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滿是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的,隻有跟顧向欣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提起這檔子事兒,盡說些顧家父母的壞話。
到底是文人,肚腸彎彎繞繞,哪怕是在闡述自個兒對顧家爹娘的不滿,也是很隐秘的。那種女兒家的“欲語還休”、“欲拒還迎”,被他靈活運用得頂呱呱,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後續幾天趙小熙就見着顧向欣接二連三沖着自家爹娘發難,怎麽都要先跟宋子哲盡快完婚。
看着這個勢頭,趙小熙尋思着,哪怕是顧家爹娘對這病秧子有不滿的心思,鬧到最後還得因爲自家閨女選擇退後一步。
要是不了解宋子哲的話,趙小熙也就不想着插手了。
偏偏,她太知道宋子哲的爲人了,對于那小丫頭的前程也帶着幾分隐憂。
也不曉得顧向庭用了什麽手段,最後竟然把宋子哲這尊瘟神給送下了山。莊子裏頭頓時就清淨了不少,自然了,小姑娘顧向欣對于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哭哭鬧鬧,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在顧家二老沒法子的情況下,隻好央求趙小熙幫幫忙,好歹勸勸這位格外嬌氣的大小姐。
那位大小姐一直都在閣樓裏頭“避世”,趙小熙也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得了二老的托付,她也不好拒絕,隻好硬着頭皮上了樓。
閣樓裏頭倒是沒什麽“破罐子破摔”的痕迹,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窗明幾淨,映襯着外頭翠綠色的林子,倒也别有意味。
裏頭的小姑娘這會兒正對着雕窗外頭的樹林子發呆,眼神随着歸家鳥兒起起伏伏,小臉兒滿是憂思。見着趙小熙進來了,她眼睛一紅,這才哭了出來。
“爹娘以前從沒這麽不講道理過。”她依舊是氣呼呼,也不曉得這到底是傷心哭的,還是被氣哭的,亦或是兩者都有。她把趙小熙當成了十分忠誠的傾聽對象,直接撲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趙小熙的身子:“以前我要什麽,爹娘都會依着的。這次二公子都上門來求親了,他們竟然還這樣刁難。”
“你的親事跟一般般的物件兒到底是不同的。”趙小熙都不知道應該咋說,拍了拍顧向欣的肩膀:“你爹娘也是爲了你的将來着想,宋子哲現在待你好,可以後未必。你家爹娘對你從始至終對你都是真心實意的,欣姐兒,你可别因爲别人對你說了幾句好聽的話,就對你家爹娘生分了。”
“可是他對我實在是好。”顧向欣歎口氣,小臉兒慘白:“這要是等個兩年,他喜歡上别人了怎麽辦?”
“兩年就能喜歡上别人?”趙小熙咂咂嘴,讪讪笑:“那我們欣姐兒幹啥要跟這種容易變心的人在一起呢?像是你這樣的好人物,就該跟個一心一意的人在一起。你還這樣小,難道真想離開自家爹娘嫁到京城裏頭去?”
“不想。”顧向欣說得那叫一個笃定,目光灼灼,忙不疊地搖搖頭,心裏眼裏盡是憂傷:“可我又怕我這樣猶猶豫豫的,錯失姻緣。”
這丫頭啥時候學會說這話的?趙小熙還以爲她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冷不丁就能受人蒙騙啥的。既然她已經曉得這些男女之情,那爲啥還要嫁給宋子哲?難不成這是動了真心了?趙小熙心裏一陣惡寒,瞅了她兩眼:“欣姐兒,難不成你真對宋子哲有感情?”
