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是抱歉,小人又去晚了一步,小少爺又跑得沒影了。”徐茂是唯唯若若道。
“那個臭小子,他要有本事就一輩子别回來了。”
徐夢晹氣得直接咆哮了起來。
“爹爹爲何如此動怒?”
隻見徐姑姑從外面走了進來。
徐夢晹道:“還能爲什麽,不就是爲了那個逆子,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他闖了多少禍。”
徐姑姑微笑地點點頭,道:“女兒略有耳聞,爹爹就由他去吧。”
“嗯?”
徐夢晹疑惑地看着她。
徐姑姑道:“榮兒他們要是不鬧的話,那些人不得都牙行門口堵着。”
這是一句大實話,牙行門口至今相安無事,全憑徐繼榮來幫郭淡分擔火力。
徐夢晹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徐姑姑道:“都說這女兒向外,果真沒錯,你如今心裏就隻有你的夫君。”
徐姑姑解釋道:“夫君跟榮兒一直以來都是相互幫助,這都是他們合計的,女兒可沒有說什麽,再說了,夫君幫了榮兒那麽多忙,解決了那麽多問題,爹爹又怎麽不說,反正榮兒也喜歡做這種事。”
徐夢晹有些理虧,哼道:“你夫君可真是能耐,這回他到底想幹什麽?”
徐姑姑笑道:“他不過是想一勞永逸。”
......
轉眼間,已經過去兩月,凜冬降臨,寒風肆掠着這片大地,但可惜這并未給那些輿論降溫。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這裏面包括以前的利益集團,士林中的禮教派,朝中的保守派,雖然他們是出于各種原因,但他們的目的卻是一緻的,就是要捍衛禮教,反商複農,打倒郭淡。
随着加入的人越多,随着牽涉的地域越廣,越來越多不利于商人的消息也被一一被爆出。
比如說江西佃農被驅趕......!
又比如說一些商人惡意哄擡物價。
等等!
畢竟商人是一個很龐大的群體,且唯利是圖,要找對商人不利的消息,其實都不用去找,光憑嘴說都行,怎麽說都是對的。
并且已經從士林一路打到朝堂之上,要求萬曆召開朝會。
剛開始都是屬于民間輿論,也不過是一種質疑,就是說如果地球說成立,那麽天人合一又該如何解釋?
可如今性質完全變了。
成了國家頭等大事。
這涉及到制度、思想、民生,等各個方面。
必須要大動手術啊!
對于保守派而已,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都已經開始質疑皇帝的地位,那當然是不成功便成仁。
這甚至可以說是全國反郭淡勢力傾盡全力的一戰。
必須要将郭淡搞死。
申時行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一份《探索報》會将事情鬧到這種地步。
内閣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如今各地不少非常有名望的士大夫,寫信給他們,詢問永甯公主的事。
如果說改革,那他們可以直接反駁,如今形勢可是一片大好,改革的理由是什麽,但是保守派也非常聰明,不跟你論國情,咱們就論價值觀,就打着禮教的旗幟,這永甯公主的事,就不能這麽幹,改革隻是爲了振興禮教而已。
這就非常棘手。
如果李芳塵真是永甯公主,那她在牙行工作,以及她與郭淡的關系,那真是有違禮教,誰也不敢說這是對的。
真是太胡來了。
這個示範可是非常要命,如果不給于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這事可就過不去。
之前就隻是保守派在鬧,但這事捅出來之後,士林的士大夫可就沒法接受了,他們就偏向保守派,他們這些人可是代表着整個大明的價值觀,潛伏在暗中的利益集團一看這情況,有得一戰,他們也就加入了進去。
勢力是越來越大。
内閣方面也很着急。
偏偏萬曆不見他們,連句話都不給,好歹也給我們一個理由啊。
王家屏氣得是直接上書辭職。
他反對保守派,但他也捍衛儒家的價值觀,這事你皇帝若不解釋清楚,那他也沒法爲皇帝工作。
内閣内部都出現分裂,申時行、王錫爵、許國都面臨非常大的壓力。
申府。
“這麽拖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
申時行瞧了瞧坐在兩邊的王錫爵和許國。
許國道:“關于永甯公主的事,是該讓陛下給我們說法,這一點也不爲過啊!”
王錫爵搖頭道:“這是不爲過,但是鄒永德等人已經将國家政策與禮教綁定在一起,如果我們在這一點上支持他們,那麽就等于支持回到以前。”
許國苦歎一聲,糾結道:“我們也不想,但是陛下遲遲不見我們,哪怕就是騙...咳咳...這怪不得我們。”
王錫爵皺眉不語。
大家都讓他們就永甯公主的事,表個态,他們之前一直都是在裝聾作啞,但是越來越多人找他們,輿論壓力太大了,他們也有些扛不住了。
明朝非常重禮教,任何涉及到禮教的,都是非常敏感的事。
國本之争,爲什麽争得那麽兇,不是爲朱常洛比朱常洵更加優秀,他們畢竟年紀就那麽大,誰知道誰更優秀,原因就是長幼有序,這個規矩不能壞啊!
