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正因李三柱突如其來的爆發而有些蒙圈,冷不丁聽到父母的抱怨聲,心下不由一寒。
他們夫妻倆吵架,父母不問緣由,字裏行間卻都是糧食、工分。
而且隻說讓家力去,卻是提也沒提自己的兩個哥哥。
看着被孟家力用力甩開的竈房門,孟媛的神情有些恍惚,這麽多年了,她早已習慣他的、逆來順受。
通常情況下,都是他們家人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他們夫妻很少紅臉,不是她不發火,而是他從來沒有主動和她吵過架,面對悶葫蘆一樣的他,她心裏也壓抑煩躁,總覺得她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給這樣一個老實漢子,實在是虧。
他越是表現的窩囊,她就越看不起他。
因爲他上門女婿的身份,這些年他們這一房在孟家的地位最是尴尬。
若非孩子們還頂着孟氏這個姓,隻怕早就被這一家子的冷言冷語給逼的分開單過了。
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雖然沒嫁出去,甚至還帶了一個壯勞力上門,可不管是父母還是兄長的态度,都讓她日漸心寒。
有活的時候,他們一家五口要排在最前面,吃飯的時候,他們一家要排在最後面。
她是孟家的閨女還好點,可是孟家力就不行了,地位是整個家裏面最爲底下的不說,連家裏的幾個孩子都敢對他頤指氣使,居然還沒有人去說教。
剛開始她也不樂意,打狗還看主人呢,那是她孟媛的相公,怎麽活的還不如幾個孩子?
可不管她怎麽争取,他們态度依舊,時間長了,連她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
突然有一天,孟家力學會反抗了,孟媛這心裏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感覺。
高興?
不,算不上高興,可也算不得難過,反倒有一絲絲的竊喜?
這種竊喜不是表現在明面上的高興,而是那種反擊後的痛快。
她甚至想着,如果這次孟家力的反抗不是偶發性的,而會成爲家常便飯,那她孟媛該以何等的态度去應對呢?
“問你話呢,你啞巴啊?”
正想着,孟母拄着拐杖,摸索着踢踏着鞋進了屋,對着孟媛就是一頓數落。
“剛剛是家力朝你發火?反了天了,他想幹什麽?”
看孟母言語間的鄙夷和不屑,再想自己剛剛,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嘴臉?
孟媛突然之間有些明白爲何自來老實的人會突然爆發了。
如果他還是曾經失憶的孟家力,由孟家人給他灌輸的思想,他或許會像老黃牛一樣任勞任怨一輩子。
可如今他恢複了記憶,成了李家村的李三柱,那麽再讓他回頭來看自己現在的身份,可不就覺得嫌棄礙眼了?
還有這少不了是是非非的村鄰,旁人無意間說的一句話,都可能挑起他敏感的神經。
可以說,十幾年的夫妻,孟媛也将李三柱的脾氣摸了個透徹。
她在想,如果李三柱真的想要改變自己如今的身份,翻身做主人,那她要怎麽辦?
長久以來,看似招了個上門女婿,可他們家有兒子,還成分不好,非但沒有長臉,還讓她丢人現眼。
所以每次看到孟家力,她都會覺得自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多年以來,夫妻間的感情也是敷衍的很。
如果李三柱真的成了正常的男人,她也成了正常的外嫁女,那他們一家,豈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