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春節比較特殊,因爲木炎在醫院,即使大家都回到了四合院,可是少一個人,就覺得少了很多感覺,尤其這個人還是和他們生活多年的親人,今年還是他和李想結婚的第一個春節,遺憾程度可見一斑。
即使過年了,可因爲病人的飲食以清淡爲主,所以木炎這邊也沒有特殊對待,都是李想給他單獨做病号餐,然後再送過去,臘月二十八左右,醫院放了假,看護也回家過年,所以李想就在醫院住了下來。
白天大家都來到病房裏唠嗑閑聊,晚上就剩小夫妻的時候,本想着可算安靜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了,結果窗外開始噼裏啪啦的放鞭炮,熱鬧的很,其實進入臘月二十三之後,幾乎每天都噼裏啪啦的作響,生怕别人不知道這是國人的春節一樣,大人放,孩子放,即使外面冰天雪地,也擋不住大家的熱情四溢。
李想個辛苦工作的護士們每人送了一個大紅蘋果,平安果,預示着來年平平安安。
她現在已經和這些護士混的熟了,關系鐵的很,即使白天工作不在這邊,她們也會盡心盡責的幫她看護着木炎。
這天晚上,她像往常一年去水房打水,晚上睡覺前,都會給木炎進行熱敷,自己房間裏沒有熱水爐,所以得去水房打水,當她關上門走出來的時候,迎面看到一位身材高大,帶着**帽,穿着軍大衣,還用黑色圍巾把自己圍的密不透風的男人,低着頭和她擦身而過,當時隻是覺得這人可能怕冷,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隻是等她往樓梯口去的時候,卻吸了吸鼻子,總覺得鼻子好像嗅到了什麽,她皺皺眉頭,往後看了一眼,卻見那個人居然推開了木炎所在的房間門,李想瞬間提高警惕,水也不打了,飛快的跑向病房。
好巧不巧的,等她用力推開房間門,正好看到那個男人的手掐着木炎的脖子,在她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人已經做出了反應,手裏的空暖水瓶,朝着那人的腦袋就扔了過去。
那個男人還沒做出應對,木炎卻已經喊了起來:“小心!”
男人反手就是一抓,結果因爲雙方都用盡了全力,暖水壺碰到阻力之後應聲而炸,直接在那個男人面前碎裂開來,但他關鍵時刻,卻一把抓住木炎的被子,把他的頭給蓋住,避免了那些碎裂的瓶渣飛向木炎。
這個細微的舉動,在李想沖過來的時候看到了,當時就是一愣。
“我滴個親娘唉,你這個棒槌嗳,我不就來看你沒拿東西嘛,你至于要你女人這麽報複我嗎?早知道來看你還要我的命,我就不來了!”
李想伸出的手停在半中腰,愣愣的看着低頭整理自己身上碎渣渣的蒙面大漢,哪怕距離這麽近,她也沒瞅清楚這個人到底長啥樣兒。
木炎掀開被子,忙對李想道:“寶貝兒,别緊張,咱别緊張,這是我兄弟,不是壞人,他不是壞人!”
李想愕然的擡頭:“那他剛剛怎麽還掐你脖子?”
“哎喲我滴親弟妹啊,我那是和他鬧着玩兒呢,你可吓死我吧,差點沒命了,不愧是俺兄弟看上的女人,這身手,這反應,今個兒我要是不敏捷一點兒整不好就得睡在俺兄弟旁邊了!”
這人說話,咋那麽逗呢,李想沒忍住,“老鄉,嫩家河南類?”
“yi~~弟妹呀,你還能聽出我是哪兒來的呀?中,真中,來來來,自我介紹一下,”
高個子的大漢聽到李想這麽可愛的打招呼方式,一下就洩了剛剛的火,低着頭朝人家咧着嘴笑,笑着笑着發現自己還圍着圍巾,忙把自己的帽子,圍巾全部扯下來,然後朝李想敬了個标準的軍禮,這可把李想吓了個夠嗆。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與此同時,稍息站好,趕緊給面前這位黝黑的胡子拉碴的大漢回了個軍禮。
“應該的應該的,我可都聽說了,是弟妹你把俺兄弟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你可真中,不孬不孬,俺兄弟有你zhen(這麽)厲害的xiu(媳婦),那可是他上輩子燒高香了,我叫張中華,中華民族的中華,河南人,以前俺兄弟救過我的命,俺娘生病住院,俺xiu生孩子的時候,還是他給俺寄的錢,要不是他,我那家早就散了!”