申時行歎道:“既然陛下也不給個說法,那...那咱們也就表個态,上書陛下,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解釋,到底真的,還隻是傳言,這也很正常,如果我們再不表态,那隻會引來更多的反對,到時我們縱使想幫忙也幫不上啊。”
王錫爵和許國稍稍點了頭。
他們還是維護新政,但若他們在禮教方面不表态,新政方面就得不到支持。
他們要顧全大局啊!
“千萬不要!”
隻見曹恪與王衡快步走了進來。
“嶽丈大人,萬不可這麽做。”
曹恪來到廳中,微微喘着氣道。
王衡向三人行得一禮。
“恪兒?”申時行立刻問道:“你這幾日上哪去了?”
曹恪道:“小婿與王賢兄,去了一趟臨清。”
王錫爵問道:“賢侄,你方才說千萬不要,是何意思?”
曹恪立刻道:“王叔父,關于此事,内閣必須要堅定地支持陛下,決不能支持禮教。”
“爲何?”
許國趕忙問道。
曹恪道:“因爲這可能是一個陰謀,我與王賢兄前往臨清,就是爲了打探此事。”
王衡解釋道:“這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住在這裏的百姓可不敢妄言,反對大臣,若隻觀京城的局勢,可能會給我們一種錯覺,但若離開京城,就立刻能夠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迹。
這幾日我與曹賢弟在臨清走訪一圈,臨清,甚至于整個山東的百姓對于如今那些言論其實是非常憤怒,絕大多數百姓其實都是支持陛下的,隻不過目前沒有人帶頭,他們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曹恪補充道:“目前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他們不願意再經曆什麽動蕩,而那些人卻利用儒家思想,妄圖扭轉這一切,這已經令百姓對于儒家思想是非常憤怒,他們鬧得越兇,百姓就越痛恨,怒火已經燒向儒家思想,這一旦爆發出來,儒家思想将會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
申時行聽得面色駭然。
王錫爵頓時是恍然大悟,不禁道:“原來如此。”
許國忙問道:“那可有解救之策?”
要滅亡儒家思想,這他們也無法接受啊。
曹恪搖搖頭道:“目前這局勢已經是不可逆轉,因爲很有可能郭淡自己就在暗中煽風點火,火上澆油,若想保住儒家思想,内閣必須要跟他們切斷一切關系,但是遭受重創已經是在所難免,因爲百姓已經非常惱怒這儒家思想,這具體結果,還得看陛下到底想要什麽。”
申時行他們是面面相觑。
王錫爵咬着牙道:“真是沒有想到那臭小子竟然敢這麽做。”
......
開封府。
南京學府。
“師公!”
李銘快步入得屋内。
蘇煦立刻問道:“情況如何?”
李銘道:“一切都如師公預計的一樣,那些年輕學子表面上沒有說什麽,但心裏其實卻都對此感到質疑和憤怒,并且他們中大部分人其實都是支持陛下的。”
“果然如此。”
蘇煦懊惱地一拍桌子,怒噴道:“那群蠢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還樂此不疲,這下全都完了,并且牽連到天下儒生。”
談修一臉茫然地問道:“蘇賢兄,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一個陰謀,目的就是要打擊儒家思想,削弱儒家思想對于國家的影響。”
蘇煦重重一歎,道:“如今國力蒸蒸日上,百姓生活也變得越發富裕,誰心裏都清楚,這都是當今陛下給他們帶去的,而那些蠢貨卻因爲一份報刊,将陛下罵得狗血淋頭,還散播各種完全沒有根據的謠言,而陛下又默不作聲,百姓心裏自然就會爲陛下抱打不平,他們罵得越兇,百姓就越支持陛下。
那些自以爲聰明的家夥,還打着禮教旗幟,那百姓自然也會痛恨禮教,且不說百姓,就說那些年輕學子亦是如此啊!
如今陛下是廣開學問,年輕人學習快,這等于是給他們更多機會,如果再回去的話,他們也将一無所有,而他們又都是讀書人,可能知道其中一些原因,他們必然也是心向陛下的,隻不過如今他們無權無勢,故此敢怒不敢言,看上去好像禮教占了上風,其實不然,隻要陛下到時站出來,大旗一揮,天下人必将都團結在陛下周邊,而儒家禮教也将會遺臭萬年。
之所以陛下與郭淡一直忍着不做聲,估計就是在等,他們等到全國都鬧起來,那就會更多的百姓支持陛下,然後再一舉将他們擊垮。”
談修聽得是大驚失色,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蘇煦眯了眯眼,道:“他們代表不了儒家思想。”又立刻向李銘道:“你趕緊去一趟一諾學府,幫我約見顧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