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能不能打赢。
那是将軍們幹得事。
郭淡根本就沒有考慮戰争,他更多的是将精力着手于戰後經濟。
重慶府。
最近的重慶府可真是熱鬧不凡,隻見來來往往的壯漢,扛着一根根木頭,推着一車車石料,到處都在興建房屋。
按理來說,一旦與播州開戰,那麽重慶府就成了前線,在這裏大興土木,修建防禦工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這并不是在修建防禦工事,而是...而是在興建作坊。
“葉總督,你們到底是來剿滅山賊的,還是來做買賣的,如今山賊四處作亂,你們軍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有不少人在這裏興建作坊,還說這是屬于軍務,這算是哪門子軍務?”
四川巡撫李化龍沖着剛剛抵達重慶得葉夢熊咆哮道。
他還真不是在挑刺,事實就是這兵馬未到,商人先行,一諾牙行突然入駐重慶,并且在重慶大規模投資,大規模招人,什麽制藥坊,絲坊,等等。
這對于當地經濟而言,倒不是什麽壞事,但是重慶知府很不爽,你們商人在我地盤上大興作坊,都不通知我一聲,于是他向李化龍告狀。
“李巡撫稍安勿躁。”
剛剛抵達重慶的葉夢熊呵呵一笑,又舉目四顧,問道:“你們這裏誰管事?”
隻見一個大腹便便得中年人小跑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葉夢熊問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道:“小人名叫謝昇,乃是重慶府一諾牙行的主管。”
葉夢熊趕忙道:“李巡撫在這裏問,你們這爲什麽算作軍務?”
李化龍一臉懵逼,感情你什麽都不知道啊!
謝昇忙道:“回大人得話,這裏是一諾學府醫學院承包的藥坊,陛下已經将此次出征的醫療隊承包給一諾學府醫學院,故此這算是軍務。”
葉夢熊立刻向李化龍道:“李巡撫,你聽見了。”
李化龍道:“那邊建的茶坊又算什麽,難道打仗還得要茶葉嗎?”
謝昇立刻道:“回大人的話,那邊的茶坊實屬于食坊,由于此次出征的夥食已經承包給商人,商人要建立食坊,爲士兵提供飯菜。”
葉夢熊一本正經道:“李巡撫,這飯菜可是非常重要,當然算是軍務。”
李化龍好氣又好笑道:“你們這仗可真是有趣,除軍隊之外,其餘得都承包給商人。”
葉夢熊呵呵笑道:“李巡撫息怒,這都是陛下吩咐的,多多擔待一下。要是沒有别的事,我先去軍營那邊有點事。”
李化龍哼了一聲,扔下一句“告辭”,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他更生氣的就是這大本營安劄在重慶,他竟然都被拒之門外,等于他這巡撫都被架空了。
“這确實是有點不可思議啊!”
葉夢熊看着這大大小小得作坊,不禁是搖搖頭,心想,這難道就是跟商人合作的結果嗎?
他是真的不知,因爲據他所知,他就隻負責打仗,其餘的都不用他管,他來的時候,都還在算,這軍務裏面還剩下什麽。
随後他便去到李如松得大帳。
來到軍營前,葉夢熊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什麽時候我大明有如此精銳之師啊!”
其實精銳不精銳,倒還不知道,但絕對是非常帥氣,不用多想,這就是他見過最爲帥氣得軍隊,沒有之一,京城錦衣衛他也見過,與這真沒得比。
不管守門的士兵,還是趕車得,都是清一色黑色軍服,右臂、腰間都有着紅色刺繡,宛如火焰,腰間系着鐵扣皮帶,腳踏高筒皮靴,且身高全都在一米七以上。
不僅如此,他們身上得武器、裝備,都是嶄新到發亮。
這讓葉夢熊有一種“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哈哈!葉總督,别來無恙了!”
