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已經是老生常談!
但也不得不說,“國本之争”已經幫助官僚集團好幾次反敗爲勝,遏制住皇權。
簡直比郭淡承包還要厲害一些,也算是無往不利。
工部主事張有德,率先上奏皇帝,詢問今年是不是要立太子,如果要立太子的話,那麽工部就得開始做準備,再晚的話,可能就會來不及了。
因爲去年萬曆确實說了,今年立太子,大家其實也都記着的,但是由于萬曆今年非常強勢,導緻大臣們也不太敢提。
但是現在萬曆一再咄咄逼人,令大臣們也是惱羞成怒,你這是全方位要圍剿我們,那邊就免除我們的特權,這邊又要動科舉,必須給予反擊。
而工部之所以願意身先士卒,那是因爲工部在此次調整中是損失慘重,故此他們願意當這出頭鳥,要是赢了的話,工部可能還能夠扳回一城。
這朝中輿論頓時都轉向皇長子,群臣開始接連上奏,要求萬曆履行承諾,盡快确立太子。
皇家馬場。
“他們也就會拿此事來脅迫朕,看來他們都已經黔驢技窮。”
萬曆怒哼一聲,又問道:“朝中大臣全都是支持立皇長子爲太子嗎?”
田義立刻道:“回禀陛下,那倒也不是,也有一些大臣是支持立賢不立長,但他們暫時還未出聲,臣看他們應該是想先看看陛下您的态度。”
不得不說,現在環境比之前要好得多,有些大臣已經漸漸轉向萬曆。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一個站隊問題。
他們認爲萬曆有可能取勝。
可惜萬曆不在宮裏,他們要等着萬曆搖旗。
張誠卻略感焦慮道:“陛下,此事可得慎重,到底支持立皇長子還是占大多數,并且這回民間支持皇長子的聲音也非常高,若是硬碰硬的話.......。”
他雖未将話說完,但意思非常明顯,這局勢可能會失控,結果難料。
田義也點了點頭,道:“微臣也建議再往後拖一拖。”
萬曆沉吟半響,突然問道:“王恭妃的身體情況可有好轉?”
張誠愣了下,忙道:“回禀陛下,王恭妃的身體早已經恢複過來,太後對王恭妃也是照顧有加,如今王恭妃都是跟着太後吃住。”
當初皇貴妃虐待王恭妃,引起衆怒,要求罷免皇貴妃,這導緻萬曆不得不做出退讓,将王恭妃從的衣食住行劃光祿寺,同時爲王恭妃興建住所,并且劃到慈甯宮,如此大臣才罷休。
萬曆聽罷,是面無表情,道:“你們去安排一下,明日起駕回宮。”
事關國本,他也不得不回皇宮。
“微臣遵命。”
......
郭淡目前倒是沒有這種煩惱,因爲他的兩個兒子還很小,要談繼承家産就爲時過早,他苦惱的是,最近真的沒有什麽時間陪伴剛出生兒子,這地盤都拿了下來,但是事務同時也在成倍增加,光安排可能都得一兩年。
隻能在吃過夜飯之後,他才能抽出空來,跟寇涴紗、寇守信、寇承香,以及小嬰兒,坐在大廳裏面,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舉高高!舉高高!”
“格格格!格格格!”
郭淡抱着小嬰兒一舉一放,惹得小嬰兒張開嘴格格大笑起來。
寇承香看着羨慕極了,直接就往寇涴紗身上爬,“娘!孩兒也要舉高高!”
寇涴紗雙手将寇承香抱起,讓他坐在自己懷裏,笑道:“娘可沒有這麽大的力氣。”
“有也不行,這多危險啊!”
