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炎被李想吓了一跳,“我還以爲你睡了呢,”
這個單間裏還有一張沙發,木炎似乎很累,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床被子,一半鋪一半蓋,外衫脫掉後,躺倒沙發上伸直了腿,才無奈擡頭看她。
“一定要知道?以至于讓你大半夜不睡覺的,在這兒等着?想到什麽了你,是不是又受刺激了?”
“今天我碰到周韻,又被她冷嘲熱諷了,所以我特别想知道,你和連心的前世,說說呗,有啥好隐瞞的?!”
“沒有什麽好隐瞞的,隻不過怕惡心到你罷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也無妨……,”
于是這個寂靜的夜裏,木炎第一次敞開心扉,向自己未來的伴侶,交代了自己的前世。
“其實我本來應該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哪怕窮一點,起碼父母完整,卻因王芳這個母親,設計下鄉知青慕景平,在慕景平喝醉酒的情況下,被迫與她發生關系,且逼他與其成婚,說到這兒,你知道爲什麽王芳會選擇慕景平嗎?”
李想眨眨眼,“他是城裏人,又長得帥?”
木炎呵呵自嘲:“也算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這不是重點,重點說出來,連我自己都惡心。因爲慕景平不是當地人,是外地人,外地人明白嗎?因爲鄉下人的愚昧與無知,王家這當人父母的,在兒子和閨女長大的情況下,還不分房睡覺,兒子十七八歲的時候,居然讓自己十六歲的妹妹懷孕了,這在那個年代何止是醜聞?簡直就是禽.獸行徑!”
李想嘴.巴張成了O字型:“這,這也太愚蠢了吧?”
木炎目光冷凝:“不敢去醫院,不敢出門,最後能怎麽辦?孩子生了下來,以爲人不知鬼不覺把孩子扔到河裏面就沒人知道了,可是孩子生下來會哭吧?生孩子那麽大的動靜,左鄰右舍會不知道?他們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沒想到這個孩子會是親生哥哥的,以爲王芳跟什麽人厮混生下的野種。所以如果沒有慕景平,王芳很難嫁出去,名聲早在十六歲那年就已經毀了。”
李想倒抽一口涼氣,“好狠的心呐,就這麽給扔了?”
“不扔怎麽辦?留着這個孩子,萬一是個傻子呢?留下來,閨女還嫁人不了?兒子還娶媳婦不了?”
李想抿了抿唇,“所以,你一直拿這個秘密威脅王芳?”
“呵~,她自己有臉做,需得有臉承擔這個後果,慕景平也是聽說她以前生過孩子,所以對她格外的厭惡,哪怕結婚了幾年,也一直不冷不熱,連帶着對我,也充滿了反感,覺得我的出生就是他的恥辱。”
“王芳長得不錯,也算是王家村的村花了,可能是因爲知道村民們都私下裏議論她不光彩的過去,所以破罐子破摔了,不管同村還是外村,因爲她父親村長的身份,還有她的長相,想要勉爲其難将就她的也有,但她偏偏還眼高于頂,如果真找個妥帖的人嫁了,也就沒那麽多事兒了,可偏偏她看上了擁有京城戶口,又有文化,長相還帥氣的慕景平,不然也不會聯合自己的爹娘做出生米煮成熟飯的龌龊事。”
“不過,雖然這飯做熟了,也達到了結婚的目的,但自此也被冠上了恬不知恥的名号。慕景平不是一個安于當前的人,他本就是京城人,下鄉是被逼無奈,哪裏會甘心一輩子屈居農村?他野心勃勃,雖被迫與農家女王芳成婚,但從未放棄過回歸城市的想法。”
“1965年,我5歲,也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慕景平終于在其父地位更上一層樓後,就爲其申請病退回城,離開之前,不但将所有成婚證據消滅,還将我和王芳迷暈,成婚之後,我們已與王家分開單過,結果這反而方便了他的脫逃。”
