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夏拿出賬本還有借款已經收款的各種證據,回答。
“有的,其實大多數人還是很自覺的,個别不自覺的人,我們已經聽從表妹你的吩咐,将他們拉黑處理了,也就是說,隻要登記在冊,他們家日後的其他孩子還想來占便宜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我們隻是要回學費,甚至連利息都沒收,他們既然承諾了,也寫下了借據,不應該這樣糊弄人。”
“那,就這麽算了?”
“不不不,沒有算了,咱們的工作人員還是會每天跑他們家做工作,甚至還找到大隊部讓他們幫忙做工作,但是收效甚微,一直沒有什麽好辦法。”
“我說過,借款人的名字必須是學生本人,這個沒有錯吧?”
“沒有錯,一直都這樣,”
“那是他們家人不還,還是學生本人不還?”
“都不還,學生也見過,反正就厚着臉皮,賴賬到底了。”
李想聞言,冷笑一聲,“這件事其實也好辦,這樣,回頭我跟你寫一份訴訟書,咱們将這些老賴起訴到法院,甯願大費周折也要把這些賴賬的錢要回來,否則你看着吧,有一個就會有兩個,有十個就會有一百個,别到頭來,你做了好事兒,反而成冤大頭了!”
“記得訴訟之前找到他所在的單位,如果私下調解不了,就告他們去,你在門口貼個告示,找一個法律方面的人才做咱們的兼職,正式的不好找,那就找個兼職,相信這筆外快他們還是很願意賺的。然後你跟着人家學習淺顯的知識,起碼不會被大學生反套路,明白了嗎?”
連夏是個踏實肯幹的好員工,又有親戚關系在,對李想的崇拜由來已久,是以非常認真的記了下來。
“我們不差錢,甯願掏錢和他們打官司,也要争這口氣,你明白嗎?”
“表妹,我明白,也覺得你做的很對,咱們有證據,這些早在資助之前就已經提前跟他們公示過,他們接受了才寫的借據,現在反悔了,那就是沒有信用,這樣的人哪怕考上大學,在人品方面也差強人意。”
“所以,你們找到他們單位,隻一次,談不攏就不需要多說啥,在起訴法院的同時,讓他們将起訴通知書發到他們單位去,我看到時候哪些單位敢用他們。占便宜占習慣了能行?”
将賬目捋清楚之後,木炎和李想這才坐上公交車到了鎮子上,又坐牛車回了村子。
趕車的大爺是他們村的,不過因爲她這兩年變化大,沒認出來,所以确認了好幾次才知道她是李華的姑娘,木炎也是在這兒長大的,大爺當時就擺手說不要錢,不要錢,直言李華做了那麽多好事兒,讓村子裏的孩子都有學上,這是大功德啊!
話雖如此,但李想可不是喜歡占便宜的人,尤其還是活的比他們還苦的人,所以就抓了一大把的大白兔塞到了大爺的衣兜裏,說是給孩子吃的,大爺拒絕不了,就收下了,直言坐車的錢還比不上這些糖果貴啊,好孩子,李華教得好什麽什麽的,反正什麽話好聽就說什麽呗!
大爺說了很多話,主要是他們離開以後,土改給老百姓帶來了多少實質性的意義,加上孩子們都有學上,家家戶戶的日子好像都沒以前那麽難捱了,尤其現在上面也開始推廣讓老百姓自己拿東西賣錢的政策,他不住的感慨着,說現在的孩子都生到好年代了。
還說李三柱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啊,家裏出了四個大學生就不說了,這另娶的媳婦還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現在的日子真的是連神仙都羨慕的好日子啊!
聽到這兒,李想和木炎飛快的交換一記眼神,之後就嘲弄的勾了勾唇。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看來李三柱從京城回家之後,就一直給自己背了個‘我雖然回家了,但我依然比你們這些土包子過的好’的枷鎖,生怕别人笑話他,也生怕别人覺得他家出了四個大學生咋滴,不照樣過得不如别人?
