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
真的舒坦！
這甚至都改變萬曆的生活作息，早早就起來，與皇貴妃一塊吃早飯，又坐在陽台上，一邊欣賞着朝陽美景，一邊聊着天，直到日上三竿，萬曆才将申時行找來，君臣二人在前面草坪散步。
“愛卿，你可知宋尚書最近的身體情況？”萬曆問道。
申時行立刻明白萬曆請他來原因，忙道：“老臣前幾日曾去探望過宋尚書，其實都是一些老毛病了，隻不過這人年紀大了，可就有些扛不住了。”
“宋尚書已經幾番上奏請辭，可是朕真的舍不得他。”
萬曆歎了口氣，這可不是假惺惺，他确實有些舍不得宋纁，這老頭不但才能出衆，擅于理财，而且還是一個老好人，有時候說上幾句軟話，宋纁還是會讓他得逞的，但也沒有辦法，宋纁如今已經不太管事了，力不從心，強留人家，也不太好，于是問道：“不知愛卿可有好的人選可接替宋尚書。”
申時行聽得心中一喜，因爲按理來說，宋纁退下，也不需要急着安排戶部尚書，但如果不安排，肯定就是李三才統管戶部，可見萬曆對于李三才還是有所保留的，不願意讓李三才掌權，心念一動，道：“陛下若無更好的人選，老臣以爲可讓王錫爵暫時兼任戶部尚書。”
他推舉王錫爵的一個原因，就是希望王錫爵能夠帶一帶曹恪，雖然曹恪并未給出自己答案，但他還是抱有一絲期待。
他當初可是費盡心思，招曹恪爲婿，而原因當然是看重曹恪的才能和品格，希望他将來能夠幫助申家，哪裏知道曹恪入朝爲官，整日不思上進，做好分内之事，從不應酬，如今那唐文獻都比他更加風光。
萬曆稍稍點了點頭。
其實他心中，王錫爵也是目前最好的人選，但這與才幹無關，這也與樣貌無關，關鍵是不能老是針對郭淡。
這才是關鍵。
如今他與郭淡乃是一體的，郭淡死，他就窮。
這麽數下來，王錫爵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畢竟王錫爵不反對與郭淡合作。
萬曆突然又道：“對了，那兵部方尚書也說自己年事已高，無力再管理都察院，而朝中一些大臣舉薦陳有年接替方逢時。”
“陳有年的确是非常合适得人選。”申時行真是極不情願得說道，心裏怒罵，那隻老狐狸，溜得可真是快啊！
他罵得當然是方逢時，不過他也就能罵罵方逢時，因爲朝中唯獨方逢時比他更圓滑，跟泥鳅一樣，上回萬曆以市舶司貪污舞弊爲由，訓斥了大臣一番。
方逢時就立刻上奏請辭都察院右佥都禦史一職，隻擔任兵部尚書。
他已經看出來，将來京察可能是各方勢力争奪的關鍵，他早就無心留在朝中，要不是看着好像要打仗，他早就辭官回家。
申時行心裏也明白，萬曆将這兩個人事問題，放在一起問，其目的就是讓他選其一，要戶部，就不能要都察院。
其實也沒得選，因爲根據傳統來說，内閣還是要控制六部，都察院給他，他也沒法控制。
他要控制都察院，那禦史天天幹嘛？
誰都不能彈劾。
所以他想都沒有想，就贊成陳有年接替方逢時。
萬曆也是求一個平衡，雖然禦史可恨，但是沒有禦史的話，到時誰來制衡内閣。
萬曆在權力方面，可真是一點也不糊塗，絕不會感情用事，再恨他們，也得留着他們。
畢竟是張居正得學生。
正當這時，李貴走上前來，低聲道：“陛下，郭顧問來了。”
“哦。”
萬曆當即精神一振，立刻向申時行道：“愛卿，朕有點事要處理，就不陪愛卿散步了。”
你陪我？明明我在陪你散步。
“老臣告退。”申時行非常識趣地拱手一禮，但心裏有些泛酸，這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可這話說回來，誰不喜歡小鮮肉啊！
萬曆急急趕回去，在那間色彩斑斓的辦公室接見了郭淡。
郭淡直接一本賬目遞上，彙報道：“啓禀陛下，到昨日爲止，陛下的收入約二十三萬兩。”
對于萬曆而言，這就是最好的馬屁。
别整那些有的沒的。
“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啊！”萬曆笑得眼睛都彎了，好在也隻是眼睛彎了，要是别的地方彎了，那郭淡就可能晉升爲郭貴妃。
郭淡偷偷瞄了眼萬曆，嗫嚅着不語。
萬曆瞧他似有話要說，忙道：“你有何話，直說無妨，朕都不會怪你的。呵呵！”
誰給他二十三萬兩，罵他他都能忍得住。
郭淡道：“卑職鬥膽問一句，陛下可願意當草原上的董事長？”
萬曆一臉錯愕，“你說什麽？”
郭淡又再重複一遍。
萬曆兀自是一頭霧水，“朕聽得不是很明白，什麽草原上的董事長？”