“最後的結局想必你也猜到了,慕景平得償所願回歸城市,并與家世不俗的曹芳結婚,而後平步青雲,子承父業,進軍政界。”
“王芳醒來之後,就瘋了似的到處尋找慕景平的下落,但因爲有慕家的阻撓,王氏的尋夫之路并不順遂,因爲開不來介紹信,她連當地的小縣城都出不去,慢慢的,也就徹底死了心,而後抛棄了我,改嫁到鄰村,之後也基本和王家斷了關系,其實王芳不是沒有恨過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他們的無知,她焉能會落得這個下場?沒有了慕景平,她更加不會把我放在心上,不過前世的我可沒有今世這麽順遂。”
“沒有爹,沒有娘庇護的我,在外家備受嫌棄,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幹不完的活,十年下來,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所以就想參軍。那個年代一個村能有一兩個參軍的都算不錯了,更何況我還沒上過幾天學,之所以識字,還是去學堂外的窗戶底下聽來的,再不就是偷偷幫村裏那些下放的人,他們都是知識分子,有時候會教我一些知識,可是你會,沒有學曆,人家也不會承認。”
“得虧王家外公後來退了,新上任的村長心善,看我實在是可憐,因爲在王家我過的就是當牛做馬,豬狗不如的日子,這一點,全村人都看在眼裏,所以他幫我要到了一個名額,好在我當時年紀小,身體還算健康,順利通過了體檢,當了五年兵吧,因年齡小,沒學曆,沒背景,即使有勃勃野心,也無奈成爲第一批被下放複業的軍人。”
“1980年複業的時候,我二十歲,放棄當地收割機廠正式工的機會,毅然南下經商,其實我也沒想過還有這方面的才能,我就靠來回的折騰,将南方的東西折騰到北方,北方的東西折騰到南方,什麽都做,什麽錢都賺,那麽利潤很低,我也做,所以經過多年的打拼,倒還真的幹了起來,成爲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批緻富的販子。”
“你知道,那個時候的商人被稱之爲小商小販,被人看不起,這不後來富起來的都是這些被那些正式工看不起的人,而那些沾沾自喜,自以爲拿着鐵飯碗的人,卻淪落到下崗待就業的一個狀态,這個轉變你沒經曆過,所以很難理解,可我卻是從這當中熬過來的,所以非常的解氣。”
“許是因爲我骨子裏流着慕家人的血,又或許是王芳和慕景平把我生的還算不錯,所以無論走到哪裏,都自動成爲閃光體,加上我踏實勤勞,肯學肯吃苦,終于憑借自身的努力在南方占有一席之地。”
“又一個十年過去,1990年,我30歲,從未聯系過的慕家人居然找上門來,想讓我認祖歸宗,隻因前一世慕景平的兒子和這一世如出一轍的幹了壞事,下了大獄,這不,覺得小号練廢了,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大号,經過多番打聽才找到了我。”
“在得知我當時的身價後,慕景平高興壞了,這就好比他刮彩票中了獎一般,從未撫養過一天,還成長的如此優秀,又和王家人沒有任何聯系,他能不高興?于是歡天喜地的把我接回了家,那個時候的我,漂泊在外多年,一直都想有一個家,打小就對慕景平又愛又恨,如今他來找我,就下意識的跟他走了,這可能就是典型的缺愛表現吧?”
“回到京城之後,慕景平很快就對外公布了我的身份,但是不是親生兒子,而是義子,但是外面的人也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瞧出來我是他兒子,又姓慕,所以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上門恭賀。那一天,慕景平很高興的對我說,他爲我選了一門親事,而親事的對象恰恰是……,”
李想聽到這兒就明白了:“連心?”