随着一陣爽朗得笑聲,隻見李如松和吳惟忠從軍營裏面走出來。
“二位将軍。”
葉夢熊拱手一禮,又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這是上哪找來的軍隊?穿得這麽漂亮,是來打仗的麽?”
他堂堂總督,來到這裏,也變得土的掉渣,但問題是打仗穿得這麽好看,适合麽?
吳惟忠、李如松相視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葉夢熊好奇道:“二位笑甚麽?”
吳惟忠道:“我們進去再說。”
入得帳内,吳惟忠便道:“葉總督,此戰非攻堅之戰,而是攻心之戰。”
“攻心之戰?”
葉夢熊詫異道。
吳惟忠點點頭,道:“葉總督應該比我等更加清楚,西南動蕩,非楊應龍一人之過,還是因爲這裏民風彪悍,與我中原文化,還是有些許差異的。故此陛下要在西南施以王道,而非霸道,不但要我們拿下西南,還要令這裏的百姓心悅臣服,向往我中原文化。”
“陛下聖明。”
葉夢熊聽得熱血沸騰,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天子如此英明,但随後又問道:“這與軍服有何關系?”
吳惟忠道:“陛下這麽做的目的,就是讓這裏的百姓對我大明軍隊充滿好感。此次我軍出征,軍紀也是排在第一位,一定要做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原來如此。”葉夢熊不禁滿臉欽佩道:“陛下這一招還真是高,就這軍隊走出去,百姓能沒好感嗎?”
李如松咧開嘴笑了起來。
葉夢熊道:“将軍爲何發笑?”
“沒什麽!沒什麽!”
李如松搖搖頭。
他知道這其實非萬曆的意思,萬曆哪有心思搞這些,萬曆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打死他,這都是郭淡要求的,因爲他将來要承包這裏的,那當然是以攻心爲上,光殺楊應龍有個屁用。
這就是爲什麽軍隊還未來,商人先到了,郭淡就是要借軍隊之威,将買賣先做起來,以此來收攏人心。
葉夢熊也不管李如松,正色道:“二位将軍,如今播州四處出兵,已經攻占湖廣、重慶好幾個關口,爲何二位将軍對此是無動于衷?”
其實戰役已經打響。
隻不過基于朝廷的内鬥,導緻這場戰役變得非常詭異。
楊應龍那邊是主動出擊,他的播州軍都已經打到重慶境内,顯然,他期望先發制人,奪取重慶的糧倉,雖然那邊也奪取湖廣好幾個要塞,但他認爲湖廣乃交通樞紐,難以徹底占領,在湖廣主要是防衛,重兵集中在重慶。
按理來說,這都已經算是造反,但是表面上大家都說這是山賊作亂。
楊應龍都還假惺惺給他們來信,隻要朝廷一聲令下,播州願意提供一切幫助。
葉夢熊也搞笑,回一封信給他,這殺雞焉用牛刀,将軍乃是西南的擎天柱,這小山賊交給我來處理。
二人互相幽默了一番,但在戰場雙方都是将對方往死裏弄。
李如松道:“此乃這是我們有意爲之,我們早知道他要奪取那些要塞。”
葉夢熊納悶道:“這是爲何?”
李如松道:“因爲我們希望跟楊應龍打攻堅戰,唯有如此,才能夠在避免殺戮的情況下,打出我軍威風來。”
葉夢熊還是不太理解。
吳惟忠道:“他們一定會依托要塞的險要地勢,阻擋我軍進攻。”
葉夢熊忙道:“這地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那是以前。”
李如松笑道:“我們就是希望他們将軍隊囤聚在要塞中,因爲等待他們的,将是我們火炮陣,我們會用千門火炮日夜不停得轟炸要塞,直到他們自己撤退爲止。”
葉夢熊驚訝道:“我們有這麽多彈藥嗎?”
李如松笑道:“葉總督若是去衛輝府看一看,就不會問這個問題。哈哈.......!”
