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早已經将此事抛之腦後,權當沒有發生過,如今他正一心忙于與工部尚書石星商談有關治理河務的細節。
他向石星提議,讓徐光啓加入這個隊伍。
但是石星怎麽可能相信一個二十多歲,而且連進士都考不上的秀才。
“你是不相信本官?”
石星沉眉問道。
他認爲郭淡之所以要安插徐光啓進來,實則是爲了監督他,這令他非常不爽,因爲一直以來他以清廉自居,這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郭淡如實道:“大人,在我眼中,‘相信’是毫無意義的,隻會增加矛盾,尤其是在金錢方面,這種事還是清清楚楚得好,我的賬房隻會算賬,但是不懂治理河務,以及河務所需要得人手與材料,徐秀才若加入其中,可以很好的向我解釋,我們爲什麽要支出這麽多錢。”
這等于是間接承認,我是這麽打算的。
雖然石星是徐姑姑舉薦的,但他肯定要弄一個懂行的人在裏面,這是商業規則。
石星見他承認得如此坦率,倒也沒有再責怪他的意思,點點頭道:“随便你,但本官不見得要聽那徐秀才的。”
“這是當然。”
郭淡點點頭,又道:“不過我相信大人會喜歡徐秀才得。”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郭淡你在屋内嗎?”
是肖金的聲音。
“在。”
“陛下讓你立刻過去。”
“是。”
郭淡站起身來,向石星拱手道:“大人,在下先失陪了。”
“請便。”
石星點點頭。
雖然郭淡還是純粹的商人,但是在這些大人眼中,他的身份已經發生了改變,畢竟他現在掌控着整個關稅,雖然名義上是鈔關在管,但誰都知道收上來的關稅,全都要進入一諾錢莊。
來到萬曆的書房,郭淡行得一禮,“卑職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曆冷冷看着郭淡,過得一會兒,才道:“郭淡,朕一直以來都非常信任你,從未想過你會欺瞞朕,可惜如今證明朕信錯了人啊!”
郭淡擡起頭來,一頭霧水地看着萬曆,道:“陛下,卑職...?”
“怎麽?還要朕提醒你?”
“陛下,卑職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郭淡完全是懵逼狀态。
萬曆皺眉道:“朕問你,幾天前你可有去河邊釣魚?”
郭淡聞言,這才想起那位貌若天仙的公主,當即是大驚失色。
同時心裏也郁悶極了,不是說保密麽?可這才過了幾天,就東窗事發了。
萬曆猛地一拍桌,道:“你還不快從實招來。”
郭淡忙道:“陛下饒命,卑職...卑職也不想隐瞞陛下,隻不過...。”
萬曆問道:“隻不過太後不讓你告訴朕,是嗎?”
郭淡瞧了眼萬曆,然後郁悶的點點頭。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回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他是皇帝的人,不是太後的人。
太後雖然是皇帝的母親,但是以前的皇帝可都是以寡人自居,“寡人”的意思,就是他永遠都是一個人。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希望他身邊的人對他有任何隐瞞,不管是因爲誰。
郭淡懊悔不已,心想,看來我身邊的三個女人,可真是缺一不可,少一個就出事。
要是徐姑姑在,他估計就不會放這種愚蠢得錯誤。
萬曆又問道:“你無話對朕說了嗎?”
郭淡垂首道:“卑職有愧陛下的信任,卑職甘願受罰。”
他覺得自己确實錯了,畢竟不是太後在照顧着他,他也不想吃兩家飯。
隻不過這事又不是公事,是屬于後宮的事,他當時也就沒有想那麽多。
他的态度,倒是令萬曆神色有些緩和,道:“你速速将那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朕。”
“卑職遵命。”
郭淡立刻将那日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萬曆,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
萬曆緊鎖眉頭,道:“你可有跟别人提及過此事?”
郭淡這回是真不敢隐瞞,如實道:“卑職隻是跟潞王談過一小會,因爲當時他也知情。”
萬曆哼道:“就朕蒙在鼓裏?”
“......!”
郭淡能說什麽呢。
正當這時,李貴突然在門外道:“陛下,太後請您過去一趟。”
“朕知道了!”
萬曆站起身來,指了指郭淡,然後道:“你立刻回屋裏去,沒有朕的命令,你哪也不準去。”
“卑職遵命。”
“來人啊!送郭淡回去。”
這句話也就意味着郭淡将要被軟禁。
可即便這時候,他也不知道這事會嚴重到什麽地步,這時候,他是無限懷念徐姑姑。
剛剛回到自己的小院,就見在泳池邊得朱翊鏐迎面跑過來,“郭淡,出事了。”
“王爺,你不是說不會傳出去麽?”
