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是如此,士大夫是如此,官僚就更是如此,行動起來,那簡直急得人死。
那宋景升在領命之後,并沒有急于趕去歸德府,而是坐鎮中央,查查附近哪些州府有存糧,可以調往歸德府、汝州。
還有這個免稅該怎麽免。
他們甚至都還得看看歸德府知府是誰的人。
等等。
相比較起來,姜應鱗行動還算是比較快的,因爲他也是雷厲風行的性格,在得知郭淡前往衛輝府之後,他也是立刻動身。
可結果就是,等到他來到衛輝府時,郭淡都趕往開封府。
雙方連走路都不在一個頻率上。
姜應鱗來到衛輝府,就徹底傻眼了,不是說有災情嗎?
災情在哪?
這城内依舊是繁花似錦,百姓還是在大街上晃蕩着,人數是一點也沒有減少,糧店也都開着的,可是連一分錢可都沒有漲,也沒有幾個人去購買糧食。
姜應鱗真的感覺自己被騙了。
我是來幹嘛的?
忽然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文清。”
姜應鱗急忙喊道。
“原來姜給事。”
薛文清上來拱拱手。
他們關系其實非常好,一般都是賢兄賢弟,但是自薛文清進入訴訟院之後,就改口了,尊稱姜給事。
有意要疏遠與姜應鱗的關系。
他認爲姜應鱗是朝廷官員,而他訴訟院院長,這二者之間,其實是有你沒我,如果衛輝府有官員入駐,那麽他肯定得走人。
薛文清覺得要與這些官員保持距離。
我們不聽你們的。
姜應鱗愣了下,拱手回得一禮,也道:“薛院長。”
薛文清問道:“姜給事怎上我衛輝府來了。”
姜應鱗哦了一聲:“陛下聽聞這裏發生水患,故命我來此調查水患原因。可是......。”
他左右看了看,“可是這裏不像似發生過水患啊!”
“原來如此。”
薛文清點點頭,又道:“這裏前些天的确發生過水患,淹沒了差不多二十萬畝良田,也有上百人因此喪命,不過現在都已經解決了。”
“解...解決了?”
姜應鱗頓時一臉懵逼。
衛輝府就這麽點點大,二十萬畝地可真是不少,可見這裏确實發生水患,那...那爲何就解決了。
薛文清嗯了一聲:“郭淡都已經去了開封府。”
“他是怎麽解決的?”
姜應鱗真是不敢相信啊!
這是水患,不是過家家,我不過就是年紀大了點,這腿腳不利索,但我還是在盡力趕路,你們不能這樣啊!
薛文清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要他們沒有違法,我們訴訟院就管不着,如今糧價也沒有上漲,也沒有人違約辭退雇農,郭淡也沒有怎麽跟我談。我隻知道郭淡要求在受災的田地上種植一種番瓜。”
“番瓜?”
姜應鱗詫異道。
薛文清點點頭,道:“其實一直都有人在衛輝府試種這種番瓜,但...但一直也都是拿給豬吃的。”
什麽跟什麽?
“不對!這不對啊!”
姜應鱗猛地搖搖頭,“既然這裏發生了水患,那應該能夠看到一些災民,我這一路行來,是連一個災民都沒有看到。”
“哈哈!”
薛文清撫須大笑幾聲,道:“想不到姜給事聰明過人,也避免不了有此困惑啊!”
姜應鱗問道:“此話怎講?”
薛文清笑道:“姜給事應該知道,在兩年前,我們衛輝府就沒有幾戶自耕農,土地可都是大地主的,淹沒得都是大地主的地,那些大地主就算田地被淹沒,也不會成爲災民。”
姜應鱗呆愣不語。
薛文清又道:“另外,衛輝府這幾年來一直都在興修水利,加固河道,當時河道并沒有決堤,大水也沒有沖入居民區。倒是隔壁的歸德府,我聽說商丘的堤壩被沖垮,瞬間就淹沒了好些村莊。”
姜應鱗驚呼道:“歸德府也發生了水患?”
薛文清驚訝道:“你不知道嗎?”
“我......!”
......
而就在此時,郭淡已經來到開封府。
開封府的災區主要是在封丘一代,就在衛輝府下來,與衛輝府多地出現水患不同,開封府的水患就是集中整個東北角,因爲黃河就在這裏,一共涉及到十個大鎮,上百個小村落,其中還包括開封府,開封府的北邊也被洪水給淹沒了大半。
剛剛踏足開封府境内,徐姑姑就感受到滿滿得災情氛圍。
到衛輝府完全感覺不到什麽災情,心情還是比較輕松的。
而開封府已經是災民遍地,進入開封府,就能夠看到一排排木棚,成群結隊得災民在那裏排隊領取粥。
雖然災情得氛圍很濃重,但更令徐姑姑驚訝的是,這裏這麽快就組織起救援。
看上去一切都井井有條。
這可真是奇迹啊!
如果說衛輝府是因爲社會性質變了,那這裏又是因爲什麽?
開封府可還是小農社會啊!
