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那位傅公子以後真的要在咱們酒樓長住了?”方師傅摸了摸自己半秃的腦袋瓜兒,讪讪笑:“大家夥兒都以爲他要走了呢!”
“以後還要麻煩大家了。”趙小熙扯了扯嘴角,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她也曉得,最近這幾位老師傅,因爲要給傅允開小竈,老大不耐煩。現如今聽說那人還要長住,指不定這心裏頭拔涼拔涼的。
“那要住多久啊?”付師傅也有點兒小煎熬的意思,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珠兒,放下掂鍋,粗喘着氣:“這位公子哥兒,胃口大,又在行,天天給他做吃食,半條命都沒了。”
聽他說得這樣慘兮兮,趙小熙愈發不好意思了。
那隻能去跟傅允說?以後除了東坡肉可以挑剔,其他的都得完全接受?
耐不過紅案師傅們的怨氣,趙小熙悄咪咪地退了出去。正在趙小熙考慮如何去跟傅允二次談判的時候,蕭璟瑞走了進來,面色沉沉,風雨欲來。
“出什麽事兒了?”趙小熙莫名的有些心慌,自家相公是個淡定人,甭管遇到什麽事兒,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金貴樣。
今兒個倒是不同了。
“咱們上去說。”蕭璟瑞攙扶着趙小熙徑自進了賬房,這邊隔音效果好,一般人也不會往三樓跑。
看樣子是要說什麽要緊事了?越往上走,趙小熙這心裏頭就越是不踏實。
終于坐定,蕭璟瑞看着自家小娘子:“大皇子不滿治水的事兒被四皇子半路搶了,現在正集結衆大臣,要對四皇子不利。”
這又是什麽鬼?趙小熙一臉懵逼:“咦?真是怪了,不是說這是大皇子建議的嗎?“
“不是。”蕭璟瑞搖搖頭,隐隐約約也猜到了一些。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大皇子在皇帝的盛威之下,大概也沒法說出什麽反抗的話。哪怕不服氣,還是心甘情願依着皇上的意思來了。
可是他心裏頭的不服氣,還有怨恨,全都一股腦兒地放在了四皇子身上。
哪怕從頭到尾鳳弈鳴都沒有爲自己争取什麽。
“那咋辦?”趙小熙也懶得多問了,癟癟嘴,很爲四皇子憋屈:“四皇子過幾天不是就要走了嗎?”
“也就這幾天,大皇子他們肯定會動手。”
奶奶的熊,自己沒本事,還不讓别人厲害了?這是什麽道理?
“四皇子知道嗎?”
“肯定一早就預料到了。”
到底是親兄弟,知根知底的,哪能不知道鳳弈存是啥小氣人呢?
“那四皇子就這麽等死?啥反應也沒有?”趙小熙覺着有些難以置信,鳳弈鳴爲人太低調,是個頂佛系的一個人。
這都火燒眉毛了,聽說還在府上鑽研水利工程方面的書?隻怕有命學,沒命學以緻用。
“大皇子身邊能人奇多。”蕭璟瑞搖搖頭,心裏有些煩悶。
可惜了,大皇子身邊可用的人太多,最擅長“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如果不是因爲那些人,大皇子一早就一命嗚呼了。
真是沒眼光,不扶持賢才兼備的四皇子,非要對一個廢物蛋/子盡忠。
這可難了,要想讓大皇子不那麽虎視眈眈,不那麽針對四皇子,甚至是放棄對四皇子動手的欲望,都太艱難了。
隻不過市坊之中傳聞極多,隻要是關于大皇子的,基本上都會扯上花邊新聞。要是從花邊新聞入手的話,倒也能算得上是個契機。
可是等真正傳出動靜的,也就隻有昔日那個逃走的小妾。
皇上也算是給了處罰,要是再死咬着不放,姿态實在是難看。
可趙小熙琢磨了許久,還是覺着從私生活風氣上頭入手比較好。畢竟皇室最看重這些了,一旦出了什麽問題,必定會追究到底。
行爲情節十分嚴重的,像是之前那個小妾奔走事件,就讓大皇子受了不少時間的冷遇。
當趙小熙把自己的想法跟蕭璟瑞透露了以後,還沒等他表态,就見傅允從木梁子上跳了下來。
當真是梁上君子,趙小熙有些胸悶氣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傅大官人,你好歹也得守點規矩不是?”
“規矩?”傅允似笑非笑,一時之間趙小熙都不知道他這會兒到底是個啥态度。那人又道:“我可比大皇子守規矩多了。“
“你一個江湖人士,也曉得大皇子的事兒了?”趙小熙有些好奇,斜眼瞧着他:“難不成,江湖之中,也有關于那人的傳聞?”
