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對于明朝的意義,可真是遠非唐宋能比的。
這是天下讀書人的信仰,也是寒門上升的唯一通道。
故此誰也不敢輕易動科舉,一般也就是小修小改,但大緻方向是越發的保守。
這突然要增考一門,而且還是什麽經濟學,這個“經濟學”是郭淡商人定義的,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學做買賣。
這無疑是颠覆性得。
要是之前,估計又炸了,但是當下的話,他們還真被萬曆給鎮住了。
王家屏小心翼翼道:“陛下,科舉茲事體大......!”
不等他說完,萬曆便道:“朕何時問過你們納了幾個妾侍。”
“......!”
王家屏當即一臉錯愕。
這張嘴可真是毒啊!
但很有道理,朕是皇帝,朕談得事,必須是茲事體大,不然的話,需要朕去關心嗎?
工部少發一張廁紙,朕也得去過問?
陳有年非常謹慎道:“可是陛下,這有可能引起天下士子的反對?”
“爲何?”
萬曆問道。
陳有年道:“他們自小就讀四書五經,突然增考一門,他們都沒有學過,雖這談不上不公平,但是這會令他們的成績充滿不确定,但是結果出來,他們必有怨言。”
萬曆一揮手道:“這并不沖突,這門考試的成績,隻供朕參考,主要成績還是你們來定。”
這還不沖突。
皇帝閱卷勝過一切成績啊!
李三才道:“陛下,您親自閱卷,還是會影響到考生得,試問誰不想做天子門生。”
萬曆道:“那就多怒一點力,如今朝堂上誇誇其談之人實在是太多了,解決問題的人才又太少,朕希望能夠挑選出一些有能力得人,是能幫到朕的,而不是天天在朕面前背‘論語’,背‘皇明祖訓’,旁人不知,還以爲朕沒有讀過書。科舉是爲朕挑選人才的,如果科舉不能得到朕想要的人才,那科舉得意義何在?”
句句夾槍帶棒,可真是令人難受啊!
李三才道:“可是那什麽經濟學,是難等大雅之堂。”
“愛卿言之有理!”
萬曆點點頭,又道:“既然如此,朕将就這門考試承包給一諾學府,反正他們都難等大雅之堂,今日會議就到此爲止吧。”
說罷,他便起身回去了。
留下一群呆若木雞的閣臣。
這也能承包?
是承包無極限嗎?
“內相,萬萬不可這麽做,倘若一諾學府再設考試,那科舉必将受到重創。”
王家屏是真急了呀!
皇帝另開科舉,久而久之,誰還會來參加朝廷的科舉。
誰都知道這年頭從龍才能出人頭地啊!
張誠呵呵笑道:“這你們找咱家也沒用,方才陛下已經将話說得是清清楚楚,這科舉選得是皇帝想要的人才,否則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難道你們連這都聽不明白嗎?這科舉到底是選你們想要的人才,還是陛下想要的人才?唉...機會給了你們,你們自己沒有把握住,咱家也愛莫能助。”
說着,他唉聲歎氣地離開了。
道理還是那個道理。
誰說了算?
在萬曆看來,這皇帝是你們希望的皇帝,人才是你們希望的人才,朕就是用來陳設的嗎?
其實此番會議,萬曆是在試探他們的态度,他言語間無不透着皇帝爲尊的意思,但是大臣們的回答,令他非常失望,還是死性不改,不過萬曆也不是非常在意,你們不幹,朕就承包出去,朕現在是有錢有人有兵。
下得樓來,申時行、王錫爵、許國、沈一貫就徑自離開了。
方逢時更是悄無聲息的消失。
其實他們都已經聽出弦外之音,并且他們心裏是支持皇帝的,皇帝這兩年做得事,還真都算得上豐功偉績,事實擺在面前,也不能總是睜着眼說瞎話。
包括增開科考,他們也都認同,他們也都看到郭淡那一套,确實是有些變态,戶部許多事務也漸漸依賴一諾牙行。
沒有辦法,一諾牙行給出的财務報告确實能夠反應問題來,隻不過他們從不說而已。
而曹恪、王衡進入參政院,代表着皇帝還是非常器重他們的,沒有抛棄他們,并且諒解他們的苦衷,讓他們以這種方式參與朝政。
這必須得投桃報李。
隻不過他們要是說出來得話,又會跟以前一樣,大家吵來吵去,然後萬曆就與郭淡在那邊讨論國家大事,這回頭一看,就非常尴尬,他們也就懶得做聲,王錫爵今天就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去之後,他們立刻拟旨,畢竟萬曆現在非常在乎效率,可不能再怠慢了,他們将這兩年發生的事,做了一個總結。
四個大字---文治武功!
他們終于迷途知返,開始吹噓皇帝了。
平播州,滅甯夏,赈濟災民,減輕賦稅,興修水利,等等。
當然,他們并沒有提到郭淡,所有功勞全都算到皇帝頭上。
同時昭告天下,錦衣衛已經從弗朗機人手中奪下呂宋島,呂宋島也正式納入大明版圖,暫劃歸潞王府,同時取消潞王府在中原地區得一切稅入。
以及将出兵洞烏,決心解決與洞烏長達十餘年的戰争。
這可真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頓時舉朝嘩然!
什麽情況?
我大明何時出兵呂宋島的?
這麽大的事,我們這些大臣怎麽是一無所知。
還有出兵洞烏?
就這麽決定呢?
沒...沒人問過我們啊!
他們趕緊去找内閣問跟明白,申時行就一句話,我們也都是聽陛下說得。
這......!
無語!
