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側妃輕搖團扇,微笑:“王妃姐姐的兒媳婦,可真是能耐呀。還沒過門呢,倒是先和世子穿起了同樣繡花紋的衣裳。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倆是私相授受呢。說來也怪,自幼在一座府裏長大,那兄妹之情,怎麽忽然就變成了戀情?”
南寶衣早就料到,今夜一定會有人問這個問題。
這種問題,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更像是抹黑。
如果回答不好,無論是她還是權臣大人,都将名聲受損。
滿殿寂靜。
姜貴妃滿意地端起酒盞,輕輕抿了小口。
她這個庶妹一向蠢笨,好在這個問題卻很不錯。
南寶衣微笑,“我是南府嫡女,二哥哥是靖王世子,本就不是兄妹,何來兄妹之情?聽姜側妃這話的意思,莫非是不想承認二哥哥靖王世子的身份?還是說,姜側妃對靖王爺找回嫡子感到不滿,想讓您的兩位公子繼承靖王府?”
姜側妃含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她急忙望了眼靖王爺。
還好,他正垂眸飲酒,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她急忙補救:“世子回府,我自然高興!我隻是怕你心術不正,勾引迷惑世子,這才麻雀變鳳凰,有了這門婚約!”
“麻雀變鳳凰?”南寶衣哂笑,“我是聖上親封的郡主,我家中又十分富貴,本就是勢均力敵的婚事,怎麽到了姜側妃嘴裏,卻成了麻雀變鳳凰?”
她說到“勢均力敵”時,眸色略有些不自然。
蕭弈笑得意味深長。
甚至還借着大袖的遮掩,暧昧地勾了勾她的掌心。
姜側妃說不過她。
正不知所措,卻瞅見姜貴妃狠狠剜了自己一眼。
她害怕這位嫡姐。
她隻得硬着頭皮繼續爲難道:“商戶出身,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我瞧着,你就是看世子尊貴,因此存了攀龍附鳳的心思!”
南寶衣微笑:“姜側妃當年不過是姜家庶女,靠着在酒水裏下藥,這才爬上了靖王爺的榻。又靠着肚子裏的種,一舉成爲王府側妃……就您這般行徑,也好意思說我攀龍附鳳?”
姜側妃呼吸一窒!
這種閨房秘辛,南寶衣這賤人怎麽會知道?!
她羞惱得厲害,雙手發抖地捧起酒盞,遮掩着窘态喝了幾口。
南寶衣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與蕭弈落座。
蕭弈低聲:“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南寶衣挽袖,端起面前的白玉壺,“夢中所見。”
前世她在皇宮待了那麽多年,不知道聽過多少權貴秘辛。
姜側妃這點子破事,滿皇宮都知道。
早在她參加宮宴的路上,她就設想過,今夜的宮宴,不會太平。
那些權貴都有排外心理,既然他們想爲難她,那她就踩着他們的臉面,在盛京城徹底站穩腳跟。
叫這些權貴都知道,她不好欺負,南家,同樣不好欺負!
姜貴妃嫌棄姜側妃這個庶妹沒用。
她瞥向殿下一位頗有交情的貴婦人。
貴婦人微微一笑,示意姜貴妃放心。
她望向對面的南寶衣,翹起蘭花指,語調誇張:“寶儀郡主從錦官城而來呢,聽說那裏很是貧窮的哦,百姓也都很沒有教養呢。哦喲,那些農婦,甚至連面脂是什麽都不知道呢,每日出門從不塗脂抹粉的哦,如此不講究的日子,豈是人過的呀?”
南寶衣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爛漫天真,甚至都沒有遮掩笑聲。
她學着那位貴婦的調調,誇張道:“陳夫人,就您那種出身呢,也好意思嘲笑人家農婦的哦?您母親是青樓花魁,您自幼在青樓長大的哦,靠美色攀上尚書郎,這才進了尚書府呢。原配夫人一死,您就迫不及待母憑子貴上位爲主,這才有了今日的風光呢。人家農婦也是靠雙手吃飯的哦,您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人家呀?”
她表演得惟妙惟肖。
滿殿哄笑。
陳夫人打死都想不到,她那不堪的過往,就這麽被擺在了台面上!
她羞窘交加,用蘭花指指着南寶衣,“你,你這人,不要欺人太甚的哦!小心人家夫君參你一本的哦!”
蕭弈懶洋洋托腮,“欺負我家嬌嬌?本世子不是擺設的哦。”
更多人的人憋不住笑,竊竊笑出了聲。
他們望向南寶衣和蕭弈的目光充滿了友好。
這樣有趣的人兒,定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回家以後,可以放心地讓自家孩子與靖王世子和寶儀郡主結交。
至于南家錢莊,或許也可以結個善緣。
陳夫人委屈地紅了眼。
她拿帕子捂住臉,羞憤地啼哭起來,惹得陳尚書一陣嫌棄。
南寶衣抿着唇笑,垂眸給蕭弈斟滿玉米汁。
姜貴妃心中生惱。
這場宮宴,不是用來給南寶衣大放異彩、籠絡人心的!
這場宮宴,是要讓南寶衣成爲盛京的笑話,叫她知道,盛京城不是錦官城,盛京城,是她的地盤!
她瞥向另一名貴女。
太史令的千金書理理,飽讀詩書,舉止端莊,乃是盛京第一才女。
書理理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立刻雙手交疊于胸前,溫聲道:“寶儀郡主才回盛京,恐怕對宮規、禮節等很不熟悉。如果郡主不介意,書理理願意教郡主宮規和儀态。”
她說着話,眼底掠過輕視。
想讓南寶衣出醜還不容易?
但凡她在舉止上稍微出點差錯,就會被所有人嘲笑。
不巧,她書理理正是規矩儀态學得最好的姑娘。
無論南寶衣舉止如何,她都能當衆挑出毛病。
此時,南寶衣跪坐在矮案後。
妝緞宮衣的中縫,從後頸一路往下,更顯脊背纖細挺直。
她看着書理理。
太史令之女,雖然賢名在外,但實際上早就和姜貴妃的兒子,成王楚懷美暗通款曲,有了夫妻之實。
前世她進宮時,聽說是因爲書理理顯懷瞞不住,才嫁給成王做側妃,還生下了成王的第一個孩子,是當年的一樁醜聞。
算算時間,如今書理理大約才懷胎一個月,别人還不知道。
就這樣的,還好意思來教她規矩和禮節?
她微笑:“請書姑娘賜教。”
書理理姿态端莊地走到殿中。
她本欲從南寶衣的坐姿上挑出毛病,可是她圍着南寶衣走了三圈兒,愣是沒瞧出半點兒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