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些全都是來自潞王府的糧食麽?”
申時行站在半山腰上,指着遠處看不到盡頭的船隻和車隊,語氣中是充滿着不可思議。
水陸并進,且連綿不斷,可真是太壯觀了。
一旁的許國點點頭道:“全都是得,這些糧食都是郭淡從呂宋、交趾的等地購買來糧食,據說足足有一百萬石,咱們現在看到的這種情況也已經維持了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
申時行吸得一口冷氣。
許國又道:“今年南直隸不會再運送糧食來京城,那邊的糧食都已經抵給了一諾糧行。”
申時行納悶道:“海運成本低,風險大,是人盡皆知之事,可是郭淡爲何要從交趾買糧食,而不是直接将江南的糧食從海上到天津,這路途短了近一半,豈不是更加便宜。”
許國皺眉道:“這我也沒有想明白,但目前許多糧商正在與一諾糧行洽談合作,希望一諾糧行能夠幫他們從交趾等地購買糧食,看來那邊的糧價确實非常便宜。”
“再便宜也不可能...不過也說不準。”申時行搖頭一歎:“這郭淡做買賣的手段可還真是出神入化,這一切都盡在眼前,卻沒有幾個人能夠看明白。”
他們哪裏想得到,那糧食要是放在南直隸出售,要所得更多,這一筆買賣,郭淡的利潤将達到百分之五十。
關于這個,郭淡是怎麽也不可能如實告訴他們的。
......
第一波海運糧食入京就是如此恐怖,引來無數人圍觀,以往這時候,各地漕糧都在運送途中,而且是分批抵達,而今年已經塞滿糧倉,并且還在持續不斷運送,這都是因爲郭淡打算囤上一年糧食,以此來避免海上風險。
不但如此,京城和臨清的經濟也變得比以往要更加繁榮。
這都要歸功于漕運停止,商船來往更加密集......。
而其中受益最大得莫過于整個山東地區,目前山東是内有臨清,外有海岸線,不發就沒有天理,剛好新政在山東地區全面普及,立刻經濟就變得繁榮,其實二者并沒有太多關系,但是大家都不懂,于是就将大部分功勞歸于新政上。
誰都知道當初是皇帝強行推行新政。
如今證明皇帝是對的,山東百姓率先響應口号,千古第一肥,不,咳咳,千古一帝。
當初張居正新政可也沒有大的效果,山東百姓都還是處于懵逼狀态,就發現周遭的商品、糧食多了起來,生計也越來越多,自己怎麽就香了起來。
幸福來得有些突然啊!
這運河變成商河,無疑也加速商業化進程,尤其是糧食得商品化。
一諾糧行。
“李總經理,今後就有勞了。”
“哪裏,哪裏,承蒙二位員外信任,我們一諾糧行絕不會令二位失望的......二位員外請慢走。”
“李總經理請留步。”
......
朱堯媖站在門前,目送兩位老者離開之後,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
她剛剛送走的那兩個老者,正是京城響當當的大糧商,方才一諾糧行分别與他們簽訂了一份大訂單,總價值達到三萬兩。
一諾糧行不僅僅是服務于軍隊,同時也做民間買賣。
朱堯媖沒有想到一諾糧行剛剛成立,就已經變得炙手可熱,前來談合作得人,多不勝數,這也令她更快得進入狀态,她在這些天已經談下了二十多筆訂單,剛開始她還是時常去詢問寇涴紗,但如今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當今天下沒有什麽比糧食買賣還要重要的,尤其是京城這塊地方,糧食絕對是屬于大宗商品。
那些糧商一看海上運來這麽多糧食,都吓壞了,趕緊上門尋求合作。
他們害怕一諾糧行自己出售糧食,試問誰又競争得過。
得知一諾糧行隻從事糧食貿易,并不零售,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于是他們紛紛下訂單,向一諾糧行訂購糧食。
别看隻是一個簡簡單單訂單,但這卻标志着北直隸得糧食進入商品化時代。
但這無疑會影響到當地大地主們得利益,他們見不少糧商與一諾糧行達成合作,這令他們感到非常恐慌,于是他們來到牙行,與寇涴紗進行談判。
“各位長輩還請放心,我們一諾糧行絕不會傷及北直隸地主和農夫的利益。”寇涴紗向陳夢覺、楊學通等一幹士紳保證道。
陳夢覺如深閨怨婦一般地說道:“可是你們運送這麽多糧食來京,又怎麽能夠确保不傷害我們的利益。”
脾氣比較暴躁的楊學通,坐在一旁悶不做聲,是忐忑地看着寇涴紗和寇守信。
寇涴紗微笑道:“各位應該都知道,我們北直隸一直都從全國各地運送糧食入京,光憑我們北直隸的田地是根本養不活這麽多人的,如今隻是運送途徑改變了,量并不會增多,我們非常願意與北直隸的大地主保持合作關系,一塊維護北直隸的糧價,若是糧價不穩定,也會嚴重影響到我們一諾糧行的收益,畢竟我們也是賣糧食的。”
陳夢覺、楊學通等大士紳們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後都表示願意與一諾牙行合作。
送走他們之後,寇守信感慨道:“可真是不容易啊!如今這些大士紳可算是願意給咱們幾分薄面,不像以前那樣,對着我們是頤指氣使。”
寇涴紗笑道:“那是因爲他們知道,如果我們運送兩百萬石糧食入京,他們的糧食就隻能爛在土裏。”
寇守信樂呵呵道:“女兒呀!你這語氣可真是越來越像你夫君了。”
寇涴紗稍稍一愣,不禁雙頰生暈,道:“哪有!”
