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被連懷義領走了,走的時候很是不忿,甚至還丢給李想一記仇恨的目光,如果眼神能殺死人,估計李想站在那裏都要被她灼傷了。
其實這件事本來不值得一提,就是同學之間的小打小鬧,可是最後誰也沒有想到,居然還上升到了道德敗壞,甚至開除的地步。
縱觀這一年來,因爲和李想作對被開除的,前有慕雪莉,中有楊柳、林可兒,如今再來個連心,啧啧,同學們對李想越發的忌憚了。
爲什麽呢?
因爲這當中除了個楊柳,其他幾個哪個沒有點身世和家世?可最後什麽下場?開除的開除,退學的退學,留下來的林可兒看到李想都要縮着頭聳着肩走道。
李想是什麽身份大家不知道,但卻看得分明,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這位主,要不然怎麽走出醫學院的恐怕都不知道。
所謂衆口铄金積毀銷骨,人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給淹死,李想也不是個聖人,出了這些事之後,面對同學們私下的讨論和指指點點,她焉能做到心如止水?
縱然她并沒有覺得自己哪裏錯了,甚至自己還是受害者,可是那些八婆們會在意你是受害者嗎?
不,她們隻在意結果,結果是得罪她的人都慘遭開除了,所以,施暴者反而成爲了受害者。
室友們聽到這些讨論,一個個氣的渾身發抖,掙紮着要去跟那些人理論,卻被李想拉住了。
“算了,嘴.巴長在别人身上,你能堵得住?你控制住一個,控制不住第二個,反而還會因爲那些人的诋毀,讓你更加不堪,說讓她們說吧,隻要我自己看開就行了。”
李想也沒想到,就是來軍訓,也能出這樣的事兒,自打連心走了之後,三十人的宿舍泾渭分明,李想和室友似乎被那些人單獨孤立了一樣,再沒有人來找她們的麻煩,占她們的便宜了。
這樣做自然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她們全身心的将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訓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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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懷義對連心極度失望,回程的路上,他開車,連心坐在副駕駛,全程目光呆滞,不搭理人。
連懷義扭頭看着她的側臉,還真的沒有從那上面找到他們夫妻倆一點點的特征,反而這個側臉有李華的幾分相像度,心裏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有時候半夜醒來,都會坐在床邊煩躁的抽上一支煙解解乏。
連心是他們夫妻倆一手養大的,按理說孩子是無辜的,每一個孩子生下來都是天真無邪的,後天養成與父母的影響才會讓這個孩子的性格得以形成,都說孩子是鏡子,照出了家長的樣子,連懷義沒有資格去質疑連心基因的問題,他隻能說,她長成這樣,他和周韻的責任最大。
天下沒有不是的孩子,隻有不是的父母,是父母把孩子教育成這樣的,孩子他有錯嗎?不,他沒錯,非但沒有錯,反而成爲了他們教育的失敗品。
他簡直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是連心害死了周韻肚子裏的孩子,那他要怎麽去質問她?
她爲什麽要這麽做?
連懷義想到李想告訴過他,連心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她既然知道,那就會對自己的身份産生忐忑不安的情緒,而這個時候周韻懷孕,還是男孩兒的消息,可能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她,她在害怕,害怕弟弟的出生會剝奪她日後的疼愛和親情,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價的殺掉那個孩子?
細思極恐的連懷義,隻覺得自己的胳膊倏地冒出一層雞皮疙瘩,細想周韻從懷孕,到流産,再到連心在家時的點點滴滴,但凡他能回憶起來的,如今想一想,都在懷疑,她如今對他們,到底還有幾分真,幾分假?
難道在她的眼裏,他們隻是她身份地位的一個有利條件?
她的虛榮,全部都建立在他的身份地位上,如果他不要她了,那麽她就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更爲可怕的是,周韻現在就跟魔怔了一樣,将什麽責任都推到了李想的身上。
這當中是誰的功勞,連懷義現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了。
說起來,他經常性的在工作,很少回家,他所能知道的母女倆的互動,大多數都是周韻告訴她的。
比如今天周韻說,連心越來越貼心了,天天都給她炖湯喝,現在想想,難道那些湯裏面被加了料?
再比如,周韻會不斷的,反複的在他耳邊說,如果那天李想不來,她懷孕的事兒就不會被揭破,如果不揭破,她就不會生氣,倘若不生氣,好好的孩子怎麽會說掉就掉?
現在的周韻,精神狀态極差,隻要一提及李想,她的血壓都能飙升到極緻,這種一點就着,根本就無法交流的樣子,他現在想想,連心在這背後,是不是也扮演了什麽角色?
現在看着她似乎是受了打擊一樣,沉默着不說話,可是這腦子裏會不會醞釀什麽複仇的計劃?
連懷義不知怎的,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住了,這是他的連心啊,他怎麽能懷疑她呢?
可不知爲何,腦子裏想的全是她的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和表情,于是,他轉過頭,試探性的問了句。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被醫學院以人品差爲由開除,說實話,不僅丢人,而且……很難再借着身份去任何學校了。
大學就别想了,一些大專技校或許能夠上。
連心似是突然之間下了什麽決定似的,扭頭看向連懷義。
“爸,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離開,這輩子就算當不成醫生,我也不應該活的比她差,我要出國,爸爸,你送我出國留學吧?”
八十年代的出國潮是出現在八十年代末的魔都,八三年其實還不明顯。
而連心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國,是覺得就國内的情況,她不管去哪裏,都似乎比不上李想,那麽唯有出國,當一個海歸,或許她的.asxs.才比李想高。
她這次一敗塗地的從軍醫院離開,這對她來說何止是屈辱,簡直就是人生的一大污點。
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所以,她想到了出國留學。
“出國?那你以什麽名義出國?留學生需要考的,你覺得你能考得上?”
