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懷義也是在聽李想身世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那個人渣現在過的怎麽樣,木炎順帶就說了。
他不問,他們還真不知道他居然混到這個地步。
據聞連富貴一家在村子裏的人緣超級差,他們家孩子在本地都找不到人家,沒人家裏爲了錢把孩子往連家的火坑裏推,更何況,他們家還沒錢,沒錢又沒有名聲,擱誰誰嫁?兒子娶不着媳婦,女兒嫁不出去,已經成了連家人悲劇的開始了。
尤其這連富貴的大兒子是得絕症死的,誰知道這老二是不是也有問題,那就更無人問津了。
所以汪鳳蘭跑,那也是有理由的,不逼到絕境,誰會走?
要不人人都說這連家是遭報應了呢?
李想覺得,不管是汪鳳蘭還是連富貴,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一個事兒了,所以他過得好不好,跟她是沒關系的。
連懷義看李想不反對和自己相認,對待他們雖算不上熱情,但是起碼禮貌有加,畢竟沒有從小一起生活到大,感情淡泊也算是人之常情,一時之間也不敢逼得太緊,但卻對認親這回事兒上了心。
“辦個正式的家族認親儀式?”連老爺子突如其來的話,讓李想皺起了眉頭,然後果斷的拒絕了。
“爺爺,不用,我不想那麽麻煩,沒必要哈,這個血緣關系吧,我覺得您不用計較太多,反正我是個閨女,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再說我前面十八.九年都沒長在你們家,你讓我回去認親,我估計會有反效果,我本人呢欲.望也不大,再說現在我們過的挺好的,家裏條件也不差,所以就别折騰這些事兒了,我說認你們,按肯定會認,以後把你們當親戚走着,給你們養老我也會出一部分力,你們覺得怎麽樣?”
要不連懷義覺得李想過于理智呢,這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麽毛病,但是對于他們這些長輩來說,可能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但連懷義知道,李想是一個很有想法,也很獨立的女孩子,她決定的事情,一般就沒有啥更改的可能性,眼看老爺子臉色有些僵了,他生怕逼的太狠,反而影響了關系,于是趕緊出面緩和。
“爸,這事兒我看呢,咱也先别着急,也讓李想和家人商量商量,我們回去呢,也再合計合計。”
李想見連懷義肯從中調和,也沒客氣:“說實話爺爺奶奶,連叔叔,我不太喜歡周韻,你們也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惡劣關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怕你們還不知道吧,前一段時間她還找人圍毆我,隻不過呢,我這個人力氣比較大,她沒得逞,所以我對她的成見挺深的,她對我呢,也不會因爲我是她的女兒而改變什麽,所以,就保持現在這樣挺好,我沒打算和她相認,希望你們能夠理解,如果我有心和你們相認,也不會等到今天,我就是不願意,”
李想說的很明白,就怕直接告訴老兩口,你們,我認,但是周韻,還是算了吧,而且這個相認也隻是你知我知的一個情況,公開?那是不能夠的。
聽明白的奶奶,一下子就急了,“想想,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跟我們回家,在衆位親戚面前公開露臉?”
李想一臉歉然的搖頭,“對不住奶奶,我不願意。”
奶奶臉色一白,聲音裏帶着急.促:“爲,爲什麽啊?就隻是因爲周韻嗎?”
李想還沒開口,那邊老爺子就氣的拍了桌子,直接扭頭對連懷義道。
“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攪家精,你回去就和她離婚,我和你.媽一直都不喜歡她,現在她和我孫女關系惡劣到這個地步,我孫女想回家還得看她的臉色,這怎麽能行?你回去就打離婚申請,這種攪家精,早就該休了!”
李想有些尴尬的開口:“呃,爺爺,其實您不用這樣的,我和周韻的這個關系呢,不會因爲離婚不離婚的有什麽改變,我不回連家,自然也不完全是因爲她,連心再怎麽說也是你們養大的,縱然不喜歡,那也是有感情在的,我如果回去了,她該置于何種地步?将來她來我們家了,我又該置于何種地步?而且認親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又何止這些?親戚朋友那邊,您們又該做何解釋?所以我考慮下來,覺得就這麽處着,挺好的。”
連懷義總算看出來李想的意思了:“不是各歸各位,而是各自安好?”
李想認可點頭:“對,就是這麽個意思,現在這樣挺好的,你們也沒損失什麽,還得到了一個女兒,我媽呢,也不會因爲這件事受刺激,畢竟她現在在關鍵期,我不想因爲這個事兒讓她分心,連心也不會因爲你們的疏遠,而想的過多,或者作出什麽不合适的事兒,大家各自安好,豈不是美事兒一樁?”