吳惟忠道:“但是我們必須要扼守住河道,因爲我們的彈藥需要依靠河道運輸,故此綦江将是我們防衛的第一線。屆時我和李将軍将會兵分兩路從重慶和湖廣進軍播州。但我們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播州,還得看葉總督。”
葉夢熊道:“将軍指的莫不是策反播州土司?”
吳惟忠點點頭道:“我們聽聞楊應龍在播州殘暴不仁,當地許多土司早已經對他心生不滿,如果能夠造成他們内部不穩,再加上我們的火炮陣,我想兵不血刃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葉夢熊道:“這事得我們相互配合,你們先得打出我大明軍威,我才好去策反他們。”
說到這裏,他又歎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這川地軍隊實在是太窩囊了,播州軍來川地那真是跟回自己家似得,想來就來,想走就想走,隻要朝中有人彈劾楊應龍,楊應龍就拿這川地出氣。”
“葉總督有所不知,這火炮其實也打不死幾個人,但要說威,一定很威。”李如松得意洋洋道。
吳惟忠道:“而且川兵并非沒有戰鬥力,隻因當地軍政腐敗,導緻川兵戰鬥力銳減,而此次出兵軍饷都是随月發的,絕不會拖欠,一旦我軍先用火炮打出士氣來,戰鬥力必然會提升。”
......
一諾牙行。
“總經理,根據各地錢莊傳來的賬目來看,最近半月,我們錢莊彙兌數額,降低了五成左右。”
朱堯媖拿着一份賬目,彙報道:“而我們錢莊的存銀也降低了七成,唯一沒有減少得,目前就隻有衛輝府的錢莊。”
徐姑姑道:“看來他們的謠言還是奏效了。”
原來對方到處釋放消息,表示郭淡根本就沒有這麽多錢,都是拿着彙兌的銀兩去借給朝廷打仗,而因爲之前商人都已經将銀子存放一諾錢莊,方便彙兌,這直接導緻商人們都擔心取不出銀子來,故此紛紛跑去錢莊将銀子取出來。
寇涴紗道:“以前我們還敢調動錢莊裏面的銀兩應急,如今可是不行,萬一真拿不出銀子來,我們多年積攢起來的信譽将會毀于一旦。”
郭淡笑道:“由他們去吧,隻要他們開心。”
徐姑姑道:“但這麽下去,顯然不是辦法,這隻是我們所知道的,我相信他們在想盡一切辦法給你制造麻煩。”
“但是他們選錯了路子。”
郭淡呵呵道:“在買賣上給我找麻煩,那真是自尋死路,這打蛇打七寸,能夠傷害他們的唯有糧價,是時候告訴大家,借陛下的錢早就借了出去,都已經變成湖廣、川地的糧倉。”
寇涴紗欣喜道:“我們賺了多少?”
郭淡笑道:“比預計的情況要好一些,共賺了二十萬兩,我們一諾牙行賺得十三萬兩。”
與此同時,萬曆也在被他們圍剿中。
剛剛回京掌管東廠的田義,便遇上了麻煩。
“啓禀陛下,戶部與各地官府都在想盡辦法延緩府庫的收入,而宮廷支出甚大,那邊還要修建皇陵,要再這麽下去,府庫可能負擔不起宮廷的支出。”
郭淡說得好,這打蛇打七寸,他們打萬曆,就打他的府庫。
他們要逼着萬曆想戶部開口。
因爲現在大臣都見不到皇帝,他們要将皇帝逼出來。
萬曆冷笑道:“雕蟲小技,就想逼得朕就範?朕早就想好招在這等着,你去一趟一諾牙行,讓郭淡将今年衛輝府稅入先借給朕。”
其實他也不缺錢,天津衛、一諾牙行兩個大金庫就在邊上,但他就是要借,反正四府稅入都在他的控制中,那邊加起來,可就兩百多萬兩,你戶部愛怎麽拖都行,朕不但可以提前預支,還能夠預支好幾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