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菊花拿不定主意，索性和李三柱一起去了醫院，到了醫院，經過醫生詳細的檢查後，對他們道。

“原則上身體各方面還算符合條件，不過，畢竟年紀大了，你們所要面臨的問題也不少，不僅僅是來自孕期各種不容易，還有像高齡産婦經常遇到的妊娠期糖尿病啊，高血壓啊什麽的，生産的時候，危險性也比較大，所以，這個孩子要不要，還是得你們自己決定。”

其實，還有一方面醫生沒有說，那就是年紀大了生下來的孩子，明顯沒有年輕的時候生的孩子聰明，雖然這不是絕對的，但已經成了默認的一個事實，而且年紀大生下來的孩子各方面指标都很一般。

盡管醫生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可是李三柱還是決定要這個孩子，還說什麽。

“你都生了三個孩子了，會有什麽危險？大夫就是吓唬咱們的，不是都說了，孩子生多了，就跟拉泡屎一樣簡單？這話雖然不好聽，可也是事實啊！你别怕，想吃什麽就說，這孩子咱們要定了。”

馬菊花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些不安，正好今天周末，兒子一會兒就回來，她決定還是問問自己的兒子比較靠譜。

汪子龍虛歲已經17了，是高二的學生，在縣城上高中，周六下午會回家。

到家的時候，基本上已經下午三四點了，回到家的時候，馬菊花正好在院子裏洗衣服。

汪子龍連忙扔下書包，捋着袖子過去：“媽，你歇着，我來洗。”

馬菊花下意識的要拒絕，可是想到了什麽，便歎息一聲：“兒子知道心疼娘了。”

“媽，你這麽辛苦，我能不心疼嗎？你忙活半天了吧，快去床上歇會兒，對了，爸呢？”

“他呀，出去轉悠了，”用腳後跟想也知道他出去幹啥，肯定是去顯擺她懷孕的事兒了。

馬菊花有些猶豫，她這個年紀再生孩子，的确有些尴尬，尤其醫生的話，更讓她心裏發毛，其實在汪子龍上面，還有一個兒子，可是沒立住，甚至當年因爲那個孩子，還傷了身體，調養了好幾年才接二連三的生了如今的這仨孩子，而她第一個孩子，隻活到了三歲，提到那個孩子，她的心裏就是一痛。

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臨老了，還送她這麽個禮物，可是，這個孩子，她實在沒勇氣生，因爲如今日子好不容易過起來，孩子們都上起了學，這是當初被婆家趕出家門之後想都不敢想的事兒，現在日子稍微好了點兒，如果要了這個孩子，健康生下來也就罷了，但凡出點任何意外，對于這個家來說，将會是滅頂之災。

所以他不想打破這份安甯。

想到這裏，鼓起勇氣對汪子龍說了自己懷孕的事兒，連帶着醫生那邊的話，也一并轉述給了自己的兒子。

汪子龍聽完之後，一眼凝重的看着她，“媽，這個孩子，必須生嗎？”

看樣子，兒子也不希望自己生？

馬菊花歎了口氣，“你繼父堅持把孩子生下來，其實我也不想生，我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出點兒什麽事兒，你和弟弟妹妹可怎麽辦？我們如今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我不敢拿咱們的幸福去賭，可是你繼父的态度，又，唉，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咱們倆家現在其實更像是搭夥過日子的，如果不是我年紀大，風險大，要個孩子，能改善兩家的關系的話，倒是也可以，可是現在，我都快五十歲了，怎麽還能折騰的起？”

汪子龍可不會想那麽多，他隻知道老娘隻有一個，父親已經死了，母親若是沒了的話，那他們兄妹幾個怎麽活？

所以，任何能威脅到母親危險的事兒，絕對不能幹，所以他不同意的理直氣壯。

“媽，你别擔心，晚上我跟他說。”

汪子龍兄妹幾個和李三柱的關系，屬于面子上過得去的階段，不說多好，但是比村子裏的人要顯得近一些，畢竟李三柱的子女都不在身邊，他能幹的活也是有限的，多半要靠馬菊花和她的幾個孩子幫忙，所以大家也算各取所需吧？

