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海外計劃乃是至關重要,雖然天津衛就在邊上,快得話,也就兩三天路程而已,但郭淡還是第二回來這裏。
而原因很簡單,就是他認爲目前階段,關鍵還是在于内部生産,因爲他們還不具備出海得條件。
隻可惜,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畢竟隻是一個商人,他不可能想得到,因爲天津衛開港,而導緻西班牙人盯上澎湖地區。
這可真是弄巧成拙啊!
再次來到潞王府境内,可比第一回來是要熱鬧多了。
但卻非常單一。
剛剛進入潞王府境内,一眼望去,全是倉庫,路上也全都是裝滿貨物的驢車。
不過這倉庫群,就好像一道牆,隔開了港口與外界得聯系。
......
“這位大爺,您是?”
“臭小子,連老夫都敢戲弄。”
“哎呦!原來是徐老先生,哇...徐老先生,您可比以前帥多了。”
這當然是假話,不過眼前的徐渭,确實令郭淡有些震驚。
隻見徐渭身着一件非常幹淨的儒衫,稀疏的頭發在頭頂上炸成一個小丸子,胡須也是梳得整整齊齊,雖然也沒有剩下多少。
“你要笑就笑吧。”徐渭無奈地搖搖頭,道:“老夫戒酒了。”
“戒...戒酒?”
郭淡震驚不已,一向嗜酒如命的徐渭,竟然戒酒?
這是受到什麽刺激了。
說真的,郭淡還真不介意徐渭喝酒,畢竟人家是大藝術家,大藝術家的骨子裏肯定會有癫狂的基因,古往今來都一樣,這不瘋不成魔,如他這樣冷靜的個性,是不可能成爲藝術家的。
徐渭撫須笑道:“因爲老夫發現比酒更有趣的東西,這酒自然也變得無味了。”
“是嗎?”
郭淡笑着點點頭,道:“晚輩明白了。”又問道:“怎麽不見沈先生。”
徐渭道:“他在下面招待一位貴賓,老夫已經讓人去請他了。”
二人一邊交流着,一邊入得潞王府。
來到廳内,郭淡便将呂宋島的情況告訴了徐渭。
徐渭微微皺眉,道:“但是我們現在是無力前去跟弗朗機人争奪澎湖。”
“我知道。”
郭淡點點頭,道:“我已經将此事告知陛下,如果實在不行,隻能想辦法讓朝廷出兵,但是...但是我還不是願意讓朝廷介入海外得戰争,我就過來看看,有沒有其它的辦法。”
徐渭呵呵笑道:“朝廷可能也無法出兵。”
郭淡愣了下,道:“此話怎講?”
徐渭笑道:“我原本也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但是如今看來,可能是一個更壞得消息。”
郭淡好奇道:“什麽更壞的消息?”
徐渭道:“根據沈惟敬打探來的消息,日本可能要入侵朝鮮,近而入侵我大明。”
“什麽?”
郭淡面色一驚,忙問道:“這消息可不可靠?”
徐渭點點頭道:“應該是非常可靠,最先是一個郎中傳來的消息,他是在幫日本一個非常有權勢的人看病時所聽來的消息,但是之後李旦他們就證實了,日本正在調集大量的糧草囤放在港口,若不要渡海作戰,是不可能囤積那麽多糧食在港口。”
是呀!萬曆三大征其中一征,就是在朝鮮跟日本打。到底三大征的順序是怎樣得,是先跟日本打?還是先跟西南打?還是同時開戰?尼瑪!早知這樣,我就不應該刺激西南局勢,這兩邊同時開戰,不,如果再加上澎湖,三邊一起開戰,天啊!那我就去跳海算了,老子當初真應該學文科,老天,你能不能給我一本初衷曆史書啊。
郭淡真是想死得心都有了,他隻知道有萬曆三大征,但具體是什麽年份打的,他完全一無所知,道:“老先生,這回我可真是玩砸了。”
徐渭搖搖頭道:“這倒是與你無關。”
“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郭淡重重歎了口氣,又将他慫恿皇帝出兵西南的事,簡單的跟徐渭說了一遍,含着淚道:“這回可好了,如果東北生變的話,那麽西南局勢将變得完全不可控,刺激楊應龍的策略,可能就會弄巧成拙。”
一旦明朝跟日本在朝鮮開戰,楊應龍可能就真的會搏一把,如果明朝陷入兩面作戰,不管是否打得赢,剛剛複蘇的經濟可能也會被打垮,這打起仗來,朝廷肯定是會拼命征稅的。
這對于經濟而言,是最爲恐怖得。
徐渭聽得哈哈大笑,指着郭淡道:“你小子可真是活該啊!”
