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側妃豎起耳朵。
南槿微笑:“南寶衣小門小戶出來的,哪裏辦過正經宴會?
“再說,阖府上下,哪個管事不聽您的話,想搞她還不容易?要兒媳說,她辦春日宴,您支持就是,給她銀錢,給她人手,再幫她把盛京城所有權貴都請過來。到時候她辦砸了,那才是笑話呢!”
一番話,說到了姜側妃的心坎上。
是啊,她隻管在明面上給足南寶衣支持。
等她辦砸了宴會,就是她看笑話的時候!
她笃定南寶衣辦不好宴會,因此大大方方地讓賬房送了一千兩銀子去朝夕院,專門用作春日宴的開銷。
南寶衣跪坐在矮案前,把玩着托盤上的銀元寶,揚唇而笑。
荷葉贊歎:“姑娘真是厲害,隻不過走了一趟主院,阖府上下便都知道了您的威風!今後不必去向靖王妃晨昏定省,您也能少受點氣。姜側妃也還算敬重您,特意讓賬房送了銀子過來……”
南寶衣把銀元寶丢回托盤。
她不傻,姜側妃突然改變作風,定然是爲了看她的笑話。
一旦宴會出錯,她就會幸災樂禍地說,銀子我都給到位啦,是你自己沒本事,連一場宴會都辦不好,丢臉哦!
她取出算盤和賬簿,認真道:“她們看不起我,我偏要辦一場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春日宴,叫她們知道,商戶女不比官家女差。”
荷葉感動于自家小姐的争氣。
她急忙跪坐到南寶衣身邊,主動替她研墨。
南寶衣策劃好春日宴的人員名單、座次、宴席的菜品和酒品、玩樂的節目等等,又去請教皇嫂嫂,确定全部準備無誤後,才派管事去采購物品。
府裏的管事都是姜側妃多年培養的心腹。
南寶衣拿到他們遞上來的采購單時,險些氣出病來。
一斤河蝦二兩銀子,一尾鯉魚也要二兩銀子,他們糊弄誰呢?
真當她不知道市場價?!
好吧,她确實不知道。
管事婆子們跪在院子裏,等待她的回話。
屋檐下,南寶衣坐在圈椅上,握着采購單,擡手遮住唇瓣,小聲詢問:“雲袖啊,你在市井長大,你知道河蝦和鯉魚賣多少錢嗎?”
雲袖俯身,指着賬單上的一筆筆賬目,低聲道:“這些菜全都貴了十倍不止,世子妃,他們這是欺你年幼,合起來夥來做假賬騙錢。”
南寶衣點點頭。
這就是二哥哥說的,“奴大欺主”的意思。
她闆着小臉,冷笑着把賬冊丢在那些婆子們跟前,罵道:“靖王府竟養了一群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們往日采購,也是這般胡亂标價的嗎?!”
爲首的管事婆子,笑道:“世子妃,您沒去過菜市口,不知道現在的菜價是一日比一日高,咱們買的菜,已經算是便宜的了!您要是不信,得,這差事啊,我們也不當了,您自個兒去買菜,成不成?”
其他婆子跟着哄笑。
她們沆瀣一氣,全都是在幫姜側妃辦事。
正所謂法不責衆,她們人多勢衆,因此笃定南寶衣不敢找她們麻煩,隻能乖乖咽下這口氣。
恰在這時,餘味從遊廊過來。
她望了眼姿态懶散的婆子們,附在南寶衣耳畔低語:“靖王爺回了府,靖王妃拿姜側妃管家不善說事,逼着王爺查府裏賬目,前院已經鬧了起來。”
南寶衣端起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
她擡眸,那些婆子仍舊嘻嘻哈哈毫不恭敬。
她笑道:“把她們都捆了,送到前院去。再把這份采購單交給父王,請他親眼看看,姜側妃調教出來的好奴婢。”
話音落地,那群婆子面色大變。
這世子妃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她才剛嫁過來幾天,怎麽敢在王爺跟前生事?!
那份采購單如果當真遞到王爺跟前,她們還有沒有活路了?!
爲首的婆子,連忙笑着哄南寶衣:“世子妃,老奴跟您開玩笑呢。那份采購單是逗您玩的,老奴們重新給您做一份,好不好?”
“逗我玩?”南寶衣放下茶盞,“可我卻不是逗你們玩的。嘗心。”
嘗心微微一笑,帶着侍女上前抓人。
婆子們吓得臉色慘白。
世子妃,是跟她們玩真的?!
她們驚恐地望向南寶衣。
少女眼眸清潤,兩頰還有些白嫩嫩的嬰兒肥,看起來稚态未脫。
她才嫁過來幾日,她怎麽敢對她們這些王府老人動粗?!
不等她們想明白,嘗心已經帶人把她們捆起來,不顧她們的哀求和咒罵,浩浩蕩蕩地去了前院。
王府下人長年累月地被這些管事婆子欺負,見到這番情景,不禁紛紛稱贊世子妃管家有方,給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一時間,侍女們紛紛搶着來朝夕院當差。
南寶衣并不清楚府裏的人心變化,依舊坐在檐下喝茶。
遠處遊廊,蕭弈負手而立。
視線透過葳蕤燦爛的花叢,落在少女身上。
她穿胭脂紅的襦衫,系着一條水玉色細褶羅裙,側顔白嫩精緻,上揚的丹鳳眼透出些許神氣,吃茶的姿态,已經有了些世子妃的貴氣。
姜歲寒搖着折扇,笑眯眯調侃:“虧得蕭家哥哥擔心她操持不好家務,被靖王妃和姜側妃欺負,特意請了半日假從官衙回來照顧。我瞧着,南小五處理得很好嘛!”
“确實處理得很好。”
蕭弈贊許,薄唇輕揚。
就事論事,小嬌娘雖然嬌氣,卻從未拖過他的後腿。
把後院交給她打理,他很放心。
南寶衣餘光瞅到蕭弈,連忙放下茶盞:“二哥哥?”
她像是活潑的雀鳥,提起羅裙,歡快地小跑到遊廊裏。
姜歲寒潇灑地收攏折扇,極有眼色地笑道:“得嘞,我就不在這裏發光發亮了,蕭家哥哥,告辭!”
“二哥哥!”
南寶衣親熱依戀地抱住蕭弈的腰身。
她仰起小臉,丹鳳眼亮晶晶的:“我剛剛處置奴婢,你是不是都看在眼裏了?你覺得我兇不兇,可不可怕呀?”
蕭弈眼裏,小姑娘嬌軟的要命,哪裏可怕了。
他抿着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哄她道:“又兇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