所以這些年就算過的不好,他也會說自己過的好,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他們家實際的一個情況。
虛榮大概就是這樣誕生的。
半個小時的路程颠簸後,總算到了李家村。
倆人在回家之前就已經找了沒人的地方準備了一些禮物。
給李二柱家的是五斤新鮮豬肉,五斤臘肉,還有棗糕、雞蛋糕、水果、罐頭、糖果、奶粉和麥.乳.精,肉是全家吃的,其他都是給老人準備的。
到了李三柱這兒,東西一樣不多,一樣不少,一模一樣的,不偏不向,省的被别人挑刺。
老大家的李想想都沒想,反正坐牢的坐牢,死的死,當年怎麽對他們母女倆的,現在她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你去二外公家,說幾句話就回來,我晚上再過去,省的被挑理,上次就被他們說了,晚上咱們住在二外公家。”
“好,我知道了。”
“對了,你多注意一下他的身體情況,看看有沒有複發的征兆。這次如果再複發,恐怕就不好治了。”
木炎應下,兩人在岔路口分開。
李三柱家沒有鎖門,李想直接進了院子,現在是寒假,所以她看到了馬菊花的女兒汪子晴正在院子裏洗尿布,雙手凍得通紅,看到她進門,滿臉詫異的站起了身:“你,你來了?”
李想友好的朝她點了點頭,“我外公在家嗎?”按照輩分,她怕是還得叫她姑姑,隻是她叫不出來。
估計這姑娘也叫不出來,所以才會這麽尴尬的稱呼她,隻見她匆忙擦了擦手,想要上前接她手裏的東西,又怕别人說她見禮物眼開,猶豫了一下,才拉了一個小闆凳過來:“你坐,快坐,他們沒在家,下晌去醫院了。”
李想順勢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汪子晴:“這是給外公他們帶的禮物,你收起來吧,電報裏沒說清楚,你能給我講講嗎?”
“好,你等下,我把東西放下,再給你倒杯水。”汪子晴匆忙的接過東西送到了李三柱他們夫妻倆的房間,然後直奔竈房用帶着豁口的碗給她盛了一碗白開水。
李想謝過她,禮貌的端在手裏喝了幾口,然後放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汪子晴見她沒有嫌棄他們家的東西,悄悄的松了口氣,然後才将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原來這次老兩口爲了拼這個孩子,不顧一切的要生下來,誰能想到因爲年紀太大,高齡産婦,營養跟不上,導緻很多問題,從懷孕到生一直沒去醫院做檢查,臍繞頸都不知道,孩子沒有胎死腹中已經是萬幸,但因爲繞頸太多,所以隻能剖腹産。
孩子生下來之後,黃疸嚴重不說,就連馬菊花的傷口也一直潰膿長不好,月子裏幾乎都在醫院過的,出了月子雖然出了院,可還要時不時的去醫院做各種治療。
李想掐指一算,哦吼,李三柱這下好了,估摸着把自己手裏的養老錢全部作幹淨了,才找他們求救的吧?
之前不說是因爲面子問題,現在眼瞅着頂不下去了,才厚着臉皮找他們要錢,真夠不要臉的。
李想聽後,一沒打算去醫院,二沒打算去接,隻是‘哦’了一聲站起了身。
“既然他們不在家,那我晚上再過來,那啥,我奔波了一路,就不多留了,去我二外爺家休息一會兒,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汪子晴自然是不敢挽留的,唯唯諾諾的送李想出了門,看着她寒風中依然纖細,一點也不臃腫的身子,再低頭看看自己,肥大的舊棉襖,水桶似的黑棉褲,而李想,大冬天卻穿着鮮亮的大衣,踩着皮鞋,好看的讓她嫉妒。
李想和木炎這次回來,都穿的呢子大衣,木炎是黑色的,李想是駝色的,裏面搭配着保暖内.衣和毛衣,下身是保暖褲加打底.褲,皮靴裏面都是羊毛,在城裏是一點不冷,但是到了鄉下有點冷,就在衣服裏貼了暖寶寶,反正也是臭美的不得了。
大概是在愛美的年紀,所以李想不想委屈自己,就拿了一些相對來說比較土的款式犒勞自己。
在她的眼裏這是土的,但是在這個年代人的眼裏,你别說是鄉下人了,就連京城的人看,都是頂級時髦的。
還沒走到二外公家,就聽到裏面傳出了歡愉的笑聲,再對比李三柱家的冷清,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二外公家除了老兩口在家,其他的人都去縣裏面打零工了,因爲年關将至,所以很多私人的地方都招臨時工去幫忙,幾個小的也都上初中高中了,所以就讓他們去疊疊紙盒子,搬運搬運東西,趁着年前大掙一筆,然後再過的好年。
看吧,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對比之下,李三柱家,到老了還在折騰小的,不知道有幾個。
都說有能力養才能生,這沒能力養,居然還生,這不是擎等着被人家從後面戳脊梁骨的嗎?
