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很簡單,當你要賺取八百萬兩時,那你就是個魔鬼。
如今整個官僚集團都視郭淡爲魔鬼。
可當你要花八百萬兩時,那你可就是上帝。
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别說小冰河期的冬天,就是大冰河期的冬天,可也組擋不住人們争相恐後的奔向一諾牙行。
商人、權貴、地主、讀書人。
比比皆是。
可真是龍蛇混雜啊!
一連數日,郭淡是一分錢都沒有花出去。
因爲他知道,一旦這錢花出去了,那他就不是上帝。
現在急得是對方,而不是他。
一諾牙行!
“這美好的一天,從花錢開始啊!”
郭淡來到辦公室,呵呵笑道。
“可是到目前爲止,你是一分錢都沒有花。”徐姑姑笑道。
“花錢之大忌,就是不能着急,因爲賺錢的人都是絞盡腦汁,那是非常可怕的。”郭淡一屁股坐在寇涴紗身邊,一手攬着寇涴紗,道:“夫人在看什麽,這般認真?”
“放手!”
寇涴紗拍開郭淡的手,又道:“不過夫君你說得倒是挺有道理,你看,同是英國公家得菜油,給予我們的價錢,比當初給予朝廷的價錢低了整整一倍。”
徐姑姑道:“可他還能夠賺不少。”
寇涴紗點點頭。
“賬可不能這麽算。”
郭淡搖搖頭,道:“這天下沒有人是傻子,朝廷官員花高價錢買英國公得菜油,圖得可是這升官發财,可見英國公付出的也不僅僅是菜油,還有權力的庇佑和支持,這一筆賬算進去,可也差不多了。”
徐姑姑眼中一亮,道:“故此你就打算反其道而行。”
“聰明。”
郭淡道:“天下權貴、商人這麽多,在貨物質量都相差無幾的情況下,那就得看誰能夠給我們帶來額外得幫助和支持。”
徐姑姑又道:“江浙商人。”
“夫人果真是聰明絕頂。”
郭淡呵呵笑道:“這外人常說我郭淡鐵齒銅牙,死人都能說活,可是他們卻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我并非是畫餅充饑? 而是給予他們能夠飽肚大餅,如此他們才願意聽我得。爲了能夠得到江浙的支持,我們必須要給他們一點甜頭? 待明天春暖花開之際? 我會挾八百萬兩南下? 我倒要看看誰還敢不歡迎我。”
徐姑姑笑道:“難怪你對于江南的局勢一點也不關心,原來你早有打算。”
“也不是早有打算,而是......!”郭淡笑吟吟道:“我也就會這麽一招? 可不像夫人一樣? 是花招疊出。”
遙想當年郭淡第一回承包衛輝府,就是拉着好幾車銅錢去的。
那場面可是非常瘋狂!
徐姑姑道:“我可也就一招。”
“出動你們徐家贅婿。”
“正确。”
“可是我怎麽聽說,贅婿得主要職責是生兒育女?”郭淡又向寇涴紗嘿嘿笑道:“夫人? 你說是麽?”
“别扯上我。”
寇涴紗臉上一紅? 又問道:“可京城這些權貴該怎麽辦?”
郭淡笑道:“我們隻管跟他們談價錢和契約? 但具體選擇誰? 由陛下親自來決定。”
皇帝當然還是有皇帝的考慮? 比如說他那老丈人鄭承憲? 還有李太後家的親戚,怎麽可能一點也不給。
但也不能說舍棄國家安危去給。
該給得還是要給,但是要合理。
由郭淡談出一個合理的價錢,再由皇帝決定該怎麽分配。
郭淡又問道:“芳塵,如今股價是什麽情況?”
朱堯媖立刻道:“這幾日股份交易爲零? 這股價并不清楚。”
“你可知道爲什麽嗎?”
“因爲他們知道總經理你肯定又會增股? 等到增股之後再交易要更爲劃算。”
“正确。”
郭淡道:“等到各大作坊的财務統計出來之後? 我們要立刻制定增股計劃? 以及一諾錢莊、一諾保險的股份制。”
寇涴紗道:“可是這南方問題都還沒有解決,這一諾錢莊、一諾保險在此時股份制,隻怕會有風險得。”
郭淡笑道:“但你也可以換個角度來看? 越是這種情況,就越要股份制,唯有将大家的利益都捆綁在一起,我們的支持者才會越來越多,那南方不是反對麽?那我還偏要在那邊進行股份制,不但如此,我還要讓一諾錢莊在那邊大肆擴張。”
三女相觑一眼,隻覺換個角度來看,得出得結論是完全不一樣。
然而,相比起一諾牙行的士氣高漲,朝廷卻是一片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不是被郭淡給打趴下了,而是他們漸漸發現,已經沒啥事可做了。
新政,參政院在負責。
河道,鈔關負責。
如今可就連軍饷都丢了。
更更更更加凄慘得是,肥宅還将祭祖、祭天這種宮廷禮制都給廢的差不多了。
那還有什麽可忙的。
朝中的黨派之争幾乎就沒有了。
大家碗裏可都是空空如也,還有什麽可争的,言官如今都不愛彈劾申時行了,專盯着郭淡去了。
申時行真是落得清閑。
和稀泥可真是和出境界了。
不少官員成天就是混日子,看看小說,甚至還有不少官員寫小說賺錢。
根據東廠得調查所得,如今市面上流傳的小說,十本有八本是官吏所寫。
當今寫小說可是非常賺錢得。
因爲市民階級起來了,讀書認字的是越來越多,可文化水平又不是非常高,文章什麽的,還是看不懂,小說是市民的最愛。
順道回朝複命的王錫爵、陳有年看到這般景象,不禁也是仰天長歎啊。
但是這又能夠怪誰呢?