正說着，李三柱就叼了個煙鍋子，心情不錯的哼着曲兒進了大門，看到院子裏的汪子龍。

“喲，子龍回來了？今個兒回來的挺早呀！”

“爸回來了，快坐下，我去給你倒杯水，”汪子龍手裏還拿着髒衣服，正要起身，就被馬菊花按住了。

“行了，我來倒水，你坐着繼續洗吧，”

等馬菊花把水端過來，李三柱已經坐到了院子裏的石凳上，把煙鍋子裏的煙灰倒出來之後，剛要加，就被汪子龍出言勸住了。

“爸，别抽了，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們老師給我們看過長期吸煙人的肺部，都是黑的，爲了健康，您還是戒了吧！”

李三柱抽旱煙，也有好多年了，李華也勸過他，不過他沒放在心上，因爲他覺得心情不好，心情好的時候抽一煙鍋子的旱煙，就會覺得特别的提神兒，所以對于汪子龍的關切的話，他選擇了忽略。

汪子龍也從未指望他能回應什麽，抿了抿唇，還是開了口。

“爸，我媽年紀大了，這個孩子，還是不要吧？”

李三柱裝旱煙的動作一頓，猛地扭頭去看他們母子倆：“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汪子龍重複之後，李三柱啪的一下，就把煙鍋子摔到了石桌上，然後冷冷的看向馬菊花。

“看來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母子倆已經商量好了啊，怎麽？怕我養不起嗎？”

“不，不是怕你養不起，是我怕我媽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來，她都五十歲了，如果我哥還活着，她可能就當奶奶了，而爸您，好像已經做爺爺和外公了吧？你們這個年紀，就算不提生孩子的風險，養孩子的精力呢，我媽如今照顧這個家已經很辛苦了，如果再生個奶娃娃，那她豈不是要累死？所以我堅決反對我媽再生！”

“好你個臭小子，什麽時候我們夫妻倆的事兒，輪到你來插嘴了？你反對？你憑什麽反對？你有什麽資格反對？”

“我怎麽就沒資格了？她是我媽，隻要關乎到我媽的生命危險，我絕對不會妥協，不生就是不生！”

“你再說一遍，看我不拿耳刮子甩你，說的好像你.媽生下這個孩子就出事兒了一樣，她都生了三四個孩子了，再生一個能有什麽危險？再說了，你真的以爲我老的走不動道兒了？一個孩子而已，我怎麽就養不起？帶不了了？屁大點兒的孩子，你懂什麽？嗎，菊花，不許聽他的，這個孩子，必須生！”

接下來幾天，馬菊花無論走到哪裏，多有婦人交頭接耳的看着她說着什麽，幾位年長的長輩還讓她小心着點兒，什麽年紀大了，懷個孩子不容易什麽什麽的，惹得她老臉爆紅，幾乎是夾着尾巴往家走。

好嘛，這個李三柱看不出來還是個大嘴.巴，居然已經宣揚的整個村子的人都來看她的笑話了。

馬菊花心中暗惱，卻也無可奈何，因爲李三柱放出了狠話，如果她不要這個孩子，他就和她離婚。

馬菊花縱有不甘，又能怎麽樣？隻能憋憋屈屈的忍下來，不然怎麽辦？離婚嗎？懷孕已經夠丢人了，若是再離婚，那她還要不要活了？

所以這個孩子，最終還是被李三柱兩口子留了下來。

李和平兄妹三人得到消息回家的時候，馬菊花已經四個月了，早就過了藥物流産的最佳時期，這個時候再做，就相當于手術了。

他們是趁着清明節回家給孟氏掃墓才回了家，回到家才知道孩子居然真的留了下來。

李和平很生氣的看着李三柱：“爹，您這不是胡鬧嗎？我兒子已經六七個月大，将來你孫子和你兒子就差一歲，這，這算什麽嘛？”

前面提過，李和平在鐵路局車務調車部門上班，目前還是一個剛入門的小職員，借着李華基金會榮譽的光，才會提前轉正，今年已經是他上班第三個年頭了，娶的是售票處的一位售票員，縣城人士，夫妻倆都已經是正式工，每個月二三十塊錢的工資，吃的又是商品糧，李和平是正經的大學生，還是首都大學的大學生，在單位還是挺受器重的，日子嘛，剛開始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絕對比他下地當農民強N倍不止。