郭淡欲哭無淚地向朱翊鏐問道。
郭淡郁悶道:“王爺,你們皇...呃...,我的意思是,這怎麽傳出去的?”
“目前本王也不清楚,這事究竟是怎麽傳出去的。”
朱翊鏐說着,又是一揮手道:“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們知道外面是怎麽傳得麽?”
郭淡搖搖頭。
朱翊鏐道:“外面傳言你跟我姐......。”
“你說什麽?我跟你姐......!”
雖然他沒有将話說完,但郭淡也知道是什麽情況,氣得差點吐血。
“不僅如此,他們還說.......!”
“好說什麽?”郭淡問道。
“說......!”
朱翊鏐突然狠狠一跺腳,沖着郭淡抱怨,“你那天爲什麽要光着身子?”
郭淡一翻白眼道:“王爺,我當時是要救人呀!”
“救人你脫什麽衣服?”
“你穿着這麽多衣服下水試試,看你能夠遊多久,更别說把你姐姐給撈上來。等會.....!”
郭淡突然問道:“他們不會說我跟你姐在野外......?”
朱翊鏐道:“可不隻是這樣,他們說你打傷宮女,欺負我姐.....!”
郭淡當即面如死灰,愣得半響,才回過神來,慌張道:“王爺,你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朱翊鏐直跺腳道:“我知道有什麽用,那也要别人信我啊!”
......
淨心寺。
“皇帝,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李太後見到萬曆,便問道。
萬曆道:“兒臣也是剛剛聽說。”
李太後又問道:“那你也應該問過郭淡了。”
萬曆點點頭。
李太後歎了口氣,道:“這事你也别怪郭淡,他當時也是一番好心,要不是他相救,隻怕永甯......也是老身讓他不告訴你的,免得擾了皇帝你的興緻。唉...這事都怪老身......!”
萬曆趕忙言道:“此事隻是一個意外,怎怪的了母後,母後要保重身體啊。”
李太後擺擺手,道:“這事就是老身的錯,唉...念了幾年佛,這腦子有些不太靈光了,當時老身隻顧着永甯去了,卻忽略了郭淡。”
萬曆面色一驚,忙問道:“母後的意思是,此事都是郭淡的搞的鬼?”
李太後搖搖頭道:“不,恰恰相反,是有人想借此事來打擊郭淡。”
萬曆眨了眨眼,旋即皺眉道:“是呀!倘若是有人不小心傳出去得,那外面傳得也應該是永甯她......而不是說郭淡欺負......可真是豈有此理。”
如果隻是不小心洩露出去的,焦點應該是永甯公主身上,公主自殺,那也是一大新聞啊!
問題是現在這個傳言的焦點是郭淡,不是永甯,永甯隻是受害者,郭淡可是死罪,可見是有人想将郭淡拉下水啊!
李太後歎了口氣,道:“當時老身隻是認爲,永甯常年在宮中,大臣們估計都已經忘記她了,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但是老身卻忽略了,如今宮裏宮外可是有不少人想要對付郭淡。”
頓了頓,她又道:“這事可能很難輕易了結,他們一定會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借我們皇家來攻擊郭淡,令皇帝你顧此失彼。”
萬曆雙目一睜,道:“母後,郭淡對兒臣至關重要,兒臣不能明知事實,而去懲罰郭淡啊!”
李太後道:“如果皇帝将郭淡問罪,那就是坐實傳言,你讓永甯如何處之?”
萬曆道:“那依母後的意思是,此事該當如何處理?”
李太後稍一沉吟,道:“暫時先不要解釋什麽,且看看再說,這畢竟是我們皇家的事,也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
說到這裏,她遲疑了下,道:“皇帝,老身有一事相求。”
萬曆忙道:“母後有何吩咐,盡管說便是,兒臣自當從命。”
李太後歎道:“永甯之所以會落得這般境地,老身是責無旁貸,故此老身希望皇帝能夠答應老身,這一次一定不能再讓永甯受到委屈。”
永甯公主的婚事,全都是馮保一手操辦的,而且張居正也是支持的,而這兩人可都是李太後當時非常倚重的,事發之後,她都還得忍着,故此她心裏一直都覺得自己虧欠女兒許多許多。
然而這一次,又有人要借永甯來攻擊郭淡,這真的激怒了她。
“還請母後放心,即便母後不吩咐兒臣,兒臣也絕不會讓永甯受到半點委屈。”萬曆也非常惱火,竟然将這事算計到皇家頭上了,這他也是忍無可忍啊!
當然,他們母子心裏也明白,既然對方敢這麽算計,也就沒有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