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南商人的入駐,衛輝府已經恢複到往日的安定。
不過這人氣似乎還未恢複過來,以往在衛輝府的街道上,永遠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城門前更是擁堵不堪,但如今不管街道上,還是城門前,來往商隊是少之又少。
但是他們都相信,恢複隻是遲早的事,因爲所有的作坊,都已經重新開始營業。
員工也都回去工作。
來往的商人自然也會漸漸多起來。
呂郎齋終于可以安心的坐在知府的位子上,開始整頓政務。
而他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回到以前的制度下。
那麽首先要做的就是增強官府權力。
郭淡破壞最大的就是削弱官府的權力,利用三院相互制衡,讓一切變得更加公平。
呂郎齋立刻就廢除由商人來負責幫員工交稅的規定,他将居民區強行劃分出一個個裏坊,然後由他指派人員前去收稅,居民區的工商業者,就是以人頭來繳稅。
商人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百姓。
但是農稅的話,他就以土地面積來算。
梁馗他們那些大地主自然非常不爽,你這麽精明,你怎麽不去做買賣,還當什麽知府,一方面限制我們糧食漲價,但是令一方面又以田地來算稅。
之前郭淡在的時候,那統一都是按人丁來算稅。
地主隻需要幫雇農交稅,這也是促使他們改善農業工具得動力,少個人,他們就少交點稅,也少付一點工錢。
但是剛剛入駐的江南商人非常開心,他們雖然賺很多錢,但也是一個人,以前這裏的商人還需要幫員工交稅,而如今他們隻需要幫自己交稅。
這多爽。
當那些大地主去找呂郎齋讨論的時候,呂郎齋是非常強勢,就是要這麽幹,你們不交試試看。
如今衛輝府最強勢的還是商人,地主不再像以前那麽強大,故此梁馗他們也隻能忍着,好在今年會大規模免稅,要交也交不了多少。
可見這呂郎齋是非常有手段的,他不是要投靠商人的懷抱,隻不過目前,他得依靠江南商人來穩定住局面,暫時先不動他們,先把那些地主給整服了。
等到大勢已定,他再掉過頭來,增加商稅。
可以預見的是,到時他增加商稅,地主也肯定會拍掌叫好。
這麽一來,權力就都将集中在官府手中。
從官員的角度來說,他這麽做是非常正确的。
......
而那邊張士富也正式接管了衛輝府最大的紡織作坊,這可是衛輝府最賺錢的買賣。
“張兄,恭喜,恭喜啊,你這紡織作坊可就跟白撿得一樣。”
一個年級與張士富相當得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言道。
此人名叫沈淮,乃是南京的絲料商人,也是張士富最大的供貨商。
“要不是白撿的,我可也不敢去撿啊!”
張士富搖搖頭,又道:“不瞞你說,我這一輩子,可也沒有幹過這麽大的作坊,養着這麽多的工人,這壓力可也不小啊!”
沈淮道:“這可都是現成的,那秦老頭至今都下落不明,也沒有人能夠與張兄您競争,張兄又何須擔憂。”
“借你吉言。”
張士富還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忽聞前面有人呵斥道:“好你一個婦人,竟敢偷東西。”
又聽一個女人道:“俺...俺可沒有偷。”
張士富當即走過去,隻見一個管事的正在怒斥一個婦人,不禁問道:“出什麽事了?”
“東主!”
那管事的見張士富來了,急忙走到跟前來,道:“東主,小人方才發現這婦人偷咱家的布。”
那婦人辯駁道:“俺沒有偷,俺也隻是想揀一些碎布回去,以前那東主可是準俺們撿的。”
那管事見那婦人還敢反駁,不禁鼓着雙目道:“那是以前......。”
“夠了!”
張士富瞪了那管事一眼,又向那婦人道:“這一次就算了,下回可不準了,若再發現的話,你就不用來了。”
那婦人委屈地瞧了眼張士富,“是,俺知道了。”
說罷,那婦人便将布袋裏面的碎布給拿出來,放回到原地,然後癟着嘴離開了。
張士富又向管事的道:“這裏這麽多人,每一個人犯錯,你都這麽吆喝,你吆喝得過來嗎?”