原來關系這麽鐵呢,她差點把人家當壞人給砸暈了。
“你不在家好好過年,跑這兒來幹啥?”
木炎緩緩的撐起身子,大漢眼疾手快的給他墊上枕頭,嘴裏面不住的喊着。
“你小心點兒,看你恁俊一大小夥子,現在醜類吧,光秃秃的腦袋,覺沒覺得涼的慌?”
李想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大哥,你可真搞笑。”
“好說好說,看俺兄弟現在瘦類吧,可沒少受zheng(受罪)吧?哎呀,真是多災多難啊,想當初,咱們在東北的時候,那經曆過的,”
“咳咳,”木炎看了李想一眼,适時的打住話題:“囡囡,你去給中華哥買點吃的吧?這大晚上的趕過來,肯定沒好好吃頓飯,你去打頓熱乎飯菜回來,豬肉炖粉條,大饅頭,多準備點兒,他食量大。”
李想一眼就看出來木炎這是不想讓她知道他曾經經曆過的那些危險事兒,也罷,她得給人家兄弟點兒說悄悄話的機會,于是點點頭,想要拿掃帚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出去,大個子趕緊站起來。
“中了弟妹,這點活,俺來幹就行,那麻煩你了啊,有啥吃啥,俺不挑,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讓你跑趟,”
“沒事兒大哥,那麻煩你了啊,我去給你們打點熱水,買點飯回來。”
李想拿出櫃子裏的飯桶,提着就出去了。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霎那,呼吸到外面冰冷空氣的李想,這才想起來剛剛聞到的那股怪味兒,應該就是大哥身上散發出來的,呃,黴味兒了。
大哥,您這身打扮,到底打哪兒來的啊?
想想剛剛的樣子,就好像剛從什麽地方回來,就急匆匆趕過來一樣。
“啥?你扒火車回來的?那得凍成什麽樣兒啊?”
張中華吸了吸鼻子:“yi,那算啥啊,隻要能省錢,咋zhuo都行,哎呀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俺退伍了,就這個腿啊,做過手術,所以不能繼續當兵了,就給退了,俺擔心這錢在路上再叫人給俺偷了,那俺回家咋給俺掌櫃交代?這不,回來之前,又說了你的事兒,所以就沒回家,直接扒火車找過來了。”
“你是怎麽知道我這兒的啊?”
“那還不好找,俺好歹是個偵察兵出身不是?這點兒事兒要是辦不到,就白混了。”
木炎聽了心裏特别不是滋味兒:“看把你折騰的,臉都凍皴了,”
“不算啥不算啥,啥也沒有來見俺兄弟重要,你也是類,咋把自己糟踐成這德行,你說你要是沒了,這麽漂亮的媳婦不是靜等着便宜别人嗎?”
“工作分配了嗎?”
“還某類,讓俺回家等消息,俺想着也該過年了,也就沒着急催,這麽多年沒給家,也怪想類,在家待一段時間也中。”
“腿傷很嚴重?”
“嗯,對于普通人來說,沒啥事兒,但是對于咱當兵的,就嚴格了,木事兒,哥哥我也想家了,回去也中,”
“嫂子在家幹啥呢?”
“yi,她還能給家幹啥?種地meng,帶帶孩子,伺候伺候老人,俺的津貼供孩子上學,老人看病,她種地賣糧食的錢就養活一家老小的吃喝,湊合着把孩子養大了。”
“孩子多大了?”
