠森林,如今不過就是在太白山中迷了路,又不是什麽天塌了的大事,隻當是與南嬌嬌出來玩兒了。
他背對少女:“上來,我背你。”
南寶衣隻猶豫了片刻,就乖乖地趴了上去。
二哥哥常年習武體魄彪悍,背着她走得快,否則若是按照她自己的步速,走到明天早上也别想出山。
她環住蕭弈的脖頸,偏頭望着他的臉,認真叮囑:“二哥哥,你若是背不動了,就放我下來,我自己也能走幾步的。”
蕭弈沒吭聲。
小姑娘身輕如燕,哪裏重了,他背一輩子也不覺得重。
隻是……
她說話時的熱氣萦繞在他的耳畔,有些癢。
隔着小襖,她的胸脯緊緊貼着他的後背,她自帶的芙蓉花香若隐若現,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尖,像是一朵亟待采撷的嬌花,誘着他在這荒郊野外與她荒唐一場。
她又不怎麽安分,扭頭時東珠耳墜會擦過他的面頰,一會兒嗅嗅他的頸子,一會兒又摸摸他的鬓發,小嘴兒叭叭地分析如今處境,“二哥哥”、“二哥哥”地叫個不停,着實令他心猿意馬。
“……二哥哥,我瞧着,今年是回不了錦官城了,我打算明年開春再回。你還記得你幼時居住的枇杷院嗎?我想吃那裏的枇杷了。”
蕭弈沉默。
他不記得枇杷院,他隻記得小姑娘曾在那裏爲他火中取栗,嬌嬌弱弱哭哭啼啼地倒在他懷裏,他曾想推開,最後卻鬼使神差地抱住了她。
“二哥哥,你還記得西嶺雪山嗎?我曾想從山腳下捉兩隻食鐵獸養着玩兒,我好心與你商量,你卻說,你看我長得就像個食鐵獸。”
蕭弈不記得這事兒了。
他隻記得在西嶺雪山的山道台階上,小姑娘聒噪個不停,他看着她的櫻唇,情不自禁地第一次吻了她,那滋味兒又軟又香,若非他還算克制,他險些要暴露霸占她的心思……
南寶衣自言自語了半天,見他不說話,忍不住歪頭看他:“二哥哥,你在想什麽呀?”
蕭弈頓了頓,答道:“有些餓了。”
“這好辦,你瞧見前面那棵柿子樹沒有?枝桠上有好多風幹的柿子果,咱們摘了果腹。”
蕭弈:“哦。”
但他并不是這種餓呀。
給南寶衣摘了滿滿一兜柿子,他又背起少女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南寶衣小手一指:“二哥哥你快看!”
前面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山神廟裏點着火光,一對男女正僵持着。
南寶衣偷偷趴在蕭弈耳邊,做賊似的:“是沈将軍和寒老闆!”
山神廟裏。
寒煙涼盯着沈議絕,臉頰绯紅如桃花。
她進山原本是爲了尋找主子和南小五,可是在山裏轉悠了很久卻一無所獲,坐在樹杈上休息時,突然想起沈議絕來。
昨天沈議絕說要進山捕獵,如今一天一夜過去,眼瞅着他們都要啓程回長安了,那厮也不知道捕到個什麽東西沒有。
那厮就是個憨憨,等他抓到野山雞,說不定年都過完了!
她那樣想着,往懸崖底下繞去。
然而秦嶺實在太大了,參天的樹木令人失去方向感,她走着走着,自己也分不清東西南北。
她東遊西蕩了半日,最後在高處瞧見這裏有一座山神廟,猜想着主子和南小五有可能在這裏落腳,因此匆匆趕了來。
結果沒看見南小五他們,倒是撞見了沈議絕。
這厮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麽,赤着個精壯的上身,拿麻繩把一頭母鹿綁在山神廟裏,那母鹿驚吓不輕,叫得十分凄厲。
寒煙涼滿臉一言難盡,羞得無法啓齒,看了看沈議絕,又看了看那頭母鹿:“沒想到沈将軍……竟然有這種癖好……”
沈議絕意識到她是什麽意思,頓時臉色沉黑如鍋底:“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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