而就在王錫爵、陳有年回來的第三日,萬曆突然召開内閣會議,并且邀請了一些部臣參與。
武英殿。
萬曆瞧了瞧這些閣臣、部臣,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捉摸得笑意,道:“戶部侍郎。”
李三才一怔,站出來道:“微臣在。”
萬曆道:“朕聽說在你與郭淡讨論承包契約時,遭到郭淡百般羞辱。”
李三才頓時臉紅入血,真是尴尬地想哭。
萬曆又問道:“你堂堂戶部侍郎,怎能任由一個商人這般羞辱?”
還能爲什麽,不就是因爲你嗎?李三才隻覺莫大得委屈。
申時行、許國他們卻覺好奇,今日會議,難道不是因爲王錫爵他們回來而開嗎?還是說皇帝開這會議就是要羞辱我等?
萬曆笑呵呵道:“你心裏是不是怪朕偏袒郭淡?”
李三才道:“臣不敢。”
“隻是不敢,而非不怪。”
萬曆呵呵一笑,又目光一掃,道:“朕知道你們心裏都怪朕,都覺得委屈,都覺得不服,因爲你們認爲不是你們無能,而是你們受到得牽制太多了,以至于空有一身本事,卻無地施展,可不想郭淡,有朕的庇佑,可以肆無忌憚。”
說到這裏,他看向王家屏道:“王愛卿,朕沒有說錯吧?”
王家屏微微一怔,道:“陛下...臣...。”
萬曆又問道:“朕說錯了嗎?”
王家屏躬身一禮道:“陛下聖明,臣等所想,皆是逃不過陛下的法眼。”
萬曆呵呵笑了幾聲,突然神色一變,道:“朕如今就給你們這個機會,朕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本事,朕決定恢複考成法。”
此言一出,大臣們皆是震驚不已。
因爲考成法背後的深意,其實就是加強内閣權力,如今六部是繞過内閣,直接對皇帝負責,而一旦恢複考成法,六部将先對内閣負責,而非是向皇帝直接負責。
萬曆親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廢掉考成法,收回權力。
在此之後,沒有人再敢提恢複考成法。
因爲嚴重傷及到皇權。
任何人都想不到,萬曆竟然會主動提出恢複考成法。
萬曆解釋道:“郭淡是一次又一次證明官場腐敗,朝廷大臣昏庸無能,隻懂得貪圖享樂,争權奪利,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朕若要再不做些什麽,豈不是會讓天下人笑話,而如今是時候肅清吏治,撥亂反正。至于該如何恢複考成法,以及如何改善考成法,也都由你們商量着辦。朕如今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你們再辦不好的話,那你們就别在怪朕偏袒郭淡。”
言罷,他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一群閣臣、部臣面面相觑。
過得好半響,他們突然齊齊向門口跪下,“陛下隆恩浩蕩,臣必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王家屏、王錫爵、陳有年匍匐在地,落下了熱淚。
終于可以一展抱負。
但他們又覺得這好像有些不太現實。
幸福來到可真是太突然。
但申時行卻怔怔望着門口,心道,真不枉當年張閣老爲您編寫《帝王圖鑒》,教您帝王之術,如今您是真正做到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當初若不廢除考成法,那皇帝怎麽收回皇權,而如今再恢複考成法,那是因爲萬曆已經通過郭淡的才能控制住軍權和财政大權,那麽這行政大權,他當然可以放心的交給内閣。
你們就是再怎麽鬧騰,也隻是針對下面那些貪官污吏,而不可能再危機我的皇權。
同時萬曆也需要一股能夠制衡商人的力量。
當然,他也不是很勤快得皇帝,但是他卻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皇帝,他希望能夠以最少的精力,來勵精圖治,成就自己千古一帝得美譽,同時又不讓大權旁落。
而不是像太祖一樣,爲了掌握大權,而将自己累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