“是,東主,小人知道錯了。”
“你錯是沒錯,就是不愛動腦子,管理這麽多人,純靠蠻力,怎麽管得過來,在做任何事之前,記得先動動你的腦子。”
“小人記住了。”
......
“張姐,你怎麽哭呢?”
“嗚嗚嗚...俺就想揀一點碎布回去,他們就冤枉俺偷東西。”
“哼...這些商人可真是奸詐,工錢就減了咱們三成,還得咱們自己交稅,如今連揀點碎布回去都不行,可真是豈有此理。”
“誰說不是了,以往俺一個人就能夠養家,如今俺們兩口子才勉強養活這一家子人。”
......
而他們心心念念的東主,自江南商人入駐衛輝府以後,郭淡就來信,讓他們先回京,他們都是灰溜溜得離開了衛輝府。
當然,呂郎齋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繼續追殺他們,反而還在他們面前秀了一把。
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敢跟官府作對,沒有你們,衛輝府照樣轉,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就算我今日放過你們,今後也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獎池大廳。
秦莊、周豐、曹達、胡淵、陳平、陳方圓等一個個大富商,就如同一隻隻被鬥敗得公雞,垂頭喪氣地坐在裏面,悶不吭聲。
“各位,沒有必要這樣吧!你們這表情,我感覺就算自己從這裏跳下去,也不能恕罪啊!”
來爲他們接風洗塵的郭淡正端着一杯酒,斜靠在陽台得圍欄上,沖着這群富商笑呵呵道。
周豐擡起頭來,看着郭淡,沒好氣道:“我們現在可不好意思怪罪你,畢竟賢侄損失得比我們多多了,明年一諾牙行都得關門了。”
曹達點點頭道:“咱們還能夠憑借手中的股份賺回點錢來。”
陳平挺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們都知道郭賢侄虧了不少錢,你們還這麽說。”
他賺得是盆滿缽滿,這一次事件對他的打擊是最小的。
周豐道:“咱們丢了衛輝府,這咱們倒不會怪郭賢侄,畢竟這事本就不是郭賢侄的錯,可是他不該讓咱們主動關門,跟官府作對,如今咱們可也把那些官員都給得罪了,那些官員又豈會放過咱們。”
現在他們是真的兩頭不着岸,以前他們在京城可都是有靠山的,如今那些靠山可恨死他們了,他們又沒有皇帝的庇佑,想想都可怕啊!
這可是生死存亡,他們對郭淡當然有怨氣。
郭淡笑道:“我讓你們關門,可不是讓你們幫着我跟官府作對,而且避免你們賠的傾家蕩産。”
周豐好奇道:“此話怎講?”
郭淡招招手,“你們過來看看。”
這些大富商立刻起身來到陽台上。
郭淡指着賽馬區,道:“你們看看,與以前有何不同?”
周豐歎道:“不用你指,瞎子都看得見,這客人都已經所剩無幾了。”
曹達哽咽道:“看來以前的那些老主顧再也不會來光臨咱們了,就算官府不對付咱們,咱們也完了。”
郭淡一翻白眼,道:“你們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了,人家爲了你們,會連吃喝玩樂都放棄,切!這跟你們沒有一絲關系,而是整個經濟都出現了問題,大家手中的錢變少了,自然也不敢亂花費了。”
秦莊詫異道:“整個經濟出了問題?”
郭淡點點頭,道:“在一個月前,我們錢莊就鎖死了近八百萬兩白銀,再加上每年需要上繳得稅收,打四百萬兩算,一共就是一千二百萬兩,雖然這對于整個大明來說,這也不是非常多,但同時我關閉了錢莊,導緻貨币難以再快速流通,以及我抽身時,将大量貨物兌換成白銀......。”
秦莊突然哆嗦了下,道:“我明白爲什麽郭賢侄讓我們将大量的餘貨補償給員工,而不發一錢。”
郭淡笑着點點頭道:“再加上他們自己作死,降低員工的工錢,所以現在需要消費得市民手中,都是貨物,但沒有銀子。是,衛輝府能夠恢複生産,但問題是,他們賣給誰,換而言之,他們生産的越多,就賠得越多。我們的确損失了不少,但是至少我們是活着的,而他們......都得死。”
周豐他們面面相觑。
“呵呵!”
