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将情況說了一遍:
“……馬車出城之後,穿過深山野林,抵達了吳家礦脈。礦脈附近有高手坐鎮,卑職不敢靠近,隻敢遠遠觀察。除了王妃在礦上,南家三爺和南胭姑娘也在。除此之外,還有大量腳戴鐐铐的奴隸。據卑職判斷,吳家這些年來,恐怕一直在暗中擄掠壓榨黑戶流民。”
蕭弈撚着壓勝錢。
南嬌嬌和老丈人去了一處,倒是給他省了功夫。
隻是……
開采石礦,成本低廉,需要用到大量奴隸嗎?
恐怕石礦背後,還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蕭弈勾起薄唇。
若是藏着金礦就好了。
若是藏着金礦,他就據爲己有……
他吻了吻壓勝錢,轉身往藥鋪外面走:“帶上人馬,去吳家礦脈。”
“是!”
……
礦脈。
南寶衣尋來火把,跟着爹爹和南胭進了礦洞深處。
越往裏走,越是駭然。
礦洞很深,這竟然是一座儲量相當龐大的金礦,估計比國庫的黃金儲存量還要高!
父女三個看得目瞪口呆。
“發達了,發達了!”
南廣眼睛賊亮,“等咱們出去,我就買下長安城所有的賭坊茶樓、花街柳巷,玩他個昏天黑地!嬌嬌、胭兒,你倆有什麽想要的,隻管與爹爹說,爹爹給你們買!”
他大手一揮,口氣豪橫。
南寶衣不服氣:“爹,這座金礦明明是咱們一起發現的,怎麽聽你的語氣,倒像是成了你一個人的?咱們該平分才是。”
南胭翻了個白眼。
明明就是吳家的金礦,這父女倆倒好,還不知道怎麽逃出去呢,就已經把金礦看成他們的私有物。
雖然她也很想要就是了……
父女仨兒轉過彎。
火把照亮了前路。
依舊是耀眼的黃金礦脈,隻是盡頭,卻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天坑,不知道裏面藏着什麽。
三人走近了,拿火把去照。
不見盡頭的天坑之中,堆積着數以萬計的屍體。
底下的已經白骨化,被胡亂丢棄在上面的,卻還很新鮮,像是近日死的,皆都骨瘦嶙峋、渾身是傷,不是活活累死的,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黑心礦脈,可見一斑。
父女仨兒,同時咽了咽口水。
南廣聲音發顫:“如果咱們逃不出去……”
遲早也會被丢在這裏吧?
發大财什麽的,更是不必妄想。
南寶衣僵硬地點點頭:“會死在這裏。”
南廣雙腿發軟,卻還是摟住南寶衣和南胭:“乖女不怕,爹爹會保護你們的……”
南寶衣轉身鑽進他懷裏:“爹爹……”
南胭也從未看過這麽多陰森森的屍體,不禁心有餘悸,跟着鑽進南廣懷裏。
父女仨兒從礦洞出來。
因爲南廣使了銀錢的緣故,劉頭目惦記着剩下的一百兩,倒是笑臉相迎起來,不僅沒有糟踐南寶衣和南胭,還安排三人去廚房幹活兒。
在黑礦裏,廚房的活兒算是香饽饽。
南寶衣坐在後門小凳子上,憂心忡忡地拿刨子刨一節蓮藕,思考着怎樣逃出去。
正出神時,一道黑影閃過。
南寶衣回過神,手裏的藕已經被人搶走。
她擡頭,穿着破爛背心的少年,腳戴鐐铐,抓着嫩藕,正大快朵頤。
她瞧着眼熟,問道:“你是金陵遊的那個小鴨子?”
尉遲北辰驚奇地仔細盯向她。
他咽下藕,伸手戳了戳南寶衣的臉蛋兒:“你不是那個醜女嗎?多日不見,你倒是變漂亮了!”
南寶衣好奇:“你怎麽會在這裏?”
尉遲北辰翻了個白眼:“賺不到錢,被謝姑姑攆了出來。沒有路引,就被黑心官差賣到這裏喽!醜女,你又是怎麽來的?”
他說着話,又伸手去拽南寶衣的發辮。
南寶衣避開他的手,沒好氣:“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南寶衣,你别叫我醜女。”
“嘁!”
尉遲北辰鄙夷。
他還想拿藕吃,被南寶衣重重拍了下手背:“這些藕是要做菜的,你吃了,别人就吃不成了。”
“那又怎樣?我吃飽了就好!”
少年桀骜。
他推開南寶衣,毫不客氣地拿起竹籃子裏兩根最大的嫩藕,正要往嘴裏塞,卻看見小姑娘趴在地上,一雙丹鳳眼淚盈盈的。
他不耐:“好好的,你哭個什麽勁兒?”
南寶衣紅着淚眼:“菜少了,給劉頭目看見,他肯定以爲是我偷吃的,他會罰我的……”
尉遲北辰一時無語。
他睨着小姑娘,她細皮嫩肉的,哭起來的樣子甚是可憐。
他蹲下來,哄道:“那你說是我吃的,不就成了?我皮糙肉厚,我不怕挨鞭子!”
南寶衣瞪他:“僅僅是挨鞭子的事嗎?這裏有上百個人做工,可菜卻隻有一點點。你吃了,别人就沒有了。你辛苦,别人就不辛苦嗎?”
尉遲北辰挑眉。
别人辛苦,與他何幹?
他隻管自己逍遙快活,才不管别人洪水滔天!
然而小醜女淚眼兮兮,着實可憐。
他撇撇嘴,隻得把嫩藕丢到地上:“還給你,成了吧?瞧你那小氣樣……”
南寶衣立刻不哭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扶正小凳子,撿起兩節嫩藕,繼續刨藕皮。
尉遲北辰懷疑她剛剛是在裝哭。
他踢了踢她的小凳子:“小醜女,你是不是裝哭?”
南寶衣轉了個方向刨藕皮,不願搭理他。
尉遲北辰有點火氣。
以前在家族的時候,哪個女郎見了他不緊趕慢趕着獻殷勤,可是自打他來到長安,倒貼人家女郎都不要。
這個小醜女更絕,還假哭騙他。
然而她細皮嫩肉的,看起來嬌滴滴一小隻,他總不能把她拎起來打一頓,他畢竟是大度的君子名士。
少年叼起一根狗尾巴草,輕哼一聲,走開了。
南寶衣低着頭,餘光卻悄悄瞥他一眼。
這少年哪怕看起來十分落魄,可氣度卻很不凡。
像是世家子弟……
大雍世家橫行,不止長安世家力壓皇權,地方世家更是把持地方朝政,其中以尉遲家族爲首,已然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不知這少年,和尉遲家族可有什麽淵源。
夫君是皇子,需要世家支持。
要不要加以拉攏呢?
中午。
排隊打飯時,南寶衣認真地給每個奴隸打了一菜一湯,再加一碗米飯。
尉遲北辰端着飯碗走到旁邊吃,吃着吃着,卻發現米飯底下埋着一小塊紅燒肉,香噴噴的。
他詫異地望向南寶衣。
南寶衣友好地看他一眼。
尉遲北辰:“……”
嘴角瞬間咧開。
小娘子偷看他,想必是對他暗送秋波,表達愛慕。
她肯定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