她媳婦家也是縣城本地戶口，上面兩個哥哥，下面一個妹妹，雖然不上不下的不怎麽受.寵.，但也算是那個年代的小康家庭了，李和平若非有個大學生的光環，估計憑他的家庭條件，也不會娶得上這樣的老婆。

李和平在鐵路部門才不過第三個年頭，就算剛轉正，也不會這麽快分到房子，可是他媳婦隻是個初中生，卻已經上班好多年，論資排輩加上家裏的關系，總算分了一套小兩室的房子，所以兩口子如今的日子過的也還自在。

去年9月份兒子出生，沒想到今年剛開始，老子就給他們這麽大的驚喜。

之前回來一次，李三柱提了，但是他沒放在心上，覺得他們不可能要，哪裏想到，這孩子還真留了下來。

李和平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給老爹丢盡了，所以很是生氣。

同樣的，李和瑞的臉色也有點不大好看。

李和瑞上的是農大，學的是農學，畢業以後分配到了農業局做了一名農藝師，同樣是托李華的福氣轉正，取得是縣裏蔬菜站站長的女兒，他女兒是縣百貨樓的一名售貨員，蔬菜站是農業局下面的一個部門，李和瑞是正兒八經農學專業畢業的，所以也算是技術員一類的人才，娶一個售貨員說實話有點虧，可擱不住人家父母關系硬啊，父親是蔬菜站站長，母親在種子公司做會計，這一家子都是農業局下面的，對李和瑞的發展來說，具有深遠意義。

所以，就算女兒隻是一個售貨員，好歹也是個正式工不是？

他剛轉正，也沒實力分到房子，同樣是靠她媳婦，住到了百貨樓家屬院，不過房子還沒李和平家的大，隻有一室一廳，夠他們小兩口住了，就算房子小了點兒，也好歹屬于正兒八經的城裏戶口，吃上商品糧了，這對成分不好的他們來說，委實不錯了好嗎？

說起來成分，也多虧了慕岩，李和瑞打心眼裏是感激李華他們一家的，奈何，唉。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他們各據一方，日後也沒有什麽機會再牽扯到，李和瑞縱然遺憾，也對目前的這個人際關系表示無奈，他們已經斷絕了關系，如果上趕着去舔，他拉不下那個臉面，索性，就這麽幹巴巴的處着。

說實話他本人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對目前的這個生活呢，也還算滿意，但當這一切被李三柱突如其來的孩子，打破了。

李和瑞的媳婦也已經懷孕兩三個月，比馬氏的還小一個月呢，對于李和平的話，深以爲然。

“是啊爹，你們年紀都這麽大了，折騰什麽啊？養孩子是好養的嗎？将來誰給你們帶孩子？”

李和雅如今在縣醫院做一名護士，年前嫁給了醫院後勤部的一個科員，這個科員爲了追她，也是下了血本，因爲還給李想的那筆錢，就是李和雅的新婚丈夫出的，這是李和雅提出來的條件，娶她，可以，必須給兩千塊錢的彩禮，這筆錢李三柱也知道，也默認了她的操作，畢竟是她借李想的。

八十年代初，兩千塊錢可謂是天價彩禮了，婆家肯定不幹啊，可架不住這個兒子是個老來子，上面五個姐姐，就爲了要他，一家子寶貝的不得了，現在兒子看上了李和雅，李和雅的工作還有學識也還過得去，婆家縱然不爽快，可拗不過兒子的死纏爛打，非她不娶，最後的結果是，老兩口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每個姐姐都出了二三百塊錢，加上這人的一些積蓄，總算湊夠了兩千塊錢。

有了錢，李和雅才答應嫁給了他，對比下來，南方長得真不算好，雖然不是歪瓜裂棗的，但人長得不精神，還有點顯老，反正李和雅本身是不願意的，可是她又湊不出來兩千塊錢，未免李想真幹出損人不利己的事兒，無奈妥協下嫁，婚後婆家的日子因爲那兩千塊錢摳摳梭梭的，可把李和雅委屈壞了，心裏面對李華母女倆也是恨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