一旁寇守信制止郭淡道:“賢婿,你這沒輕沒重的,招兒現在還小,可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好生抱着,否則的話,你交給奶娘抱。”
郭淡趕緊遵命,好好抱着,不敢放肆。
這孩子的事,寇守信是一言九鼎,他說怎樣就怎樣,誰也不敢違抗。
沒有辦法,因爲孩子的事一直都是寇守信在打點,他們夫妻又不帶孩子,自然也就沒有話語權。
坐下之後,寇守信又道:“賢婿,這孩子尚未取名,依老朽看,郭家也就你一個,郭家香火可也非常重要,不如就叫郭承嗣吧。”
這老頭成天就忙着這事,招兒是二子的乳名,也是他取得,但寇涴紗聽着就壓力很大。
招兒!招兒!
意思非常明顯,還得再生啊。
郭淡笑道:“我對香火問題,不是很看重。”
寇守信鼓着眼道:“你懂什麽,這香火不重要,什麽重要的,要是後繼無人,你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你若不趁着年輕多生幾個,你以後就等着後悔吧。”
寇涴紗不由得努了下嘴。
郭淡被訓得一臉蒙圈,是滿頭大汗的應承道:“是是是,嶽父大人您做主就行。呵呵!”說着,他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得,道:“嶽父大人,有件事小婿一直都想跟你商量商量。”
寇守信呵呵兩聲,“是關于你第一贅婿的事吧?”
郭淡詫異地看着寇守信。
寇守信呵呵道:“涴紗已經跟老朽說了。”
郭淡先是感激地看了眼寇涴紗,又忐忑地問道:“不知嶽父大人如何看?”
寇守信笑呵呵道:“你若不覺委屈,老朽倒也沒有意見,你們夫妻商量着辦吧。”
郭淡見寇守信這麽大度,心裏感動的是無以複加,于是道:“嶽父大人,要不這第二個小孩也姓寇。”
其實他對郭家是沒有任何感情的,以前的回憶已經非常淡了,可以說寇守信即是他的嶽父,又是他的父親,寇家就是他的家,沒有第二個家,姓郭姓寇他真的無所謂,寇守信開心就行。
寇守信一愣,立刻道:“不行,這第二個小孩必須姓郭,否則的話,老朽将來有何面目去見我郭賢兄,等你們生了第三個再說吧。”
這真是刀從天上來,寇涴紗忙道:“爹爹,女兒...!”
寇守信又道:“你生不生,爹也不勉強了,但是這個孩子必須姓郭。”
郭淡聽得很納悶,這看着也不像似在說客套話,可他知道寇守信是真的還想要一個孫。
殊不知寇守信到底是商人出身,也是非常精明得,他哪裏知道此郭淡非彼郭淡,他已經想到以後的事,如果寇涴紗的孩子都姓寇,而郭淡跟别人生得孩子姓郭,那麽将來在繼承家産方面,可能會出現問題。
雖說郭淡是贅婿,但誰都知道他就是家主,大事都是他說了算。
寇守信一定要确保寇涴紗的其中一個孩子姓郭。
可見這家大業大,都會有這種問題,隻不過郭淡現在還年輕,又不是出身豪門,暫時還體會不到。
正當這時,一個護衛走了進來,抱拳道:“郭顧問,陛下駕到。”
唉...看來今晚又得陪着肥宅數銀子了。郭淡是真心有些害怕萬曆來此,但也沒有辦法,隻能将承嗣交給奶娘,然後去到辦公室。
“卑職郭淡參見陛下。”
“免禮吧!”
“多謝陛下。”
郭淡直起身來,見萬曆坐在椅子上,愁容滿面,不禁問道:“陛下,您是不是又在爲太子之事煩惱?”
萬曆瞧了他一眼,問道:“你也聽說呢?”
郭淡點點頭。
“看來他們鬧得動靜不小啊!”
萬曆冷冷一笑,又向郭淡問道:“你怎麽看?”
郭淡道:“不管陛下做出任何決定,卑職都支持。”
這就是心裏話。
他不在乎立誰,他也知道這避無可避,他擁護萬曆的一切決定。
“要是人人都如你這樣,那該多好啊。”萬曆即是欣慰,又是愁悶。
郭淡問道:“陛下,此事真的就這麽難嗎?”