哇!這老頭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郭淡非常無語地看着徐渭。
徐渭哼道:“你這麽看着老夫作甚,這可都是你自作孽,怨不得人。”
“我知道。”
郭淡點點頭,道:“但局勢若真的這麽發展,我真得全完了。”
徐渭沉吟少許,道:“老夫聽說在呂宋島的弗朗機人也就數千而已。”
郭淡道:“但是他們招攬了不少海盜,其中有日本人,交趾人,大食人,等等。”
徐渭道:“縱使如此,他們要奪澎湖,也是需要出動主力,而不是說派幾個海盜就能夠拿下來,我們可以圍魏救趙。”
郭淡眼中一亮,道:“對呀!如果他們傾巢而出,那麽呂宋肯定非常空虛,而呂宋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們決不能爲了澎湖而将呂宋丢了。”
頓了下,他又道:“但是現在又多了日本這個攪局的。”
正當這時,沈惟敬突然走了進來,拱手一禮,臉上堆着谄媚得笑容道:“沈惟敬見過郭顧問。”
“沈先生。”
郭淡趕緊起身回敬一禮,又伸手道:“沈先生請坐。”
“多謝。”
沈惟敬坐了下來。
郭淡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來,道:“這些日子可真是有勞沈先生了。”
沈惟敬忙道:“豈敢,豈敢,在下還得感謝郭顧問能夠給在下一個機會。”
在這裏,徐渭是不管貿易,他隻管防衛工作,其餘的一切事物全都是沈惟敬管,可想而知,來這裏做買賣的商人,不都得巴結他,他從一個江湖混混,搖身一變,成爲一方大佬,這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郭淡笑道:“我給過很多人機會,但是唯有沈先生幫我分擔了不少壓力。”
“哪裏,哪裏。”
沈惟敬被誇得有些飄,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得,忙道:“郭顧問,你來得正好,你可知我方才在招待何人麽?”
郭淡皺眉道:“何人?”
沈惟敬道:“一個名叫隆五郎的日本商人,但是被我們的一個郎中認了出來,此人真名叫做小西行長,又喚作豐臣行長,乃是日本太閣豐臣秀吉帳下得重臣。
但是他并不知道我們已經認出了他,而我們之前就收到消息,日本可能要入侵朝鮮,我方才在與他交談時,他總是有意無意的詢問我大明的情況,看來他此行是來刺探消息得。”
郭淡道:“我剛剛就在與徐老先生談論此事,情況可能比較複雜。”
沈惟敬不明所以地看着郭淡。
郭淡又将呂宋的事,告知了沈惟敬。
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目前也就能夠跟他們商量。
沈惟敬聽得皺眉沉吟起來。
就連徐渭都不禁瞟了他兩眼。
難道他想到什麽。郭淡不禁也是耐性的等待着。
沈惟敬全然不知,過得好一會兒,他突然擡起頭來,見郭淡和徐渭都看着他,錯愕道:“二位爲何這般看着在下?”
郭淡笑道:“我們在等沈先生的錦囊妙計。”
“啊?哦,錦囊妙計倒也談不上,隻不過......。”
沈惟敬道:“隻不過在下心想,目前我們港口隻是出售貨物,是大量的日本商人運送貨物前往呂宋那邊,弗朗機若奪澎湖,真正受到威脅得,不是我們,而是日本商人。
如果我們可以能夠聯合日本人一塊去對付弗朗機人,那樣一來,便可化解危機。”
郭淡眼中一亮,道:“是呀!如果日本人跟我們一塊打弗朗機人,那麽他們暫時也就不可能入侵朝鮮。”
徐渭突然道:“老夫最近也聽說了不少有關豐臣秀吉的事迹,此人在那彈丸之地,也算是一個枭雄,他都敢以彈丸之力入侵我大明,老夫不覺得他會看得上一個澎湖啊!”
沈惟敬道:“這我可去日本遊說那豐臣秀吉。”
他神情激動,毫無懼意,他就喜歡這種大場面。
郭淡又有一些遲疑道:“弗朗機人到底是我們的大客戶,要真把他們給打跑了,到時我們的貨物賣給誰啊!”
沈惟敬當即自閉了。
徐渭都忍不住道:“你小子要求還真多啊!”
郭淡讪讪道:“我們都是爲了利益而争,而不是因爲深仇大恨。”
徐渭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麽毛病,他突然站起身來,來到牆上挂着的還海外地圖前面,凝視許久,道:“老夫始終覺得,光憑一嘴之利,是難以說服豐臣秀吉,放棄他逐鹿中原得野心,而跑去打澎湖,但若扔一塊肉給他,那可就不一定了。”
“扔一塊肉給他?”
郭淡走上前來。
徐渭點點頭,道:“方才沈先生說得非常對,弗朗機人進攻澎湖,對日本商人威脅最大,若日本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澎湖,老夫相信豐臣秀吉還是會認真考慮的。”
沈惟敬道:“不費吹灰之力?”
徐渭若有所思道:“如果他們打探到我們的圍魏救趙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