“李世伯。”
徐姑姑突然朝着一個老者喊道。
不是李時珍是誰。
李時珍瞧見他們,不禁面色一喜,道:“郭淡,鳳兒,你們來了。”說到這裏,他稍微頓了下,“我這還有病人要醫治,待會再說。”
徐姑姑道:“我來幫您吧。”
她便走了過去,因爲她以前在外闖蕩時,也經常懸壺濟世,這也是爲什麽她能夠赢得不少人的尊重,不是說所有人都跟蘇洵一樣,不屑與她同處一個屋檐下。
你到底是顧問,還是郎中,真是沒有職業道德。郭淡瞧着徐姑姑順加你抛下他,不禁翻了下白眼,又開口道:“李院長,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徐秀才在哪裏?”
“你去那邊看看。”
李時珍随手往東邊一指。
難道我就不是領導嗎?爲什麽都沒有人搭理我。郭淡撇了下嘴,一臉郁悶地往東邊行去。
終于,他在一條河道邊上發現了徐光啓,此時徐光啓正與幾個人站在草地上,讨論着什麽。
“徐秀才。”
郭淡立刻喊道。
“郭校尉。”
徐光啓見到郭淡,立刻走了過來,拱手一禮。
郭淡問道:“這裏的情況怎麽樣?”
徐光啓指着遠處得河道道:“這附近本就經常發生水患,好在我們從前年,就開始整修這邊的河道,這裏并沒有發生決堤,洪水蔓延得比較慢,給予百姓逃生的時間。
但他們也隻能去到地勢高的地方避難,所以我們這些天都在想辦法救援這些百姓,而目前已經救了不少百姓。”
郭淡問道:“那死了多少人?”
徐光啓搖搖頭道:“這我們暫時還不知道。”
衛輝府爲什麽那麽快能夠統計出來,因爲那邊都是雇農,大地主很快便能夠統計出來,有多少人失蹤,而這裏都是自耕農,一時半會哪裏查得清楚。
郭淡點點頭,又道:“不管怎麽樣,你幹得非常不錯,真是幸虧有你啊。”
徐光啓一臉尴尬道:“我其實并沒有做什麽,這多虧醫學院、周王府,以及當地的士兵。”
最先動員起來得,并不是徐光啓,而是以李時珍爲首的一諾學府和周王府,是他們先發動起來救援,整個醫學院是在第一時間,師生就全部出動,因爲這對于他們而言,這可是非常寶貴的經驗,他們正愁沒病人看。
不過醫學院出動之後,那邊李贽等人也率領整個一諾學府的師生前去幫忙。
其它學府見了,這要不去得話,今後開封府的百姓肯定會記恨他們的。
故此其它學府也多多少少給予了一些救援。
周王府也是第一時間給予大量的藥材和糧食,因爲周王府本就有這個傳統,但凡開封府出現災情,周王府一般都會給予救濟。
後來是因爲郭淡來信之後,一諾錢莊才調集糧食給予支援,士兵也開始出動救援。
這麽多人支援,才導緻救災工作非常順利,一切都變得井井有條。
其實徐光啓在救災方面,做的比較少,他這麽年輕,哪裏懂這些,他其實是在研究河道,怎麽才能夠避免再出現這種情況,以及研究災後如何恢複農業産生。
徐光啓主要是跟郭淡彙報河道的情況和土地的情況,在彙報完之後,徐光啓又道:“郭校尉,根據我的估算,在這一代地區,有近七成的土地可能是顆粒無收,而這裏面又涉及到十幾萬百姓,情況是不容樂觀。”
郭淡點點頭,問道:“那你有何建議?”
徐光啓遲疑少許,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郭淡笑道:“番瓜。”
徐光啓一愣,道:“郭校尉也是這麽想的麽?”
“不僅僅如此。”
郭淡笑道:“我還是這麽做的。”
他立刻将自己在衛輝府的安排,告訴了徐光啓。
徐光啓聽罷,頓時大喜不已,這比他設想的還要好,因爲他不敢說,讓郭淡以小麥的價格去收購番瓜,道:“還是郭校尉考慮的周詳。”
“你先别忙着拍馬屁。”
郭淡擺擺手,道:“衛輝府的災情并不嚴重,我可以去賭這一把,但是開封府的情況比衛輝府嚴重那麽多,如果種植不成功的話,那我的損失将會是不可估量得。”
徐光啓忙道:“隻要郭校尉能夠給我足夠的人手,我有把握一定能夠種植出番瓜來。”
“我就在等你這句話。”
郭淡指了下徐光啓,又道:“如今開封府的糧價漲了多少?”
徐光啓道:“并沒有上漲,還是跟以前一樣。”
郭淡驚訝道:“那些大地主良心發現呢?”
“呃...這,這。”
徐光啓道:“這也許是因爲當地讀書人的輿論,導緻那些大地主不敢漲價。”
他又将其中原因解釋了一遍。
原來趙清合他們這些大地主,在第一時間就漲價,并且馬上關閉所有糧店。
結果就被罵得狗血淋頭。
因爲開封府已經成爲讀書人的聖地,許多士大夫、讀書人都集中在這裏,而這裏又沒有官府主持公道,他們的輿論是非常強大的,而儒家到底還是非常推崇禮義廉恥。
這人命關天,你們竟然趁火打劫,可真是太無恥了。
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給揪出來,而且是堵在門口罵。
最終導緻他們自己出錢開辦的老丘學府,也開始在報刊上面罵他們,這不罵也不行,不罵他們,自己就要被罵。
趙清合他們實在是扛不住了,再這麽下去,他們的地位都不保了,隻能恢複糧價,重新開放糧店。
郭淡聽了,可是真的高興不起來,心裏尋思着,今後重要産業還是都不要放在這裏,這可真是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