遲垣作爲長輩,很是贊同李想的話,轉頭對連懷義道。
“兄弟,我覺得囡囡說的沒錯,别因爲認個親,把現有的家庭關系弄的不尴不尬的,那多不好?現在這樣,不挺好的?你要知道,這從小養在身邊的,和冷不丁出現的,沒辦法相處,就算有血緣關系,也處不好。”
“可能我說這話你們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你們必須得承認,這是事實吧?養恩是大于生恩的,不管是于李想還是連心來說,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你看看我們這個家,李想和我們誰都沒有關系,李華和嶽父嶽母也沒有關系,木炎呢,亦然,我們一家子誰和誰都沒有血緣關系,可是我們處的好啊,比真正的親人還要親,這說明什麽?”
“首先我們三觀都在一條直線上,互相體諒,理解,包容,這個家是個民主的家,大家互相尊重,才能維系好這份得來不易的親情。其次,父母孝順,所以子女也會孝順,這叫愛的傳承,最後,我們都非常民主,孩子大了,盡最大可能的讓他們自主負責,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我們不過多的幹涉,所以我們生活在一起,才會相處的這麽融洽,但凡有一個前提條件維系不住,這個金字塔可能就崩塌了!”
遲一飛也十分懇切的看向連懷義。
“爺爺奶奶,叔叔,這件事本不該我們插嘴,但我覺得爸爸的話沒有錯,囡囡已經習慣了這個家,如果真讓她回到連家,且先不論她願不願意,你們想一想,她會适應你們家裏的環境嗎?如果囡囡去了你們家,那連心是不是要來我們家?這樣下來,我們如何相處?你們又要如何相處?”
連懷義聽了這麽多,其實已經有些動搖了,但還是想試一試。
“其實,李想和連心都可以在我們家的。”
遲一揚笑着搖頭,“不,叔叔,她們倆是無法共存的,李想過去要去适應你們家的生活,連心會因爲她的到來,而産生忐忑不安,這個影響可就大了去了,你也許會說,沒那麽嚴重,但是人心難測,你的一個決定,可能會關系到兩個孩子的未來,所以我希望叔叔能夠慎重的考慮。”
相較于家人的委婉,李想拒絕的非常徹底,她不會在這件事上拐彎抹角的委屈自己。
“我不會去連家的,我滿二十歲就會結婚,到時候我隻有兩個家,一個是我和木炎自己的家,另外一個就是我們現在的這個家,連叔叔好意我心領了,我從開始就說過,我隻會把你們當親戚處着,别的,抱歉,我的心不大,所以分不了太多的感情出去,再說,你們也沒養過我,一上來就要求我付出所有,我做不到,你們隻怕也做不到,隻不過是自己感情上不願意承認罷了,其實事實已經說明了一切,親的就是親的,強扭的瓜是不甜的,因爲它還沒成熟,你們說呢?”
親的就是親的,就算是有血緣在,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想想啊,你連機會都不給我們,又怎麽知道我們處不來呢?”
爺爺奶奶似乎很傷心,原本他們這一房沒有兒子就算了,可是現在竟然連孫女都不是親的,明明孫女就在眼前,卻不跟他們回去,這,這算什麽嘛?
接下來,無論老兩口如何勸說,李想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他們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很是不舍。
李想給他們準備了老年人喝的各種保養品,都是無糖型的,還說有空會去看他們。
送走連家人,全家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李想,癱在沙發上吐槽。
“應付起來太累人了,得虧我媽休息了,要不然多難受不自在啊!這比我做一上午飯都累人。”
木炎其實也松了口氣,因爲至此以後,他們倆人的身世,算是公開了,日後也不用再因身世而束手束腳了。
同樣松口氣的還有李想:“也算是解了我的一樁心事兒了,”
轉念一想,造成這個事故的直接人:“上官靈芝母女倆呢?”
“現在租房子呢,手裏怎麽說也有兩三萬塊錢了,日後隻要她們母女倆不坐吃等死,日子應該能過的起來。這個楊柳怎麽說也是個高中生,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高學曆了,拿着這個文憑,也能找着不錯的工作,”
李想對于她們兩個,現在也提不起太大的愁和怨了,畢竟上官靈芝和楊柳如今都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就夠了,所以對于未來,隻要不來找她的麻煩,她就祝福他們。
來不及休息,木炎帶着她騎車去找仝浩和張斌,這是早上他們離開的時候約定好的,畢竟鋪面不等人,需得提前敲定下來才可。
之所以先來看王府井,是因爲王府井在京城二環内,天安門以東400米處,屬于東城區管轄,這裏可是未來的商業天堂,如果選擇鋪面,自然要先選這裏。
不過八三年的王府井大街,可沒有後世那麽繁華,李想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逛街了。
今天難得有時間,她騎着車眼睛留意着周圍的鋪面文化。
這個年代的鋪子,還很簡單,字體都具有特别的年代氣息,一般都是紅字白底的印刷體或者美術體。
同現在争奇鬥豔的店面設計比起來,那個時候的店鋪都是千篇一律。
繁華的十字路口,幾家店鋪就比較簡單,一個王府井報刊集郵門市部,一個女裝加工部一個新征服裝廠。
她騎着車一晃而過,不過不管是紅底白字,還是紅字白底,大家清一色的藍色工裝服,或者白襯衣,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看着這一幅幅現實畫面,她覺得很是難得,畢竟這樣的景象,再過個十年,基本就絕迹了。
往前走,“王府井食品商亭”出現在眼前,對比後世,也就是商店小超市的一類的吧?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門口都擺放着時令水果,這一點就非常接地氣了。
臨街的“王府井糖煙酒商店”門口站着不少穿着藍色工服的工人在挑選商品。
隔壁窗戶上張貼了幾張發型時尚的女郎畫像,擡頭往上看,門頭一個大木牌幾個紅色大字,“王府井理發女部”格外顯眼,李想扭頭問木炎:“怎麽這邊的理發店還男女分開了?”
