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們隻記住了她的車廂,沒有記住她具體坐在哪個座位上,真要找她,可能就直接來車廂找了。
因爲這個車票還涉及到報銷的事兒,好在在車上補卧鋪的差額票是單獨打出來的,之前的火車票還能留着。
所以她放心的去了卧鋪,并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旁邊帶孩子的媽媽。
她買的是上鋪,下鋪和中鋪是别想了,能買得到上鋪都算你幸運。
她的上鋪是一位年輕男士,中鋪是一對中年夫妻,下鋪則是一對老年夫婦,通過談話她知道他們相互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因爲白天她也沒有特别活動,所以就直接爬上了上鋪,從背包裏(實則空間)拿出整理好的兩個床單鋪上,一個鋪在身下,一個鋪在身上,然後再在上面蓋被子,枕頭上也拿一個枕巾蓋上,這是她每次出門的習慣,矯情也好,瞎幹淨也罷,如果沒有空間她可能就将就過去了,可正因爲有空間,所以她願意這麽折騰。
旁邊的小哥坐在下面靠窗的位置上拿着本書看着,中年夫婦坐在下鋪和老年夫婦攀談着。
總的來說,還挺和諧,這下,她放心了,隻要不出現極品就行。
她很随意的拿出一本雜志看起來,卻聽中年婦人一臉羨慕的看着老年婦人。
“大娘,我大伯對您可真好啊,瞧這噓寒問暖的,你們說話也溫聲細語,相敬如賓,多好啊,不像我們倆,天天在家裏叮咣,這次是我生病,他陪着我去魔都看病,要不然,肯定又得吵吵一路。”
李想低頭一看,原來老爺子和中年男人都不在,許是打水去了。
老太太聽後,朝那婦人和緩一笑:“你們天天吵架嗎?”
中年婦人皺着眉頭點頭:“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看什麽不舒服都會叮當幾句,他看我不過眼,我瞧他不順眼,反正總能挑出來毛病。”
隻這一句話,老太太好像就明白了他們夫妻倆爲什麽有這麽多假可以吵了,她也沒有說别的,隻舉了一個例子。
“我有一次收拾家的時候,拿着花瓶正在擦,結果外面不知誰家辦喜事,放了炮,我手一抖,花瓶就摔到地上,粉碎成渣了,那個花瓶是我老伴特别喜歡的,我很自責,在老伴來的時候,我向他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他卻先來關心我有沒有被花瓶紮到,還說是他不好,沒有提醒我院子裏有人辦喜事,讓我吓了這一大跳,還說碎了就碎了,碎碎平安嘛!”
老人家的故事講完了,然後看向那位婦人:“你明白了嗎?”
婦人一臉懵:“沒了?”
老太太點頭,看着她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你沒聽懂嗎?”
婦人一臉疑惑的搖頭,李想在上面聽的分明,卻從中聽出了耐人尋味的人生哲理。
“阿姨,奶奶的意思是,在他們家,人人都有錯,可是在你們家,大家都有理。”
老太太訝異的擡頭看她,似乎很驚訝她這麽年輕,怎麽就明白這麽簡單卻又複雜的道理?
李想朝她微微一笑,“奶奶,我剛結婚,我丈夫對我很好,我們平時也是互相體諒的,他也從來不把負面情緒帶回家,把最壞的一面留給自己的家人,阿姨,其實你們的感情挺好的,叔叔能陪您去看病,證明他的心裏是有您的,隻是您們的相處方式有些生硬了,夫妻相處貴在體諒,爺爺奶奶互相認錯,并不是他們真正錯了,而是會站在對方的将角度考慮彼此,你和叔叔之所以争吵,是因爲都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和對方較勁,也是因爲覺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方對不對?”
