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喜歡胡亂捉人的,都是想要盡快結案好過安穩日子的主兒。可是安自行這人,甭管做什麽都有理有據。
所以這一回把蕭生錢給請進去,肯定是有證據的。這樣的話,就算蕭王氏哭瞎了眼睛,也救不回自家兒子了。趙小熙是個實在人,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對于那些自己無能爲力的事情,也是不會出手幫忙的。
像是這一回,明明都知道那人是犯罪嫌疑人,還偏偏要幫襯着遮遮掩掩的,這不是笑話嗎?趙小熙做不出來這樣缺德的事兒,靜默地坐在一邊,小臉沉沉。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如果真的是一場誤會,安大人保不齊還要當着大家夥兒的面跟你賠禮。可如果這事兒要是有理有據的話,蕭生錢可就躲不過這一劫了。人人都曉得,咱們這個父母官公正清廉,你們可要注意些了。”
聽到這話,蕭王氏徹底慌了,苦哈哈一張臉,就差沒對趙小熙拱手作揖了。
“我們一家子對你也不薄啊!”
“這個跟你們對我薄不薄有啥關系?隻要你們沒犯事兒,誰都不能拿你們咋樣的。大家夥兒都是講理的人,你就放心吧。”趙小熙沖着她眯着眼睛笑笑,看起來活脫脫是隻小狐狸。
那人一看可被氣瘋了,老大不高興,直嚷嚷。這麽看起來,當真跟瘋婆子沒啥區别了。趙小熙也懶得跟她鬼扯,癟癟嘴,沖着化妝品鋪子裏頭的夥計瞧了一眼。
到底是老夥計了,立馬會意,簇擁上來,請蕭王氏離開。
此時此刻的蕭王氏都要被氣瘋了,嘴角歪斜,直勾勾地瞪着趙小熙:“你行,你可真行。怎麽?以前不也是跟我讨谷子吃嗎?怎麽?現在日子好過了一點兒,就忘了當初過得是啥日子了?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我的确是長本事了,畢竟以前問你要谷子,差點沒被氣死。”
不,是已經氣死了,原身就是以如此不堪的緣由死了的。
“那時候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喝?”作爲一個作精,蕭王氏向來都是在不負衆望地搞事情。
離原身氣死事件已經過去好些時候了。這人竟然還想着含混過關,把這一切的事兒都當成沒發生過?作爲正義的使者,趙小熙自然不會允許這麽不正義的事情發生,她昂起脖頸,雄赳赳氣昂昂地瞅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沒給我吃沒給我喝,這事兒可是大家夥兒有目共睹的。你應該也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昔日是啥惡婆婆吧?”
“你!”蕭王氏到底理虧,加上這鋪子裏頭好幾個都是豐樂村的村民在做工。
以前她做的那些好事兒,大家夥兒可都看得真真兒的。既然抵賴不成,她自然就開始逃避了,啥也不說了,悶着頭想逃。
看着她不好意思,趙小熙就徹底放了心。隻冷眼瞧着她,實在是不願意跟她多講話。
隻不過阿珍懷孕這事兒,實在是叫人唏噓。
指不定那人是一門心思想離婚呢?現如今可好,又有了孩子牽扯,跟在蕭生錢後頭吃苦受罪的,也不知道有多煎熬。
“阿珍又有喜了。”趙小熙喃喃。
後頭的福嫂聽到了,也直搖頭:“倒也不是說我見不得人家好,隻不過他們那樣的人家,養活大人都艱難,再添幾個孩子,真是造孽。”
可不是麽,趙小熙也是同感,心裏頭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悲痛,一瀉千裏。
越是窮困潦倒還越是要生,鬧來鬧去就是個惡性循環。作爲一個理智挂的小女娃,趙小熙向來十分清醒。要是自個兒沒幾個錢,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多生孩兒的。
自己苦點日子倒也能過得下去,可要是孩子跟在後頭吃苦受罪,那心裏頭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呢!
很明顯,蕭王氏他們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阿珍生了又生,仿佛非得生下一個帶把兒的,才算完結。
真是造孽到了極點。
“大家夥兒都曉得,老蕭家的想要一個孫子。”福嫂也直歎氣,也不知道是同情阿珍,還是有别的什麽想法:“這次蕭生錢進了大牢,最傷心的就是阿珍了。她也是個苦命的婆娘,遇到了那麽一個不争氣的,哪來的好日子過?”