“自然是有的。”傅允也沒表現得多誇張,很是淡定:“江湖之中,人人都曉得當朝大皇子,手裏有一本花名冊。”
花名冊?這又是啥玩意兒?
城裏人,真會玩,不像她這樣的土鄉巴佬,啥也不知道,啥也看不明白。
看趙小熙一臉迷惘地坐着,傅允又道:“他身邊美人環繞啊!”
所以?也就是說,那都是大皇子身邊侍妾?天爺嘞,他們還都以爲大皇子隻有一兩房侍妾,哪裏知道,已經多到了要用花名冊的程度。
“真夠稀罕的。”趙小熙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尋思着,那人還沒登基做皇帝呢,就開始想要三宮六院了。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可不得鬧得滿城風雨嗎?
“這可不是啥小事兒啊!”趙小熙莫名的有些激動,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笑意漸濃:“要是能搗鼓出那一本花名冊,大概會有大熱鬧看了。”
“要想從大皇子府上找出花名冊,不是容易事。”蕭璟瑞知道,從這裏突破,的确是個好主意。但是這樣的好主意,勢必是很艱難才能實行的。
稍微想一想,趙小熙目光漸漸從蕭璟瑞身上,轉移到了傅允那張不算油裏油氣、稍微有點俊俏的面孔上:“傅大官人,您有啥想法?”
“說句老實話,讓我去偷個花名冊,實在是小菜一碟。”他微微一頓,從一開始就知道趙小熙讓他爲希望牌做事的真正用意,也曉得自己的長處所在。
既然已經是希望牌的人了,爲他們謀點福利,總不算什麽過分的事情。
隻不過對方是大皇子,跟希望牌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關系,也沒什麽利益沖突,怎麽就惹到了趙小熙,讓她這麽憤恨?
怪,真是怪。
“隻不過,我還是想多問一句,大皇子跟趙小娘子你,難不成是什麽仇家嗎?幹啥非要置人于死地呢?”傅允似笑非笑,坐在一邊。
被他這麽一問,趙小熙倒是有些糾結了。
這樣針對大皇子,無非就是爲了四皇子。畢竟,他們現在是一門心思扶持四皇子登上皇位,自然要幫着防備大皇子。
裏頭的緣故一旦被傅允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生出事端來。
“傅兄應該知道,現在朝中混亂。”
“我隻曉得各個皇子都在争着搶着要皇位。”傅允樂呵呵地笑了兩聲,看起來頗有些沒心沒肺,但是那眼中的亮光,卻是騙不了人的。
很明顯,傅允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麽草包。指不定在暗地裏也在爲了哪個皇子盡心盡力,這都是有可能的。
大概是覺察出了趙小熙的疑惑,傅允又道:“趙小娘子要是隻把我當成一個隻曉得偷雞摸狗的小蟊賊,那也太看低我了。”
喲呵?聽這語氣,傅允還真有第二層身份?
“傅兄大概也暗中幫襯着某一位皇子?江湖中的人,也開始摻和起朝廷的事兒來了?”
“這有什麽稀罕的?”傅允很是大方,半點也不忸怩。
聽趙小熙這麽試探性地問,也懶得遮遮掩掩的,直接說了出來。
他心裏有譜兒,眯着眼睛:“大公子跟趙小娘子爲了四皇子,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額。”趙小熙隻覺得匪夷所思,一連喝了好幾口酸梅湯,尴尬地想摳腳腳:“你這是?”
“我跟四皇子是摯友。”傅允大言不慚地說着讓人瞠目結舌的話,可勁拍了拍胸脯:“這麽些年,也算是互幫互助。”
他仿佛很驕傲似的,眉眼之間又添了幾分傲氣,更剛才的萎靡氣象,是半點不同了。
摯友?厲害了。
那句互幫互助,殺傷力十足。
比起趙小熙的錯愕,蕭璟瑞倒是十分淡定:“一早聽四皇子說過,他有個不喜歡受拘束的江湖好友,好巧不巧,也姓傅。應該就是傅兄你了吧?不過聽四皇子說過,傅兄家境殷實,在江湖之中也是有名氣的。”
面對一個秘密有一個秘密的公布,趙小熙已經被雷得外焦裏嫩了。
“趙小娘子不會真以爲,我會爲了一盤子肉,就對你們希望牌俯首稱臣了吧?”他笑得恣意放肆,仰着面孔,帶着那麽一丢丢睥睨天下的氣質。
“難不成這是四皇子的意思?”趙小熙已經風中淩亂了。
所以,四皇子到底還有多少個手下?或者說,還有多少個這之類的好友?
老是猝不及防地冒出來一個,怪吓人的。
連江陽大盜都是他朋友,這真成了朋友遍天下了。
既然都是四皇子的人,他們談論得自然沒什麽好避諱的了。說到最後,就直接定了動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