“大的是個孩兒,十歲了,小的是個妞,剛滿兩歲,”
木炎聽完之後,沉默着沒說話,對于這個大嗓門兒,他還記得當初自己剛去東北的時候,他的噓寒問暖,又是幫他打飯打水,又是幫他洗衣服的,隻因爲他在一次訓練中,拉了他一把,讓他避免被啞炮炸傷,就那以後他就記住了他,見天的來找他,關心他。
這是個熱心的大哥,也是個懂得感恩的大哥,千裏迢迢從東北扒火車趕到京城,隻怕爲了打聽他的下落就沒少折騰,看他黝黑的臉上都是皴裂的傷口,他的心裏就特别的不是滋味兒。
他的這個性格,也不知道能被安排個什麽單位。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向張中華:“哥,有沒有打算帶着孩子媳婦來京城工作?你弟妹的兄弟開了個廠子,你可以和嫂子一起過來,帶着孩子也沒關系,我們幫孩子找學校,然後給你們一家安排住處,若是惦記老人,就一并接過來,”
沒想到張中華忙搖頭拒絕:“哎呀兄弟,你的好意俺心領了,隻是這京城這麽大,隻怕不适合俺們一家子折騰,在按老家也怪好,木事兒,就算回頭去當保安,那也算是個正式工作不是?”
當保安?
什麽時候優秀的偵察老兵,混到給人家當保安的下場?
木炎有些心痛,可是這老哥兒是個執拗的人,他但凡決定的事兒,就沒有更改的可能。
正好李想這個時候敲開了門,一手提着熱水壺,一手提着飯桶,手上還拎着一個布袋子。
“大哥,飯菜買回來了,這裏有熱水,你趕緊洗把臉,暖和暖和。”
李想在盆裏倒了熱水,又接了點涼水,調和溫度剛好之後,把木炎的毛巾擱到了水盆裏。
“yi,我不用毛巾都中,恁看恁的毛巾zhen白,俺這擦一下,就黑類不成樣子了,俺用茅房的涼水洗洗都中啦!”說着,就要去衛生間裏用涼水洗。
李想不知所措的看向木炎,木炎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哥,讓你用熱水你就用熱水,那是我的毛巾,我又不嫌棄你,咱兄弟倆還穿過一條褲子呢,我還會嫌棄你不成?”
“就是啊大哥,你看你的臉凍得,趕緊用熱水敷敷,一會兒我給你拿點藥膏你抹抹,”
在李想的再三勸說下,大兄弟這才不好意思的走過去用熱水把自己洗幹淨,整整用了三盆水,把他自己都洗尴尬了。
李想卻一點不嫌棄:“哥,都是自家兄弟,你可千萬别客氣,來,飯菜趁熱吃,我給你整了一桶豬肉炖粉條子,還有六個饅頭,沒給你整湯,你湊合着白開水喝行嗎?”
“中中中,大妹子,真麻煩你了,哎呀,可真香啊,還是大白饅頭呢,真闊利啊,那俺可不跟你客氣了啊!”
六個二兩重的饅頭,平時三人份的豬肉粉條,大哥呼噜噜的全吃光了。
這些菜是她在空間現做的,饅頭也是她在家的時候蒸的,所以味道肯定特别好吃,特别的實在,難怪大哥吃的這麽香,吃完之後還不住的誇贊,這個廚子做的不錯,有前途。
把李想弄的哭笑不得。
然後李想就對木炎道:“要不然讓大哥晚上陪你在這兒睡吧?你們倆還能說說悄悄話,我回家睡,明天早上給你們倆帶飯過來。”
木炎也是這麽想的,如果讓張中華去招待所,他可能還不大樂意呢,忍不住沖自己媳婦豎了豎拇指。
看看天色,已經晚上九點鍾了,李想收拾東西就走了。
張中華在她離開之後,沖着木炎道:“你這媳婦真不賴,俺來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呢,這下可放心了。”
“她呀可善良了,資助了很多孩子上學,所以你不用擔心她會怎麽看你,你是我兄弟,也就是她兄長,她對你隻有尊敬,沒有其他。”
張中華的眼睛有點紅,“兄弟啊,這輩子能遇到你,老哥我這輩子算是值了。對了,先前你借給我們的二百塊錢,我,”說着就拉開自己的包袱拿錢去,被木炎及時制止了。
“大哥你幹啥?你兄弟我不缺看病的錢,都是單位報銷的,自己不花錢,就連我吃飯都有專門的病号飯,所以你可千萬别跟我客氣,這大過年的,你拿着錢回家給老婆孩子買點好吃的好喝的,他不香嗎?”
在木炎的嚴詞拒絕下,大個子眼睛又紅了,“這怎麽好意思?恁嫂子可是千叮咛萬囑咐,讓俺把錢給還了,俺如果再拿回去,算啥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