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和姜歲寒,下意識遮掩雙眼。
全場已是嘩然。
宋丞相就站在不遠處,被濺了滿臉的血,驚悚道:“顧崇山,你是想造反嗎?!”
顧崇山盯向宋丞相,陰柔的面龐上噙起冷笑:“宋相若是想盡快投胎,本督主可以送你一程,若是不想死……”
他擡手,寬袖翻飛,帶血的長刀貼在了宋丞相的臉頰上:“就閉嘴。”
刀鋒割破老人的面皮,滲出猩紅血珠。
宋丞相雙股戰戰。
他垂眸盯着遊走在臉頰上的刀鋒,喉嚨裏像是含了一口痰:“顧崇山,誅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顧崇山隻是冷漠低笑,表情極盡嘲諷。
場邊,白貴妃不悅。
她沉聲:“楚皇,這就是你們南越的态度——”
話音未落,卻察覺到頸邊一陣冰涼。
背後傳來散漫輕笑。
蕭弈手執陌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背後的,冰涼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頸邊,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叫她人頭落地。
白貴妃又驚又怒,厲聲道:“楚皇,你的朝臣,竟然把刀架到了本宮的脖子上!如此膽大妄爲,莫非是想造反?!還是說,你們根本不想與我北魏和談?!”
楚懷修淡定地嘗着烤肉,唇邊甚至噙着一抹笑。
什麽和談,今夜這場局,分明是顧崇山和顧懾的太子之争,與他這個外人半個銅闆的關系都沒有。
他不出聲,南景卻站了出來。
他如今尚公主,雖無官職,卻掌管着調動禁衛軍的大權。
比起楚懷修的淡漠,他更希望弄死蕭弈和顧崇山,好收複蜀郡四十萬兵權以及西廠大權。
隻可惜,始終找不到合适的罪名。
今夜蕭弈和顧崇山帶頭作亂,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恭敬地朝白貴妃拱了拱手,賠着笑臉道:“瞧貴妃說的,我等自然是願意和談的。隻是每個朝堂,總有那麽幾個意圖謀反的佞臣。爲了兩國和平,我南越願意拿下佞臣,爲貴妃解氣。”
說着話,就要調動禁衛軍。
不等他吩咐下去,火堆邊傳來妩媚輕笑。
衆人望去。
玉樓春的老闆娘,手持描金細煙管,雲髻高聳,身段高挑,輕紗裙裾極盡魅惑,穿過篝火時充滿霸道之氣,仿佛是在睥睨衆生。
她用煙管輕叩南景的肩膀,紅唇微啓,嬌媚動人:“驸馬爺罵誰是佞臣?可莫要誣陷了忠良。”
說着溫柔的話,煙管卻在南景的肌膚上磕出細碎煙灰。
南景皮膚被燙,卻半句話都不敢言。
自打上回在玉樓春被這女人捏了蛋,他現在一看見她,雙腿就不自覺地發軟哆嗦,蛋疼得緊。
他擡袖擦了擦額頭冷汗,正要鼓起勇氣叫禁衛軍把她趕走,卻看見天樞的高手們出現在宴席四周,西廠内侍們同樣手持刀劍,已經做好爲了自家主子厮殺的準備。
南景腦海中的弦,瞬間繃緊。
看來,蕭弈和顧崇山已經掌控全場……
蕭弈姿态慵懶地轉了轉九尺陌刀,微笑:“白貴妃要求殺了顧崇山,免去南越每年歲貢。本王以爲,不如扣下白貴妃和小太子,扶持别人當北魏太子。如此一來,他念着南越的幫助,别說歲貢,恐怕就連那十座城池,也願意悉數奉還吧?”
白貴妃緊緊抱着顧懾,譏諷:“顧崇山是個太監,太監,如何登基爲帝?别做夢了!”
蕭弈哂然一笑,瞥向營地盡頭。
南寶衣和姜歲寒,手捧甜瓜,跟着望過去。
從營地陰影中走來的男人,鐵塔似的高大,面容醜陋猙獰,眸子裏卻透出絲絲膽怯,是顧餘。
而他結實的肩膀上坐着一位纖細少女,身穿華服,頭戴梅花編織的花冠,竟是南胭!
南寶衣默默啃了口甜瓜。
真的是……哪裏都少不了這個女人啊!
顧餘走到篝火邊,雙手緊張交握,半垂着頭,隻用餘光悄咪咪地打量衆人,許是太過害怕,他瑟縮了一下,連忙小跑到顧崇山身邊,緊張地躲到他背後。
顧崇山替他理了理衣襟,不卑不亢:“顧餘是我的親弟弟。當年我們被送到南越當人質,白家兄妹仍舊不依不饒,買通宮中老人,對我施行宮刑,給顧餘喂了毒藥,意圖一勞永逸地解決我們。顧餘雖然撿回一條命,卻因爲毒藥的緣故而逐漸畸形醜陋。但他仍舊具備繁育能力,這一點,太妃可以作證。”
衆人便都震驚地望向南胭。
南胭面紅耳赤。
她别過頭,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顧崇山又道:“隻要陛下支持我們返回故國,事成之後,我願意将十座城池歸還南越,并且免去每年歲貢。”
這條件,比白貴妃的大方多了。
楚懷修輕撫畫軸,笑呵呵答應了顧崇山的要求。
白貴妃忍無可忍:“顧崇山,楚懷修,蕭弈,你們君臣沆瀣一氣出爾反爾,是想與我北魏作對嗎?!”
“作對,又如何?”
蕭弈勾唇而笑,極盡嚣張。
白貴妃屈辱地咬住唇瓣。
她的四千護衛還在狩獵場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人家的刀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她根本放不出狠話!
她開始後悔,來南越這一趟。
楚懷修吩咐南景,把北魏使團押進各自大帳,等候處置。
篝火宴會仍在繼續。
南寶衣輕撫胸口,白着小臉低聲道:“好在二哥哥和九千歲早有準備,否則若是白貴妃突然發難,九千歲定然死于非命。想來,咱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沈議潮盯着南胭和南景:“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南胭愛面子,她肯以太妃身份發來狩獵場,并且在衆目睽睽之下承認與顧餘的奸情,背後必然藏着天大的好處。”
南寶衣好奇地望向南胭。
她已經名聲受損,究竟還能謀求些什麽呢?
……
南景押送完北魏使團,剛走出大帳,月光的陰影裏走出一名少女。
少女容貌普通,許是因爲操勞太過的緣故,哪怕妝容精緻,也仍舊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了五六歲。
正是宋丞相的千金,愛慕楚懷南的姑娘——
宋柔。
她注視着南景,微笑:“可否請驸馬爺進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