而同時,在内閣安排下,六部也做出一系列的調整,其中遼東軍将陸續更換大峽谷的火器,而工部将會被大規模削弱,所占用資源,直接就削減一半,瞬間就沒了半天命。
工部的官員是非常郁悶,這資源減少一半,代表着他們的權力也将減少一半。
問題是那工部尚書石星還不在朝中,一直在外拿着鈔關的錢在治理河道,工部是群龍無首,是無力反抗。
然而,大臣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因爲關于科舉承包的消息已經傳出來。
大臣們都快瘋了!
這科舉都能承包?
那你何不将我們也都給承包了,我們也都是科舉出來的。
他們瘋狂上奏,堅決反對這麽做。
又是皇明祖訓,又是百年基業......!
從各種角度去反對。
然并卵!
萬曆是故技重施,又将谕旨刊登在生活日報上面,直接公告天下。
其實這事連郭淡都不知道,原因就是因爲萬曆非常清楚自己要想什麽,那就是新鮮得血液,那些老頭遲早會挂的,但不從科舉入手,将會代代如此,他必須要改變科舉,選一些自己想要的人才。
從根本上削弱官僚集團。
他沒有将他跟大臣們的說辭寫上去,他還是緊緊抓着那些落榜士子。
他又是再三表示自己非常重視那些落榜得士子,不是他們的才能不夠,可能隻是一時發揮不好,或者天賦不在于此,參政院的一些舉人、貢士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的能力足以入仕,這天生我材必有用,朕要再給他們一次爲君分憂的機會。
然後再闡述他對于财政的看法,“國富民福”正式成爲他的政治宣言。
其實就是“錢”。
他是真的認爲這問題都是窮出來的,隻要有錢,那就萬事大吉。
那麽基于這一點,萬曆宣布以天子名義在一諾學府增開一門恩科---經濟學,這事跟朝廷沒有關系,但至少要先取得舉人身份。
基本上就是爲那些落榜士子提供的。
一諾牙行!
會議室。
“不錯!我暫時會代爲管理呂宋島。”
在一衆商人的期待下,郭淡點頭承認了。
那些商人露出貪婪的笑容。
就知道是這樣。
周豐趕忙問道:“不知郭顧問打算如何管理呂宋島?”
郭淡道:“我會将呂宋島打造成一個自貿區,在那裏做買賣,基本上不用交任何稅,最多就收一些管理費用,以及我會在那邊劃出一大片農業區,全都是肥沃得土地,價格大概在每畝地一分銀子.....。”
“多多多少?”
周豐舌頭都在撸不直了。
“大概一分左右吧!”
郭淡聳聳肩,道:“故此在那邊投資酒樓、旅店和農業,是肯定賺錢的。”
周豐腰闆挺直,終于輪到我上場了。
這酒樓、旅店、農業全都是他擅長的,他以前就是大地主,周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郭顧問,我可是最早跟你合作的,秦莊、陳平他們都在我之後,可如今他們都要股份制,我還......這不公平啊!”
曹達這一看這情形,趕緊飚出眼淚和鼻涕......甚至都想放個屁,讓郭淡聞到自己的氣味!
一分一畝地,這跟送有什麽區别啊。
郭淡哭笑不得道:“你們别這樣好麽,現在我也未拟定出契約來,這嘴上說得是可以反悔得,等契約出來再具體商量吧。”
這時,小安跑了進來,“姑爺!他們非得要見你,我快要攔不住了。”
郭淡不爽道:“你倒是說清楚一點,誰要見我。”
“就是那些讀書人。”
“天啊!”
郭淡搓了搓額頭,道:“你們也先回去吧,等我确定之後再談,我這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說着,他便起身出去了。
曹達嘀咕道:“不知這一諾教育何時股份制啊!”
在場所有的商人都看着他。
曹達一怔,頓時腸子都給悔青了,哎呦!暴露了!
大廳已經是擠得是水洩不通,都是落榜的士子呀!
“郭顧問來了。”
“郭顧問,不知如何才能夠上一諾學府讀書?”
“郭顧問,你看我行麽?”
......
你行麽?我又不是選模特,如果選模特,你丫肯定選不上。郭淡郁悶道:“各位,這裏是一諾牙行,不是一諾學府,你們可以去一諾學府報名!”
“可是我聽說你們一諾學府是有限制的。”
“郭顧問,陛下要增開恩科,你卻限制我們,這有違聖意啊!”
“哇!你這話說得...不虧是讀書人啊!現在沒限制了,可以了吧。”
“你這太敷衍了,這可是恩科,你怎能敷衍我們。”
“哇靠!有限制,你們不爽,我取消限制,你們也不爽,你們是來找茬得吧。”
“郭顧問,你先别動怒,聽說考上一諾學府的,不但不用交學費,還有錢拿。”
“剛剛已經取消了。”
“爲何取消?”
“因爲之前是我拿錢出來,如今是恩科,憑什麽我出錢,故此之前的天才計劃已經取消,改爲陛下的千裏馬計劃,考上得還是有錢拿,隻不過這錢是陛下出。”
“陛下如此器重你,你就這麽報答陛下,竟然要陛下出錢,真是豈有此理。”
“陛下器重我,跟我看你們不爽有什麽關系,你們之前幾次堵着門罵我,我還幫你們出錢,我得多缺心眼啊!要不是陛下隆恩浩蕩,熟面孔的我都不會讓他們報名。”
瞬間有不少人捂住了臉。
試問這天下讀書人誰沒罵過淡淡。
郭淡道:“我勸你們最好别來找我,自己去報名,要是讓我認出來了,我的性格又是睚眦必報,這會讓你我都很爲難,我是報複還是不報複呢。”
嗖地一聲,大廳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