對于李想的到來,老兩口在意料之中,外婆拉着她的手,哈了氣,關心的問:“看你穿的,不冷嗎?”
李想搖搖頭,“外婆,我不冷,你摸,我的手心都是熱的。”
“快上炕上暖和會兒,他們還沒回來吧?”
李想搖頭,外婆歎息一聲:“如今你們這一房,李和平李和瑞李和雅兄妹仨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媽也生了倆,本來綿延後嗣是好事兒,可是被你外爺這麽一整,誰家也過不好,前幾天李和平回來,還和你外爺大吵了一架,歸根結底,是人家也要養活自己的孩子,根本就沒有能力給他們負擔太多,你外爺也是,一張口就是二十塊一個月,說他工資漲了,就應該給他這麽多。”
李和平工資肯定是會漲的,但估計撐死也就從三十六,上漲到四五十塊錢,這又要給養老,又要養活自己的孩子,的确不太夠,尤其李三柱還想要二十塊錢,怪狠的啊!
“李和瑞和李和雅雖然沒回來,但是情況也都差不多,誰也沒有多餘的閑錢出來給他養活兒子。那小兒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體弱多病,黃疸治了兩個多月了還不見好,馬菊花生下來就沒奶,氣虛的自己都顧不上,哪裏還顧得上這個孩子?所以想來想去,就找到了你們,沒想到你們回來的這麽快,路上沒少折騰吧?”
“沒事兒外婆,他不提,我們也該回來看看您了,看他也隻是順道罷了,不過,敢問李和平他們要二十,那我媽這兒,估計得給到五十塊吧?”
李想真想呵呵這老東西一臉,同時也可憐那孩子,媽都四十五六了,爸都五六十歲了,等他長大,誰來養?
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李三柱當年失憶進了孟家,忽略了李華,這個他們母女倆沒法說什麽,斷絕關系之初也隻是難過了幾天,現在連他親手養大的孩子都不管,他還想指望這個已經斷了關系的?
誰也沒想到,這晚上李三柱夫妻倆居然沒回來,卻是打電話到大隊部,讓李二柱家給他們湊兩百塊錢急救孩子,孩子肺炎住院了。
李想這下郁悶了,不給錢,孩子肯定沒命,給錢,她給的一點不舒坦,二百塊錢對她來說是不多,可是給李三柱她心裏不高興。
木炎不想李想大晚上的去給他們送錢,于是自己騎車代替李想去了醫院,李想縱然不甘心,但是事關人命,她沒辦法,既然木炎去了,那她還是明天早上再過去。
車當然是木炎空間的,大晚上的,他跟李二柱說的是去借車,實際上他懶得借,出了村子就騎上自己的車走了。
到了醫院,發現這小孩子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因爲醫生還下了病危通知,就看能不能熬過這一晚了。
這夫妻倆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熬了這麽多天,看到木炎過來,哭的是老淚縱橫,不住的道謝,直言後悔什麽的,木炎懶得回應他,心裏惦記的是那個孩子,所以直接越過他們去找主治醫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