“這個我會仔細打聽清楚,如果真需要考試,那我就考試,我就不信,我比她李想差到哪兒了,如果考不上,我再想其他的辦法!”
連懷義很是不理解連心的這個舉措:“咱們國家這麽大,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爲什麽一定要出國?你覺得咱家這條件,能供得起你出國留學的費用?”
連心着急的想要一個突破口,完全就沒去操心錢的事兒,現在經連懷義這麽一提,她沉默了。
“心心啊,這件事你做的不對,錯了就是錯了,你得接受學校的批評,這樣你看行不行?回頭我給你找個大專院校,你學個專業,畢業之後憑咱家的關系,也能找個不錯的單位,女孩子嘛,要求沒必要那麽高,安穩一點,清閑一點的崗位都挺适合,比如學個财會,學個服裝設計,這不都行嗎?”
“啊對了,如果你還想學護士專業,我就給你找個衛校,那也是可以的啊,雖然将來福利待遇未必比得上軍醫院出來的,但是勉強混個崗位還是能做到的,行不行?”
連心此時此刻腦子裏一團亂,連懷義在說什麽,她根本就沒聽着,反而覺得他嗡嗡嗡的煩人。
于是略顯不耐的打斷了他:“爸,你能安靜一會兒,讓我好好靜靜嗎?這件事容我想清楚了再說。對了爸,學校開除我的這一舉動,您确定不違法?确定李家那邊沒有動什麽手腳?”
連懷義被女兒這麽一怼,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再聽了她後面那句話,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自嘲。
“你想說什麽?覺得自己這事兒性質不大,不應該直接被開除?所以懷疑李想家可能暗箱操作了?”
“難道不是嗎?我是做錯了事兒,可是李想呢,她就沒做錯事兒?她當時不就已經報複過來了?我渾身上下都被淋髒了,爲什麽就不能開除她?”
連懷義吃驚她的論調:“就憑你事後死活不承認,結果被人家人證物證打臉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你的思想覺悟有問題,你當軍校是什麽地方?進校之前爲什麽政審擺在第一位?正因爲家庭背景和你自身的思想品德應該擺在第一位,如若不然,将來流落到社會上,隻會給軍人丢臉,這也是爲什麽這件事你覺得不算大事兒,結果你卻淪落到被開除的下場,連心,這些在部隊裏已經有人告訴過你,也跟你講過了,你怎麽到現在還不明白?”
連心鄙夷的撇了撇嘴,“呵呵,明白?我要明白什麽?明白李想是因爲家庭背景比我們家過硬,所以我開除了她平安無事?爸,這麽強烈的對比下,你怎麽能保持如此平靜?我被開除了啊,以後上不了大學了啊?”
連心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眼淚就下來了。
那梨花帶雨的小模樣,饒是連懷義恨其不争,也有些無奈了:“心心,你得認。必須得認。”
“不,爸,我不想就這麽認命,如果我就這麽的認命了,那我這輩子注定無法和李想相提并論,我不能就這麽放棄,絕對不能,如果您無法幫我出國,我可以去魔都找我外婆嗎?”
周韻與連懷義結婚的時候,娘家還不怎麽樣,不過後來周遊(周韻哥哥)進入外貿相關部門之後,周家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尤其80年的時候全家都搬到了魔都,如今在魔都混的是風生水起。
周家對連心這個外孫還是挺不錯的,而且舅媽家曾經是資本家,其哥哥移民海外,如果她找舅媽幫忙的話,她覺得自己出國應該問題不大,差的無非就是錢了。
錢,的确是好東西,想掙也好掙,就看她怎麽想了。
此時此刻的連懷義還不知道,連心在此時此刻已經将對李想的恨,轉化爲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動力。
有了這個動力,她很有可能豁出去了。
所以連懷義在這個時候勸她,明顯是不明智的,尤其他還開着車,這樣的情緒太影響他的注意力,旋即撂下一句:“回家和你爺爺奶奶、媽媽一起商量商量再說。”
就此,連心閉了嘴,閉上眼睛想自己的事兒去了,連懷義看着她的側臉,渾身上下竟升起了一種強烈的陌生感。
這個孩子,從什麽時候變得,連他都覺得看不過眼了呢?
與之相對比,李華教育出來的李想,卻是那麽的善解人意,獨立自主,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個最完美的女兒,甚至都找不到任何的缺點,完美的連他這個爹面對她的時候,都覺得分外有壓力。
兩個女兒根本就不需要對比,就已經看出來了優勝劣汰。
他不知道李華是怎麽教育的,但是很明顯,不管是李想,還是木炎,他們的優秀,也間接證明了李華的成功。
與之相對比下,他和周韻的教育,就是完全的失敗品。
連心這個孩子,小時候還好,長大了之後,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倒是不笨,但是爲人不踏實。
老太太和老爺子爲什麽由當初的喜歡,到漸漸的不喜,正是因爲在她身上,他們看到了許多不是她這個年紀孩子該擁有的算計與城府,說白了就是虛僞,她從小到大不缺吃不缺喝,他們不明白爲什麽,自己的孫女會變成他們最讨厭的人的樣子。
最後他們看明白了,連心在連家是不愁吃不愁喝,但是她有一個喜歡攀比的母親。
周韻的俗并非物質上的俗,而是她從内而外散發出來的‘自我感覺良好’,之前有上官靈芝在的時候,她常常被上官靈芝捧得找不着東南西北,如若不然,她堂堂文化局的副J,怎麽就能在學校衆目睽睽之下,甩李想一記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