中年婦人五味雜陳的看向李想:“丫頭,你倒是通透的很,我的确就是這樣想的,很多事情的爆發,也是源于這些細節,其實我要的不是誰對誰錯,而是他的關心和理解罷了,難怪我體會不出大娘話裏的意思,合着是我從來就沒往那方面去想,唉,也許是我錯了,以後,我想方設法的換位思考一下的。”
“不止是你,你男人也得這麽想,要不然,你們還得繼續吵架,這樣,一會兒我幫你問問他,了解了解情況。”
“大娘,謝謝你了,其實這次我生病,他已經想讓了很多,很多事兒都不願意和我吵了,”
李想聽着她們相互之間談話,仿佛看到了婚姻的中段和最後階段一樣。
中年男人和老爺子一起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煙味兒,想必是去車廂裏抽煙了。
“你又抽煙了?不是說了嗎?抽煙對身體不好,就不能戒了嗎?你說我這次去複診,如果真的有個什麽,你以後可怎麽辦啊?怎麽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體呢?”
婦人這麽說的時候,眼睛都紅了,聲音裏還帶了絲鼻音,男人似乎慌了一下,就趕緊過去對她示好求饒。
“好了,說什麽呢,好好的,能有什麽什麽事兒?你可别說這喪氣話,我還指望你給我做一輩子的飯呢!”
“我以後不抽了還不行嗎?隻是這煙哪裏是說戒就能戒的?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吧?”
男人一服軟,女人就不說話了,李想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大多數婚姻的樣子。
身體好的時候可以随意的争吵,但凡有一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就會有一個人選擇忍耐和想讓,這大概稱不上愛情,因爲已經是親情了。
之後,老爺子和老太太就跟他們分享了很多他們年輕時候的事兒,中年夫婦一直靜心的聽着,時不時的感慨幾句,到了中午,老爺子和中年男人又同時去餐車打飯,留下兩個女人喝茶聊天,感情似乎因爲這幾個小時的攀談,更加熟悉了。
老兩口是去魔都探親的,他們想趁着還能走得動,到各地走走看看,所以拒絕子女回來,改由他們自己去,爲了怕子女們擔心,特意找關系買了卧鋪。
男人們回來的時候,都隻打了一份飯,他們來的時候都帶了餐的,但想讓自己女人吃口熱飯,所以甯願自己吃涼掉的幹糧,也要給她們打熱飯,就憑這個細節,她都想誇兩句。
夫妻不就是這樣吧,你惦記着我,我心疼你,兩個人都在餐車買飯,成本太高,所以必定要有一方做出犧牲。
李想沒打算在餐車上打飯,她看似拿着空飯盒去了餐車,實際上是拿着裝好的飯盒回來的。
不好坐人家床,她就坐在了那個男生的對面,男生沒有去打飯,而是從包裏拿了冷掉的饅頭和鹹菜絲就着吃,他全程雖然沒說話,但是偶爾也會用溫暖的目光看向那兩對夫妻。
李想在火車上不好拿出好飯菜,所以飯盒裏就是普通的醋溜土豆絲和大米飯。
她能吃的起大米飯,就算是搭配着土豆絲,依然能讓人側目了,因爲即便是那兩對夫妻,買的是雜糧米飯,帶的是雜糧饅頭,都不是純正的白米飯,或者白面饅頭。
李想正是看到他們打回來的飯菜有土豆絲,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吃飯的,倒是沒想到走過路過的人,都朝她這兒看兩眼。
她以爲八十年代末,已經能吃的上白米飯了,可是照現在看來,似乎是她自以爲是了。
所以她接下來就有點坐立不安了,尤其對面小哥吃的是鹹菜窩頭的時候,負罪感就跟沉重了。
可是她又不敢讓人家,免得人家以爲她瞧不起人。
就這麽尴尬着吃完了飯,她就急忙去洗手池那兒洗了碗,也不好吃過就上去睡覺,就拿出一本臨床醫書看了起來。
結果對面的男生一看她拿的是醫書,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同志,你是學醫的?”
李想點頭,“是,今年碩一,”
“碩士啊,厲害厲害,在哪兒實習呢?”
“協和,”
一說這倆字,男生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那可是咱們國家鼎鼎大名的醫院了,你很厲害啊!”
“哪裏哪裏,你也是學醫的?”不然怎麽看到她拿出醫書就不裝啞巴了?
