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承書淚流滿面:“我昨夜來皇宮找你,那些金甲侍衛卻不許我進來,任我百般懇求,他們卻連通傳都不肯!我沒法子,隻好帶着程家和南家的仆役去野柿子林找,可是我們什麽也沒找到……蕭弈,嬌嬌不見了,你還悠閑地坐在這裏,你究竟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蕭弈擡手揉了揉眉心,眼瞳裏遍布紅血絲。
南嬌嬌丢了,難道他不着急嗎?
他兩天一夜沒睡,天樞暗衛一批接着一批地派出去,在輿圖上排除一個個地點,不就是在找南嬌嬌嗎?
雲袖輕聲道:“昨夜,王府裏多出許多金甲侍衛,奴婢趴在牆頭,還看見了一位容貌傾國的美人……”
她咬了咬唇瓣,一臉複雜:“雍王,你是不是另有新歡了?”
被兩雙眼睛注視。
蕭弈無言片刻,不耐道:“那是我母親。”
南承書和雲袖俱都一愣。
南承書想起沈議絕身邊的金甲侍衛,不禁驚訝:“抓走嬌嬌的幕後兇手,難道是你母親?可是,可是嬌嬌是她的兒媳婦呀!她怎麽能……”
想到大雍太子蕭甯的遭遇,南承書頓時沉默了。
連親兒子都能下手,兒媳婦又算什麽?
他抹去淚水,很是難過:“蕭弈,你是大雍皇子,身份尊貴。你接納了嬌嬌,可你背後的家族,根本沒有接納她,是不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們全家視若珍寶的明珠,又何必跟着蕭弈蹚這趟渾水!
蕭弈在圈椅上坐了。
他忙得一上午沒喝水,薄唇有些幹裂。
他端起花幾上的茶盞,撫了撫茶蓋,聲音喑啞:“我行事,自有分寸。”
南承書不信。
他紅着眼睛質問:“那你能讓嬌嬌安然無恙地回來嗎?祖母在長安城,眼巴巴地盼望嬌嬌去跟她團圓,你能讓嬌嬌完好無損地回到祖母膝下嗎?蕭弈,這些年,你究竟給了嬌嬌什麽?如果不能保護她,當初就别娶她呀!”
“砰!”
蕭弈手中的茶盞,瞬間四分五裂。
茶水淋淋漓漓地淌落,打濕了他的衣袍。
碎瓷片割傷了他的左手。
他垂下手,血液順着白皙指尖,黏黏稠稠地滴落在地。
他神情莫辨,薄唇弧線凜冽,像是被觸犯到了禁忌。
良久,他耐着性子,一字一頓:“我保證,會把她安然無恙地帶到祖母身邊。”
南承書深深呼吸。
他盯着蕭弈看了很久,寒着臉拂袖而出。
殿中。
雲袖站在并明半暗的夏日光影裏,小臉凝白清寒,仿佛堆積着北魏天山的冰雪。
她直視蕭弈,不卑不亢:“我家主子臨走前吩咐,殿下若敢欺負王妃,就讓奴婢寫信告訴他。三千裏烽火台,八十萬北魏鐵騎,随時恭候殿下。”
蕭弈面無表情。
被情敵威脅,被婢女欺負,他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指關節叩了叩桌案。
好想殺人啊……
雲袖又道:“奴婢知道大雍皇後手段不凡,奴婢給您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您仍舊找不到王妃,奴婢會毫不猶豫請主子出山。”
她拱了拱手,冷漠地退出大殿。
蕭弈獨自坐在圈椅上。
光與影在他臉頰上交替變幻,修長的睫毛遮住了瞳珠裏的暗色。
片刻,他拂袖,狠狠掃落花幾上的茶壺、水盞。
滿地破碎的白玉瓷片格外狼藉,瓷口極爲鋒利。
蕭弈周身的傷口悄然崩裂,血液洇出,染紅了他的衣袍。
然而最可怕的,卻是他那雙丹鳳眼。
瞳孔充血嚴重,看起來駭人至極,哪還有平時面對南寶衣時的溫和柔軟。
他仰靠在椅背上,擡袖,遮住了疲倦的臉。
夏蟬還在不停歇嘶鳴,午後的風吹過窗棂,往殿中帶來一陣陣熱意,令人心浮氣躁。
五天後。
眼看着離回長安的日子越來越近,蕭弈依舊沒能得到南寶衣的消息。
就在他懷疑小姑娘已經被轉移走的時候,十苦帶來了好消息。
他踏進殿中,拱手,俊秀的面龐上充滿喜悅:“恭喜主子,天樞傳來消息,有人在青州城的當鋪裏,找到了王妃的首飾!”
他恭敬地打開手帕。
蕭弈挑了挑眉。
帕子上躺着的,正是他昔日從北魏歸來時,送給南嬌嬌的那對白玉小山茶耳墜。
世間僅此一對,不可能作假。
他揀起耳墜,細細打量:“青州城,是南越前往大雍的必經城池。”
“不錯。”
十苦又取出一對玉镯子:“這對镯子,則是天樞在荊州城當鋪找到的。雖然不是王妃之物,但天樞玉婆,認出這是南胭的東西。而荊州城,比青州城更接近大雍。天樞十二判官商議後,判定王妃和南胭正在結伴前往長安。”
蕭弈把玩着那對白玉小山茶耳墜。
丹鳳眼雖然泛着紅,卻不似前幾日那般可怕。
他懸了數日的心,終于悄悄放了回去,明明在手下面前是冷峻孤絕的姿态,可是此時此刻,薄唇卻難以自抑地彎起。
也不知怎的,一聽見南嬌嬌的好消息,他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這些年,南家的小嬌娘,仿佛徹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牽動着他所有的情緒和喜惡……
他撚了撚耳墜,道:“好好的,怎麽跟南胭厮混到一塊兒去了……”
明明是嗔怪,但十苦卻聽出幾分寵溺和溫柔。
他笑道:“主子愛王妃入骨,上蒼舍不得讓您和王妃分别呢。王妃家族又是積善之家,老天爺,肯定在暗中保護着她。”
這話,蕭弈愛聽。
他斜睨向十苦,把那對玉镯子丢給他:“賞你了。”
十苦受寵若驚。
蒼天可鑒,這對玉镯子,是他這幾年來唯一拿到的賞哩!
蕭弈撫了撫錦袍,氣度風流凜貴,猶如松山積玉:“收拾東西,回長安。”
去接他的小嬌娘,去會會長安的魑魅魍魉!
……
大國風度。
南寶衣和南胭乘坐長檐車,緩緩進入長安都城。
姐妹倆趴在小竹窗邊,腦袋挨着腦袋,好奇地往外張望,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大國風度”這個詞。
“妹妹快看,好多叫賣胭脂水粉、绫羅綢緞的店鋪呀!”
“哇,這家南氏錢莊也好生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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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