郭淡忙道：“陛下，這是‘皇家騎士’給卑職的靈感，因爲要生産‘皇家騎士’的商品，就必須從草原上購買許多皮革和羊毛，而且要求非常高，卑職怕那些蒙古人做不好，于是就想投資蒙古，在那裏建造皮毛作坊。”
萬曆道：“蒙古人會讓你去那裏建作坊麽？”
郭淡道：“卑職當然不會直接出面，可以在當地找一個人。”
萬曆趕忙叮囑道：“這事你可得謹慎，那蒙古人是不可信的。”
大明信誰，也不會信蒙古，因爲這個江山可就是從蒙古人那裏奪回來的。
郭淡點點頭道：“卑職當然知道蒙古人不可信，但是這個作坊是離不開‘皇家騎士’，沒有‘皇家騎士’，立刻就會崩潰，基于這一點，卑職認爲是可以有效得控制。”
“這倒也是。”萬曆稍稍點頭，道：“但是那草原董事長又是什麽意思？”
郭淡道：“卑職心想，假設這個作坊越做越大，許許多多的蒙古人都在裏面做事，而這個作坊背後董事長，就是陛下您，那麽是不是可以說陛下您統治了蒙古。”
萬曆眨了眨眼，又仰頭想了想。
可以這麽操作嗎？
萬曆想了半天，也理不清這其中的關系，道：“你這話聽着好像是有些道理，可仔細想想，朕又覺得這有些離譜，你能讓所有蒙古人都進作坊做事麽？”
郭淡道：“卑職不能，但是卑職也能夠買下他們的牧場。”
萬曆一睜眼睛，道：“你的意思莫不是，直接将蒙古買下來？”
郭淡點點頭道：“卑職正是此意。”
“這如何可能。”萬曆是直搖頭。
郭淡沉默不語。
萬曆又問道：“難道你認爲這可能？”
郭淡道：“卑職認爲這的确有可能，陛下可還記得，卑職當初爲何能夠承包下衛輝府、開封府嗎？”
萬曆道：“朕當然記得，都是因爲當地發生一些動亂。”
“陛下說的沒錯，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故此衛輝府的百姓非常喜歡商人，因爲是商人給他們雪中送炭，救了他們一命。”
郭淡道：“而據卑職所知，蒙古方面最近也是遇到大大小小得天災，而咱們的作坊是能夠抗衡天災的，我們可以趁虛而入，與當地的蒙古人合作，在當地建設大作坊，同時也讓他們入股我們的作坊，用利益将我們緊緊捆綁在一起，卑職相信蒙古人不會冒着失去工作崗位，而跟我大明作對，然後我們可以不斷擴大我們的作坊，直至陛下您成爲草原上的董事長。”
萬曆眼中一亮，道：“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可能呀！如果蒙古百姓得生計，全都控制在朕的手中，那朕就是草原上得主人。”
他越想越覺得這真是可以操作的。
不管是蒙古，還是中原，百姓都是很現實，有奶便是娘。
如果蒙古人都得靠我肥宅吃飯。
嘿嘿......！
“你若有把握，那你就去試試吧。”萬曆突然樂呵呵笑了起來，大明皇帝兼草原董事長，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卑職遵命。”
郭淡抱拳領命。
回到自己住所，徐姑姑立刻上前來，問道：“陛下可有答應？”
郭淡點點頭，道：“陛下允許我去試試看。”
徐姑姑不禁面色一喜，正欲開口與郭淡商量下一步該怎麽做時，郭淡突然道：“居士，你能否先回避一下。”
“回避？”
徐姑姑一愣，忽見郭淡直盯盯地看着那泳池，不禁啐道：“真是個瘋子！”
說着，她就離開了這裏，她就不明白，爲什麽郭淡恁地着迷遊泳。
郭淡嘀咕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不過他明白爲什麽徐姑姑這麽激動，因爲這确實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若能夠成功，将能夠一勞永逸，解決北邊隐患，這可是許多先賢都未能做到的。
而他之所以接受徐姑姑的這個想法，主要因爲他真的不想跟蒙古人爲敵。
雖然他最近在西南、南海、東北頻繁有動作，但他從未考慮過與跟蒙古人去打仗。
這蒙古人可是天生的大客戶，這邊是農耕，那邊是遊牧，從商業得角度來，兩邊完全互補，蒙古的羊毛、馬匹、皮革、藥材全都是郭淡非常需求的，而且中原是很難生産這些，反之亦然。
退一萬步說，哪怕就是打赢了，也沒法占領，這成本太高，收獲太小。
如果“草原董事長”的計劃能夠成功，那麽廣闊得蒙古，将會爲郭淡的海外計劃提供綿綿不斷的原料。
這可是大航海的時代。
蒙古走向沒落已經是不可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