“是,不過我學的是中醫,我家祖祖輩輩都是研究中醫,這次回家探親,現在要趕回同濟去參加期末考試,”
魔都的同濟大學也是華國重點大學,他們的醫學系在華國也是鼎鼎有名的,倒是沒想到能碰上同行。
“你今年大幾啊?”
“我大三了,距離畢業還有兩年呢!”
原來是學弟,不過人家祖輩都是中醫世家,那就說明也是一個隐藏的潛力股。
對比西醫來說,中醫更加的博大精深,畢竟老祖宗傳了幾千年了,可惜她沒有正統的學習過中醫,但并不代表她對中醫不感興趣,所以有了這麽個機會,她便不想錯過了。
“你好,我叫李想,今年二十三歲,畢業第四軍醫大學,目前是清大協和院系的碩士生,很高興認識你。”
“學姐好,我叫白蘇,父親姓白,母親姓蘇,正好中醫有一味藥材要白蘇,紫蘇是同系,今年二十一了,學姐是不是上學早,二十三就碩一了?我二十三可能大五剛畢業。”
李想笑道,“我知道白蘇,那你是不是有個妹妹或者姐姐叫紫蘇啊?”
白蘇訝異的看着她,“姐姐神了,我姐姐就叫白紫蘇,畢業複旦醫學系,就是因爲她來魔都了,非要讓我也來,其實我是想去京大或者清大的,”
“你們的名字不錯,真好聽,你說你家祖輩都是學中醫的,在京城是不是開的有診所?”
白蘇點頭,“我家在京城南郊,開的診所叫‘白仁堂’,姐姐感興趣的話,有空可以去看看。”
“你們父親了不得,培養出兩個大學生,還是這麽好的學校畢業的,想來他的醫術也很高明吧?”
“還好還好,我家擅長的是婦科,所以我和姐姐選擇的都是婦科,本來我是很不好意思的,卻被父親訓斥了,說我們家擅長的就是婦科,怎麽能不學婦科?醫生眼裏不分男女,所以姐姐學習了西醫婦科,我學習了中醫婦科,這樣我們倆就可以商量着互相學習和探讨了。”
“這也是你們父親安排的嗎?”
“提不上安排吧,隻是建議,因爲這些年西醫比較流行,而且西醫的藥效的确比中醫見效快,父親也想讓我們姐弟倆共同把白記發揚光大,但又不能一味的停滞不前,才會想起中西醫結合的。”
“您的父親很開通,也很英明,這個決定百利而無一害,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夠成爲讓他驕傲的醫生,加油哦!”
在校期間其實學習的都是系統的醫學,不分系别,等到大四大五實習,拿到從醫資格證之後,才會選擇科室繼續深造學習,反正當醫生的,三十歲之前都在學習,停不下來的那種。
所以如果你知道身邊的同學都結婚生子了,隻有你還在不停的學習的時候,一定不要覺得奇怪,這很正常。
醫學生就是這麽的難。
之後的一路,李想不覺得無聊了,全程都在和白蘇探讨中醫方面的知識點兒,而她有時候也會說一些西醫方面的重點,他們互相交流,互相探讨,關鍵時刻還拿出筆記上一筆,認真程度,讓周圍的看客們都啧啧稱奇。
“我看你吃饅頭鹹菜,多沒營養啊,姐姐請你吃飯好不好?”
白蘇要拒絕,李想卻笑着說:“不要急着拒絕嘛,以後我們或許還有機會見面的,都互留名字了,一會兒再把地址留一下,這樣日後回了京,我說不定會去你家請教中醫方面的問題,因爲我一直對中醫都很感興趣,”
白蘇看李想很認真的在說這件事,就不再好意思拒絕了,因爲她都已經說,就當日後的教學費用了。
是以,接下來這一路,李想就去餐車買飯去了,自己吧可以吃空間的,但是多了白蘇,就不好拿出來了,所以就花錢在餐車吃,吃的不見得有多好,但起碼是熱乎的,白面饅頭,面條,素菜肉菜,都有打,熱情程度,給白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