周豐突然樂了,道:“隻要能夠出這口惡氣,就算虧點錢,我也願意。”
“那我們靜待這一出好戲。”曹達笑得眼睛都沒了。
他們也不傻,現在他們窮的就隻剩下錢了,等到大家都缺錢的時候,他們就将成爲救世主啊!
.......
衛輝府。
溫泉閣。
“哎呦!公公可真是英明神武,幸虧公公早有吩咐,減少産量,否則的話,咱們現在手中可得擠壓不少貨物。”
胭脂作坊的掌櫃,一臉谄媚拍着吉貴得馬屁。
吉貴問道:“這個月出貨減少了多少?”
“哎呦!足足一半多啊!”
“呵呵!”
吉貴笑吟吟道:“郭淡這小子可真是厲害,連減少多少都能夠算準。”
......
大名府。
“這衛輝府不是都已經恢複過來了嗎?怎麽這河道上得船隻還不見增加啊!”
大名知府程歸時來到河道上視察,發現河道上的船隻沒停幾艘,不禁感到非常詫異。
忽聽前面傳來一聲哀嚎,“李通,你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别讓老子再遇見你,你個天煞的......。”
程歸時擡頭望去,隻見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在河邊上破口大罵,皺眉道:“那不是曹貴和嗎?”
他走了過去,道:“曹貴和,你在這鬼哭狼嚎什麽?”
曹貴和見到程歸時,忙道:“程知府,您來得正好,您可得爲我做主啊!”
程歸時道:“你到底在說什麽?”
曹貴和立刻道:“程知府有所不知,前些時日,那李通将這裏的倉庫、船隊賣給了我,結果我接手之後,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我原本以爲衛輝府恢複過來,又會跟以前一樣,結果...結果根本就不是。”
程歸時好奇道:“本官也很好奇,爲什麽這來往的商船越來越少。”
“這我也不清楚。”
曹貴和哭喪着臉,“而且我如今還得花錢去修葺這些倉庫、船隻,這可真是虧死我了,李通,你個大騙子。”
......
南京。
一家酒肆内。
“銅錢?”
那掌櫃得看着顧客遞來的十枚銅錢。
那顧客道:“怎麽?銅錢就不是錢麽?”
“不是,不是。”
掌櫃的道:“隻不過.....。”他指着邊上的木牌道:“上面的寫得很清楚,銅錢得話,就得五十文錢,但客官你若拿銀子付賬,就隻需要三分銀子。”
“銅錢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值錢了。”
“唉...這我也不清楚,近日大家都拿銅錢來買東西,這銀子都不知道上哪去呢。”
“這樣啊!”
......
南京,一諾錢莊。
“三哥可真是厲害,短短兩月,就能夠籌得千萬銅錢,小弟佩服!佩服!”
寇義向剛剛到來的胡渡拱手笑道。
“不敢,不敢。”
胡渡道:“這銅錢可比銀子好弄多了,咱們拿着銀子去換銅錢,傻子都會來跟咱們換。倒是寇管家的手段,令我真是佩服不已,這麽快就将那些銅錢給散了出去。”
寇義擺擺手道:“我就是一個幹活的,說到底這都是我家姑爺想出來的辦法,當初我們不是與許多紡織作坊有合作嗎?我就拿着銀子和銅錢給他們,讓他們将銀子自個留着,将銅錢都發給那些員工,每個員工每個月,還多給十文錢。”
“妙哉!妙哉!”
胡渡哈哈笑道:“這一下子湧入這麽多銅錢,這銀子隻怕是找不着了。”
......
山西大同。
“塔塔木哥,這事就拜托您了。”
許寒向一個身着異服的蒙古人拱手一禮道。
名叫塔塔木的蒙古人笑道:“老弟見外了不是,我雖還未與郭淡見過面,但是自他掌管衛輝府以來,别說咱們的買賣好了多少,就連邊境戰事都少了,我當然會支持郭淡,你且放心,今年之内,我們不會再往衛輝府進貨。
再者說,你們之前賣了那麽多貨物給我們,我們暫時也不需要。哈哈......!”
“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