“當然了。”顧向欣咂咂嘴,小臉兒一紅:“他待我那樣好,哪能沒有一點兒感情呢?隻是我爹娘這樣難講話,這事兒怕是成不了了。”
她這是少女懷春,心思千變萬化,想着自個兒的婚事成不了,難受得不行。
“就等個兩年。”趙小熙拍了拍他的小手,目光沉沉:“要是他等不及,那證明你倆就算是成婚了,也沒啥好結果。”
“他都來兩次了。”顧向欣嘟囔着,歎口氣:“可是每一次我家爹娘還有哥哥都對他那樣差,我都看不下去了。他堂堂一位侯府二公子,鐵定沒受過這種對待。”
聽這丫頭如此爲宋子哲着想,趙小熙一陣汗顔:“他秉性不端,你家爹娘以及兄長不喜歡他也是正常的呀!況且,他是來求親的,吃點苦頭也不算啥。”
也不曉得顧向欣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反正後續幾天都沒再提宋子哲的事兒。
到底是事務繁忙,趙小熙也沒在雪月山莊多留,趁着風雪還沒來,跟蕭璟瑞一塊兒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
回到京城的頭一件事兒,就是去見芙蕖。聽超市的夥計說,最近芙蕖都沒什麽精神,想到她對若風動了心,但是沒個結果,指不定現在還在爲這事兒傷神。她也不耽誤,買了些小點心,一大早就到了芙蕖的小院子。
美人到底是美人,芙蕖哪怕是憔悴了幾分,缺依舊十分清麗,一雙大眼睛,寶光流露,顧盼神飛。見着趙小熙,她客氣得很,忙不疊地走上前,迎了過去:“要是知道你這麽快就回來了,我昨兒個就把該把新品精華跟大家夥兒講解完的。”
“不着急,不着急。”趙小熙見她這樣專業,心裏已經放了一百二十萬個心,點點頭,你做事兒,我放心。”
“有你這樣好的東家,不怕我們這些人胡作非爲?”芙蕖拉着趙小熙進屋,裏頭的鳳尾竹這會兒還是一派蒼翠盛景,映襯着高高的白灰色天空,就更顯得生機勃勃。
畢竟是到了寒冬臘月裏,街上的人都少了許多。之前芙蕖這院子外頭還有車馬喧鬧的聲音,這會兒也都沒有了。
裏頭燒了銀絲炭,熱烘烘的。桌子上照舊擺了許多點心,雕窗邊上的高腳檀木椅子上頭還有的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花。裏面收拾得一塵不染,連雕窗前頭的踏闆上,都沒有一絲絲污漬。
一直都曉得芙蕖是個愛幹淨的主兒,可是今兒個見着此情此景,趙小熙愈發佩服。畢竟芙蕖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這裏裏外外都靠她一個人收拾。
“過幾天就是胭脂節了,每個胭脂水粉鋪子都得找個人出來代表那家鋪子的牌面。”趙小熙坐在一邊,微微一頓:“芙蕖,咱們希望牌可就要靠你了。”
“好。”芙蕖點點頭,微微笑,給趙小熙開始烹煮新茶:“隻要是希望牌的事兒,我必定都會放在心上。最近你不在京城,你不曉得,因爲胭脂節的事兒,京城上下都鬧瘋了。還有好幾家比較大的胭脂水粉鋪子,都找了青樓女子當牌面。”
那應該是混得比較紅的青樓女子吧?趙小熙還是頭一次參加京城裏頭的胭脂節,連有啥規矩都鬧不清楚。不過見大家夥兒這樣看重,趙小熙努力的想着,這要是在這次胭脂節中拔得頭籌,指不定對他們希望牌日後的生意有什麽好處。
“有你在,我放心得很。”
也不曉得這句話觸動了芙蕖什麽傷心事,她坐在一邊,臉上的神色諱莫如深:“若風已經走了。”
大概在京城要辦的事兒都辦齊全了,這才急匆匆地走了。
他畢竟是雪月山莊的護法,哪能随便亂飄?見芙蕖這樣失落落的模樣,趙小熙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她此時此刻的心思:“你要是想跟着他到雪月山莊,也無妨的。你以後就算是想在雪月山莊,裏頭給咱希望牌辦業務,也是可以的。”
這樣?那哪能行哩!
現如今雪月山莊都通過菜鳥驿站購買希望牌的産品,雪月山周圍除了雪月山莊住了人以外,十裏之内都杳無人煙。
她芙蕖的作用,隻有在人多的時候才能發揮出來,要是到了空空蕩蕩的雪月山,她不就成了一個吃白食的了嗎?
雖說希望牌每天的進項很多,完全可以養活許多個吃白食的廢人,可她芙蕖良心不安,哪裏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也明白,我一旦去了雪月山莊,其實是沒法子幫着希望牌的。”芙蕖低垂着腦袋瓜,一臉的空虛失落:“誰讓他是江湖客,不然我跟他指不定能有結果。”
“現在也能呐!”趙小熙聽她說得這樣消極,頓時就有些急了:“回頭我去跟顧大官人談談,看能不能把若風調到京城來。他是顧家的少東家,總不至于連調個人的權利也沒有吧?”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芙蕖擺擺手,假裝無所謂:“對了,我前幾天聽京城的老人兒說了,這胭脂節啊,對胭脂水粉鋪子很重要。光是東西好還不夠,還得讓大家夥兒看出咱們這東西到底是哪裏好,我尋思着,要不然咱們還跟在鎮子上的時候一樣,我坐在鋪子裏頭,你來給我上妝,讓大家夥兒瞧?”
“成啊!”趙小熙拍了拍手,覺着這也算是個好主意:“最好再找個素人,讓大家夥兒看看一般的姑娘妝前妝後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