其實并不是像郭淡,而是她漸漸習慣于一諾牙行今日的地位,說話自然是非常有底氣,手握上百萬石糧食,我還需要怕你們嗎?
可當初新政剛出來時,這些大士紳們那真是非常嚣張的一塌糊塗,至今新政也沒有在北直隸推行,就是他們攔着的。但如今他們是真的不敢嚣張,一諾糧行輕輕松松将一百萬石糧食運送到京城,如果要跟一諾糧行鬧掰,一諾糧行将糧價稍微一降,别說他們的糧食賣不出,他們的田地都會貶值的。
這回他們可就都老實了。
哥!您是大哥!
......
乾清宮。
“啓禀陛下,方才江西傳來捷報,我軍已經成功剿滅白蓮教主力,江西的局勢也穩定了下來,但是今年的江西的稅入可能有所減少。”
田義禀報道。
“嗯。”
萬曆點點頭,道:“少一點就少一點,如今國庫也不缺這點錢。”
肥宅現在什麽身份,會在乎這點錢嗎?
真是得。
有什麽好說得。
田義又道:“目前戰事已經瀕臨尾聲,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理荊王府?”
萬曆聞言皺了下眉頭,沉思一會兒,才道:“暫時先不做處理,讓他們先多拿些糧食出來赈濟百姓,等這事過後,朕再跟他們好好算算這一筆賬。”
田義道:“遵命。”
正當這時,張誠突然來了,他激動地向萬曆道:“陛下,潞王府那邊剛剛傳來消息,我們剛剛與朝鮮完成了一筆火器交易。”
“是嗎?”萬曆當即精神抖擻,道:“賣了多少錢?”
當初郭淡幾番跟他吹噓火器交易,弄得他心癢癢得,如今可算是兌現了。
張誠道:“足足二十萬兩,每支鳥铳的價格三十兩,他們一共買了六千支鳥铳,以及兩萬兩彈藥。”
萬曆震驚道:“三十兩?都是我們淘汰的鳥铳麽?”
張誠直點頭道:“是的。”
萬曆不可思議道:“那還能賣這麽高得價?”
他第一次撥款給大峽谷,就是二十萬兩,但一共生産了二萬支鳥铳,其中還包括許多彈藥,如今賣六千支就全給賺回來了,而且還都是用過得。
可真是血賺啊!
張誠道:“這個都是因爲潞王府那邊屬于走私火器,賣得人可都是要冒着殺頭的風險,這價錢自然得翻上幾番,再加上朝鮮那邊目前正在積極備戰,可就朝鮮那點工匠,這一時半會哪裏造的出這麽多鳥铳來,再說他們自己造的那鳥铳,跟咱們的淘汰的鳥铳都沒法比,這才咬咬牙買了去。”
其實之前李旦就一直在向朝鮮推銷大明的火器,但是朝鮮方面有些舍不得,如今的朝鮮也是文官當道,自費武功,買槍就不如買酒,當時隻是朝鮮的一些武将買了一些回去。
而如今日本開始騷動起來了,朝鮮也必須得做一些防備,但他們又不想求助大明,害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故此朝鮮方面就趕緊聯系李旦。李旦當然是馬上漲價,這李旦名義上可是一個大海盜,可不是代表朝廷,誰特麽跟你講交情,如今知道日本要弄你,這必須漲價啊!
這是急需,朝鮮方面也沒有辦法,最終還是決定買上一批。
“走私?”
萬曆眉頭一皺,顯得有些糾結。
張誠忙道:“陛下,潞王府走私火器去朝鮮,可是您允許的呀!”
“朕不是指這個。”萬曆歎道:“這走私的話,可就不能說出來,要是不能說,這大峽谷的股價怎麽漲上去。”
“......!”
張誠一臉茫然地看着萬曆,這個問題他真是知道怎麽回答,因爲他就沒有想過。
可肥宅天天惦記着股價。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過得一會兒,萬曆突然又道:“如此也好,咱們先将這錢給賺了,等到他們真打起來,朕再正式批準大峽谷出口火器給朝鮮,到時朕不信大峽谷的股價不漲。哈哈哈......!”
張誠、田義異口同聲道:“陛下聖明。”
在馬屁聲中,萬曆是美滋滋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