認真說起來,李想長這麽大,還基本沒咋去過理發店,能自己搞定修剪就自己弄,再不濟有外婆和李華幫忙,反正人長得漂亮,發型醜一點啥的,她也不怎麽在意,因爲這個年代的理發店的水平也有限,所以她還真沒留意過這些。
到了如今的學校,剪了醜醜的學生頭,偶爾隻要對着鏡子修剪修剪就OK了,更不用去理發店了,所以對于男女分開的理發店,她還真不知道。
木炎他們幾個的發型,都是小平頭,部隊裏有的是人會這個技能,而且還不要錢,所以他也覺得挺稀罕的。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提到門市部這個名字,估計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以前卻是很常見的标牌。
一般而言,所謂門市部就是廠礦等企業直接面對和接待客戶的場所,也是公司企業的門面,主要負責接待顧客。
喏,左邊一家經營電器的門市部裏就聚集了不少客戶,天花闆上還扯了一個橫幅:顧客至上,信譽第一。
臨街的拐角處,還有一家自行車修理鋪,兩位師傅正在忙碌。
旁邊放了一盆水,用來尋找車胎漏氣所在。
外面牆壁上挂着一個招牌:座門自行車修理部。
旁邊是一家經營照相器材的店鋪:皇官照相器材服務部。
可見那時候在店名裏,部字還是很常見的。
老照片的存在,總會讓人回味無窮,下意識的,李想讓阿狸幫她照相留念,因爲這個年代的一些畫面,還是很難得的。
經過那十多年的動蕩,80年代初的王府井,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重新煥發,因爲這裏代表着京城的繁華與喧嚣。
王府井很大,不僅僅大街上的店鋪鱗次栉比,周邊的胡同裏,也幽幽的散發着京城的古味兒。
灰牆紅瓦,重影疊疊的四合院,不時喚醒人們對老京城的回味。
京都市百貨大樓是解放後建起的,一層日用品、家電,二層衣服鞋帽,文具,三層布料成衣。
北側的中國人民銀行門口,排着長長的隊伍,周末也不休息,對廣大市民提供儲蓄業務。
位于王府井的人民日報社大門門口,還有戰士持槍警衛,畢竟這裏也算是這個年代最權威的媒體機構了。
首都鍾表店,也就是著名的亨得利鍾表店,這裏的鍾表涵蓋國内外,非常齊全,也非常的上檔次。
另外她還看到了京城著名的同升和鞋鋪,據聞很多領導人都在這裏定做鞋子。
再然後首都劇場、東風劇場,東風市場,後來的萃華樓如今的首都飯莊等等,她都從中找到了一些标志性建築的前世今生。
其實能在這邊買鋪子,很不容易,她也做好了價格高昂地段一般的準備,但不管地段再差,她也要堅持買下來,因爲光是沾着王府井的這仨名字,就已經奠定了它日後的價值,更何況他們是做美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你懂的。
果不其然,他們七繞八繞的,最後繞到了一個胡同裏,不是臨街商鋪,臨街的那些很難租的到買的到,因爲當初就考慮過要上下兩層,所以仝浩他們找的這個剛好符合這個要求。
是左右兩個平房大院兒,不是商鋪,如果改成商鋪,就要将現有的房子推倒重新蓋成商鋪,面積呢,可真不小,将來前面蓋好鋪子,後面還能造一個後院兒停車場,要價也不低,開口就是五萬。
李想被這個價格吓得不輕,五萬?
在皇城腳下的四合院兒還在四五千,五六千掙紮的時候,他這敢問她要五萬塊錢?
究竟誰給這戶人家的底氣?敢這麽要的?
李想一聽這個價格,扭頭就走,都不帶多說一句話的,戶主原本是看兩個小年輕來,以爲好糊弄,就想喊喊價格,萬一能成的,是不是?盡管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價格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不過還是大着膽子喊了出來。
豈料小姑娘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居然連商量的餘地都不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