慕岩點了下頭,“是連心,她是連家最小的孫女,在前一世格外受.寵.,而這也養成她刁蠻跋扈的性子,當年的我并不喜歡這個女人,也不想回歸慕家本家,隻是想和慕景平有所聯系,原則上還各自過各自的,當然,開始也是這麽說的,可是慕景平發現他本是不小之後,偷偷的改變了主意,甚至爲了達到目的,不惜插手我的事業,以此做威脅,還列舉迎娶連心的諸多好處,當時的我可能天缺乏家庭感情了,居然就那麽的妥協了,妥協過後,才方知娶這個女人是多麽錯誤的選擇。”
“前世的連心不但嚣張跋扈,甚至私生活混亂,我從心底厭惡這個女人,所以在她面前總會表現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泥腿子形象,久而久之,就讓她覺得我就是個空有一張皮囊的軟蛋,漸漸的就對我厭惡起來。”
“哪怕有所謂的慕家做我的後盾,也抵擋不住她骨子裏對我的鄙夷,是以她從未将我這個丈夫看在眼裏,光明正大的給我戴綠帽。”
李想聽到這裏,‘噗嗤’一聲笑了,見木炎黑着一張臉,一臉抱歉的擡了擡手。
“對不起啊,我沒忍住,哈哈,太好笑了,她居然給你戴了綠帽子?天啊,這也天驚世駭俗了吧?”
“我對于那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本就不看好,也從未對她上過心,說的再明白點兒,我和她結婚之後,就沒碰過她,加之她十分強勢的警告我未來要各過各的,這正好讓我稱心如意,本就對她不喜,索性南下常駐。”
“終于有一天,這個女人因爲自己混亂的私生活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在連心三十五歲那年,她得了艾滋病,而也在這個時候爆出連心非彼連心,真正的連心就在慕岩隔壁村裏,這個連心才是真正的鄉下泥腿子。”
“設計這一切的就是連心父親的愛慕者上官靈芝,求愛不成,因愛生恨。甚至連心成長到今天這一步,也和她有脫不開的幹系。這一世連心之所以還沒變的那麽虛僞、草包,一個是因爲時間上還不到,再一個是因爲前一世的上官靈芝可沒這一世這麽凄慘,所以一點點的改變,可能就會改變原有的軌迹。”
“連心在身份曝光之後,連家就徹底的亂了套,因爲真正的連心已經讓泥腿子連家人給禍害死了,這個連心呢,又患上了絕症,絕症不管在哪個年代,都需要有絕對的資金保障才能活的久,我肯定對她是不管不問的,甚至還直接和她離了婚,連家也覺得丢人啊,得了這個病,帶累的整個連家都丢人現眼,無依無靠的她,熬了兩年就死了。”
“沒幾年,我在四十五歲左右又娶了妻,豈料婚後不久就被查出不孕,因爲生不出孩子,二婚的妻子不甘寂寞,與我離婚,分得我大半财産後逃之夭夭。”
“本以爲這一生就會像這樣孤獨終老,沒想到臨了躺倒病床上,才得知自己之所以不孕,是自己的妹妹挖空心思設計的,就連那個不甘寂寞的二婚妻子,也是慕雪莉事先安排好的,分得的一半錢财,也大部分進入了慕雪莉的手裏。”
“當然,他們挖空心思這麽做,也是觊觎我的财産,畢竟我手裏,不止有慕家的财産,還有這些年我縱橫四海打拼下來的慕氏江山。”
“可誰曾想過,我當親兒子一樣疼愛的外甥,竟然給予了他農夫與蛇的慘痛下場。”
“前世的我沒能熬過六十歲就死在了來自愛情與親情的雙重打擊之下。”
李想看木炎停下來擡頭看她,有些驚訝,“這就完了?”
木炎有些無奈的看她,“你還想怎麽着啊,這還不夠慘嗎?”
“所以,慕雪莉才是最後的赢家?連心是炮灰?”
木炎無語的抽搐嘴角,“你難道不覺得我才是活的最憋屈的那一個?”
李想撇了撇嘴,“是夠憋屈的,也夠蠢的,一輩子征戰商場,最後死在女人的手裏,窩囊啊!”
“喂,咱不帶這麽埋汰人的啊,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更何況是人?”
“那你這一世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過來找我是幾個意思?你知道我被換了,爲什麽不換回來?”
李想問道了全文最關鍵的一點,木炎聞言,反而淡定自若的看向她。
“我問你,如果是你,你願你當誰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