他認爲此時可以剛一波,反正都已經到這地步。
萬曆并沒有解釋,突然問道:“對了!最近皇貴妃對你頗有怨言,當初洵兒拜你爲師,到如今你連洵兒的面都沒有見過,你這老師當得也太不負責任了。”
怎麽又扯到這事上面。郭淡讪讪道:“陛下,卑職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爲人師,卑職自己的孩子,都還是我嶽父大人在教。”
萬曆道:“朕也知道你的難處,但是朕也沒有辦法,這朝中支持洵兒得人不多,朕也不放心将洵兒交給他們,而且朕也認爲你的本事對于治理國家非常有幫助。”
治理國家?
藩王可不用學這些,顯然萬曆還是要廢長立幼。
看來陛下已經決定要剛這一波。郭淡稍一沉吟,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一個大膽得想法。”
萬曆問道:“什麽想法?”
郭淡道:“讓王子去小伯爺學院念書。”
“你說什麽?”
萬曆驚訝道。
郭淡趕忙解釋道:“陛下,卑職認爲,小伯爺學院其實已經代表當今世上水平最高的啓蒙學,即便是王大學士也不如,而同時如今許多勳貴、武官都讓自己的孩子去小伯爺學院念書,這也許能夠爲王子建立起人脈來。”
萬曆沉吟許久,但并未給出回應,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也沒有說去金庫看看,可見這對于他而言,真是一道坎啊。
翌日上午!
“你今日似乎挺清閑得。”
徐姑姑來到辦公室,見郭淡坐在沙發,并爲坐在辦公桌後面辦公,不免好奇道。
郭淡道:“陛下昨夜來過。”
“是爲太子之事嗎?”徐姑姑坐了下來,問道。
郭淡點點頭,又納悶道:“此事就真的那麽難麽?”
“這是當然。”
徐姑姑稍一沉吟,道:“這麽與你說吧,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地主商人,家主幾乎都是嫡長子,你說他們會希望改變長幼有序嗎?”
難就難在這裏,這不僅僅關乎禮制,也關乎利益,這不是皇帝家獨有的問題,是所有人的問題,如今大家都遵從嫡長子,你若要改變這一點,那如今當家做主的人都會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這會傷害到很多人的利益。
禮制不僅僅是一個道德問題,同時是一個行爲規範問題,而行爲規範就必将牽扯到個人利益,那律法也是行爲規範的一種。
郭淡笑道:“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
徐姑姑問道:“陛下究竟是什麽意思?”
郭淡道:“可能會選擇硬碰硬。”
徐姑姑幽幽一歎。
萬曆做這麽多事,就是要伸張皇權,這一步肯定是要走的,但是這一步走出去,那可就禍福難料。
她認爲以皇帝目前的勢頭,要剛也不是不行,就看怎麽去剛。
.......
武英殿。
萬曆的沉默,令在坐的閣臣是忐忑不安,饒是申時行這老狐狸也難以掩藏自己緊張的心情。
皇帝一回來就召開内閣會議。
極有可能要宣布太子。
而且極有可能會廢長立幼。
因爲誰都知道萬曆做那麽多事,就是要伸張皇權麽,而國本之争已經變成皇權之争,一旦廢長立幼成功,皇權就将變得至高無上。
他們已經在思考,如果萬曆待會真的喊出廢長立幼的口号,那他們該怎麽給出反應。
到底該怎麽辦?
他們已經在腦海中演練無數回,但他們依舊想不出一個合理的對待方式。
國本問題,就是封建社會的最大問題。
萬曆突然瞟了瞟他們,緩緩開口道:“申首輔。”
“臣在。”
申時行直接一個哆嗦。
萬曆道:“你代朕拟旨,昭告天下,朕将立......!”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一下。
這一頓,在場的大臣至少要短三年壽。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呼吸。
王家屏更是緊張地是全身發抖。
要命啊!
過得片刻,萬曆才繼續言道:“皇長子朱常洛爲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