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姑娘裏面,她最滿意的就是宋丞相的千金宋柔。
雖然容貌隻稱得上清秀,但知書達理、秀外慧中,關鍵還有個當丞相的爹,如果弈兒能娶她,那麽對他的前程而言真是錦上添花。
她想着,面上又溫和幾分:“柔柔,這碟雪花酥是王府廚子最得意的點心,你嘗嘗。”
“多謝王妃娘娘。”
宋柔垂着眼簾,聲音謙和而不卑不亢。
靖王妃對她的喜愛不禁又多了幾分,正要問問她平日裏讀什麽書,一名侍女急匆匆進來禀報:“娘娘,寶儀郡主來了!”
靖王妃一愣。
她又沒給南寶衣請帖,她來幹什麽?
南寶衣穿過花徑。
她踏進長亭,溫婉大方地朝靖王妃福了一禮,“王妃娘娘。”
衆女打量着南寶衣,眼睛裏藏滿了驚豔。
這姑娘雖然出身商戶,但通身的氣派和規矩卻很出衆,這樣的姑娘,哪怕站在靖王世子身邊,也不會遜色吧?
靖王妃神情微妙。
她不好直接說自己并沒有邀請南寶衣來參加宴會,再叫丫鬟把她趕出去,那樣未免顯得她小家子氣,也顯得靖王府不近人情。
她隻得勉強笑道:“你來了,坐吧。”
她盼望南寶衣能讀懂她的冷漠,識趣兒地去角落待着,不要妨礙她和未來兒媳婦拉家常。
然而南寶衣壓根兒懶得看她臉色。
“給娘娘帶了禮物。”南寶衣示意荷葉把錦盒送過去,“也給世子殿下帶了賀禮,不知道世子殿下現在何處?”
靖王妃有點煩她。
她搖着團扇,正色道:“你也是待嫁的大姑娘,跑到夫家連杯茶都不喝,就問未婚夫在何處,是不是不合禮數?”
“禮數?”南寶衣挑眉,“王妃娘娘想與我談禮數,我倒是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請教您。兩家結爲姻親,爲何我二伯母和程姨邀請您登門吃酒,您從不答應?爲何世子殿下與我交換庚帖那日,您也不曾到場?可是瞧不起我南家?”
她與盛京城那些名門淑女的婉轉迂回不一樣,她說話好直。
靖王妃嘴唇翕動,沒想到南寶衣居然敢把這些事放在台面上講。
她就不嫌丢人嗎?
“我知道您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既然早晚要成一家人,您也該試着接納我。”南寶衣沉聲,“我這趟前來,是爲了向世子道賀,不是爲了看您的臉色。您舉辦這次宴會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您也不必與我說些有的沒的,顯得您虛僞。”
她說完,徑直拂袖離去。
靖王妃驚愕氣怒。
這個南寶衣,可有把禮法放在眼裏?
這般兒媳婦進了府,她豈不是要天天生氣?!
其他姑娘也十分驚訝。
她們讨好靖王妃都來不及,寶儀郡主好大的膽子。
但是莫名的,她們又覺得這位來自錦官城的郡主,是個真性情的姑娘,很特别很引人注目。
南寶衣快步穿行在花徑裏。
臨近暮春,靖王府依舊百花争豔,鮮妍明媚。
她站在粉白如雲的杏花樹下,輕風拂過,滿樹花瓣婆娑飄落,像是紛紛揚揚的花瓣雨,将她籠在其中。
楚懷南信步而來。
他輕笑:“剛剛在長亭那邊,聽見小郡主與靖王妃争執。小郡主果然真性情,令孤歎服。”
豈止是真性情,簡直是虎得很。
“太子殿下。”
南寶衣冷漠地福了一禮。
“花園那邊要開宴了,孤與你一道過去。”楚懷南沿着花徑往前走,“孤聽說,青水庵一案,小郡主出力良多。隻可惜到頭來,功勞全都記在了蕭弈頭上。如今靖王妃又對小郡主意見頗多,再加上南侍郎府那兩個不省油的妯娌,你嫁進來以後,恐怕不能過得如意。”
他垂眸望向少女,杏花瓣落在她的發髻上,更添幾分嬌俏。
他伸手,替她細細撚下花瓣,笑道:“小郡主容色太盛,連這些芳華,都壓不住你半分明媚。”
南寶衣平視前方。
隐隐猜測,楚懷南對她有意。
同爲對付姜太傅的盟友,她并不願意把彼此的關系弄得複雜。
她退後兩步:“過得如不如意,是我自己的事,不勞殿下費心……另外,哪怕今後再不如意,我也不會傾慕殿下。”
楚懷南神情僵住。
他盯着南寶衣,半晌說不出話。
他這是……被拒絕了?
盛京城裏,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數,隻有姑娘們想方設法地嫁進太子府,還從沒有姑娘敢明目張膽地拒絕他。
心頭彌漫着酸脹的感覺,他輕笑:“小郡主這是何意?孤隻是把你當做妹妹看待,私心裏,從未對你有過那種想法。”
“沒有最好。”
南寶衣輕聲呢喃,走到前面去了。
楚懷南看着她。
她走路時帶起一陣風,滿地落花追随着她的輕紗裙擺,将那嫩黃裙裾染上春日裏的淺香。
她連背影,都美得袅娜奪目。
可是,他連正式的告白都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她拒絕。
楚懷南自嘲一笑,擡手捏了捏眉心。
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女,出現在楚懷南身後。
她溫聲:“太子殿下。”
楚懷南轉身,微訝:“宋妹妹?”
“被拒絕的滋味兒,并不好受,是不是?”宋柔盈盈上前,擡手爲楚懷南拂去肩頭落花,“臣女曾經對殿下說過的話,依舊算數。隻要殿下願意娶,臣女就願意嫁。”
她垂下眼簾,瞳珠裏情緒複雜:“臣女沒有寶儀郡主烈陽般豔麗的容貌,但臣女背後是整個宋家,殿下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楚懷南沉默。
他與宋柔一起長大,稱之爲青梅竹馬也不爲過。
但他自幼把這姑娘當成妹妹,爲了籠絡權臣他可以娶陌生女子爲太子妃,但私心裏,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娶宋柔爲太子妃。
因爲他知道,他并不愛這個妹妹。
娶她,會耽擱她的一生,就像母後被父皇耽擱一生。
宋柔白嫩的掌心,輕輕覆在楚懷南的心髒位置,她眉眼溫柔:“太子殿下,臣女願意等您……”
已到了開宴的時辰。
南寶衣坐在席案邊,聽見席間的姑娘們激動地竊竊私語。
她擡眼望去,果然是蕭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