聽聞阿珍做姑娘的時候,也很勤勞肯幹,性子也沒這麽潑辣。
越想越可怕,趙小熙可勁甩甩腦袋,小臉兒苦哈哈的。
當天傍晚,安自行就派一批人在蕭家老宅子裏頭搜到了好幾擔稻谷。
因爲各家各戶用的框框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很容易就辨認出來哪個是哪個家裏頭的。
像是劉瑞德家裏的框框,底下都有一朵臘梅花。這些都是劉宏畫上去的,爲了附庸風雅。至于何三嬢家的,就更簡單了,框子底下有好多小孩子的塗鴉。
沒法子,何三嬢家裏的孩子多,最喜歡做這些事兒。大家夥兒也不覺着新鮮,更不留心這回事。可是蕭王氏還是頭一回知道有這些門道,本來還想着賊喊捉賊,想跟大家夥兒說這些都是她自個兒田地裏頭的稻谷,可當她看到那些标記的時候,徹底沒話講了。
嘟嘟囔囔老半天,在去衙門的路上,就全招了。
原來他們也聽說了有人要到他們豐樂村收稻谷的事情,出的價格還很高。奈何他們一家子都是懶鬼,這婆娘個懶鬼,收回來的谷子,連給自家人吃都是不夠的。
所以當他們偷了劉瑞德的幾擔谷子以後,還會緊跟着繼續犯案。那天晚上,如果不是犬吠太過了,蕭生錢還會繼續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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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品鋪子裏頭站滿了人,這個消息讓大家夥兒都無比詫異。大概是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會有人如此自甘堕落,厚顔無恥。
好在那幾擔谷子都沒被老蕭家動用,要不然就更尴尬了。
大家夥兒怕夜長夢多,已經迅速賣出去了。
“也不知道蕭生錢會怎麽樣。”福嫂歪着身子站在一邊,臉上雖然沒帶着什麽擔憂的神色,但是言語之中,也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看得出來,大家夥兒哪怕知道真正的盜賊是誰,也沒有很怪罪的意思。
“沒有傷人,隻是偷盜,大概值需要蹲大獄。”順娘抱着小囡,坐在一邊笑了笑:“好在這案子破了,你們終于能安安穩穩睡個好覺了吧?”
“可不是麽!”福嫂向來實在,也不願意粉飾太平,接着又道:“不過我們村的村長是個好人,看老蕭家現在連一個男丁都沒有,又挺同情的。聽大家夥兒說,村長還準備求情來着。”
不愧是仁義的劉瑞德,趙小熙頗有幾分納罕,微微咋舌:“村長真就一點兒都不在意?心裏頭也不忌諱?”
“哪能呢?”福嫂直搖頭,理了理鬓角的亂發,臉上帶有窮苦人家的苦味:“不過老蕭家的确不好過就是了,阿珍現在還懷了孩子,日後使銀子地方可就多了去了。這次生的要是個囡還好點兒,要是個帶把兒,可了不得了。”
也是,鎮子上的人大部分還是很重男輕女的。像是上學堂這樣的事情,仿佛隻有男兒漢做才算中規中矩。加上爺們娶婆姨,也是要花費大筆金銀的。大家都是一般般的家庭,想要娶回一房媳婦,幾乎要傾其所有。
現在蕭生錢進去蹲大獄了,他們一家幾口人的日子一點兒着落都沒有,真正說起來,的确挺可憐的。
“村長的意思是?”
“村長過幾天肯定要到衙門爲蕭生錢求情呗!”福嫂心裏五味雜陳,也比較糾結,對她來說,老蕭家一家幾口人都不算啥好東西。
要是能把蕭生錢多關個幾年幾個月,他們村裏人的日子也能消停不少。
可是物傷其類,她又覺着蕭王氏他們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值得同情。
正所謂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想計較許多。甚至是想着,在劉瑞德去求情的時候,她也跟着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村長的确仁義。”趙小熙十分佩服,咂咂嘴,臉上的神色變得諱莫如深起來:“希望蕭家人能知道大家夥兒的好,然後别再捅婁子了。”
就在大家夥一門心思爲老蕭家的事情操心時候,劉瑞德家裏又發生了一場“意外”——春芳掉井裏去了。
村裏的井口都比較大,要是打水的時候不注意,掉下去也是很尋常的事情。但是春芳做這種事兒向來得心應手,失足的可能性十分小。
好在被路過的村民給救了,她隻吃了幾口井水,其他的都沒啥毛病。
隻不過再談論起這事兒的時候,個個都唏噓。
“前陣子一直下雨來着,井裏頭的水老深了。要不是四姑家裏的大兒子跟兒媳婦扛着鋤頭下地剛好見着,春芳鐵定就沒了。”說着說着,福嫂這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現在春芳還好吧?”趙小熙總覺得哪裏不對頭,但是隻要一想,就覺着這事兒跟一團亂麻一樣,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