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的是,這些人明明是爲了許琳歡失蹤的事兒來了,可是臨了都沒有提上一句,可見這次跑到成衣鋪子來“了解許琳歡失蹤事件”,是個實打實的幌子。
等他們一走,趙小熙就趕忙跟白婆婆和蕭璟瑞合計:“我得抓緊去見見樂丞相。”
“在這個當兒,你不能去。”白婆婆搖搖頭,語氣森森然:“沈朝歌詭計多端,指不定在暗地裏已經派人看着咱們了。這會兒去了,必定有大麻煩。”
那可咋整?趙小熙心亂如麻,歎口氣:“以前我都沒聽說過朝中有倆相國,這下可好,甭管咋做,都不能獨善其身了。白婆婆,這倆人之間是不是有啥過節呀?就跟以前的安靈子跟吳家大娘子那樣,老死不相往來?”
“差不多。”白婆婆點點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們争搶還不僅僅是生意,還有權勢。前些年沈朝歌在野外賽馬,從馬背墜落,摔斷了胯骨,以至于成了殘廢。就憑着那樣一具殘損的身子,他還能跟樂北奇在朝中平分秋色,此人的能力不可小觑。”
自從成了殘廢之後,沈朝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基本上有三百天都在府裏頭待着。一個可以忍受寂寞、黑暗并且很有城府的大官兒,咋會是一般人呢?趙小熙越想越怕,就差沒瑟瑟發抖了。
“那我該咋辦?我要是不提前跟樂北奇通氣兒,他鐵定以爲我爲了銀子也跟沈朝歌合作了。到頭來,他倆不都得對付我嘛?哎,我做的都是些小本買賣,哪裏受得住這兩位大佬磋磨?”
“不至于這麽糟。”白婆婆自信到了極點,不論發生了什麽都覺着沒所謂、可以解決:“與其去找樂北奇,不如找來顧向庭商量商量。”
啥玩意兒?顧向庭?那人黑吃黑還可以,要是讓他對付朝中大員,怕也是有心無力。趙小熙很是無奈地笑了笑:“顧大官人在江湖之中或許還有點兒地位,可是一旦涉及到了朝廷,隻怕也是有心無力吧?”
“顧家跟樂家事世交。”白婆婆給趙小熙指了一條明路,倒了一碗茶水,咂了兩口:“你不好出面跟樂北奇解釋,但是顧向庭可以。隻要讓右相知道你是被逼着沒法子才跟左相辦交涉的,他怎麽都不會怪到你頭上。”
聽完這話,趙小熙恍然大悟。
不過……白婆婆啥時候對這裏頭的事兒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趙小熙一直以爲白婆婆隻是對京城裏頭的某些事兒熟悉一點,可是誰知道,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的道道兒,她全曉得。
真是一個能人,趙小熙這會兒是徹底服了。
三人一塊兒吃過午飯,蕭璟瑞跟趙小熙就一塊兒到菜鳥驿站找了顧向庭。
他忙的腳不沾地,見着趙小熙,還頗有些意外。他雖有好幾個耳報神,但是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大西北轉悠,也就這兩天才會京城的。
“趙小娘子怎麽得空兒來了?”
“這兩天京城裏頭的那些流言滿天飛,難道顧大官人沒聽說嘛?”趙小熙才不信這個邪,攤攤手,聳聳肩:“有人要往我們身上潑髒水。”
“許家?”顧向庭低聲笑笑,半是輕蔑半是不屑:“這種伎倆,不會有幾個人相信的。白婆婆是個聰明人,一向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綁架許琳歡?虧他們說得出口。”
瞅瞅,這才叫明智,這才叫頭腦。趙小熙沖着顧向庭拱了拱手,佩服得了不得:“要是人人都跟顧大官人這樣明白事兒,我也就不煩了。”
“許智已身後的确有不少勢力,怎麽?找你麻煩了?”
“不是許智已,是左相沈朝歌。”趙小熙壓低了聲音,剛想把這裏頭的溝溝坎坎說給顧向庭聽,就被那爺們迅速扯了拉到了裏屋。
“趙小娘子,這是在京城,時時刻刻都要提防着隔牆有耳。”顧向庭朝着邊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這人應該是顧向庭的親信,倆人之間的默契度高達百分之九十。顧向庭一個眼色,那人就知道該幹啥了。先是給趙小熙他們泡了一壺茶,而後就匆匆忙忙出了屋,順便給他們帶上了門。
“是是是,是我疏忽,是我疏忽。”趙小熙老大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也是急了,你說說,我已經跟右相做了買賣,咋還能跟左相談生意哩?但是我要是這個時候去樂府的話,實在是忒冒險了。我尋思着,顧大官人跟右相是老相識了,要是能幫我傳達這事兒的話,鐵定是事半功倍。”
理兒是這個理兒,但是這事兒過于棘手,實在是不好辦。顧向庭有他自個兒的想法,本來他的身份就是很隐秘的,等閑不能讓别人知道。
他要是暴露站在沈朝歌的眼皮子底下,隻怕以後不論做什麽都十分艱難了。一切爲長遠計,顧向庭細細想了想:“趙小娘子的意思是沈朝歌也找你談買賣?”
“是啊,是通過一個胖胖的京官兒來說的。本來今天我就要去見他的,但是我怕讓右相誤會,這才推辭了。但是再怎麽樣,這兩天鐵定是要親自登門拜訪左相的。”
“那個胖胖的京官兒是沈朝歌的走狗,姓白,叫白霜。”
白霜?真是個怪名字,趙小熙的關注點很輕易地就被帶偏了。還沒等她發問,顧向庭就接着說道:“趙小娘子别擔心,這兩天你隻管去沈府。至于樂家那頭,我可以幫你解釋。”
“多謝多謝。”趙小熙當真是感激涕零,沖着顧向庭拱拱手:“看到菜鳥驿站被顧大官人打理得這樣好,我心裏感激的很。現在又要讓顧大官人費心疏通了,等這事兒過了,我請你吃酒。”
“不必了。”顧向庭搖搖頭,在看到蕭璟瑞那個要殺人的眼神之後,哪裏還敢讓趙小熙請他吃酒?說起來,跟趙小熙做生意,的确是受益無窮。
現在沈朝歌那個老狐狸也想要分一杯羹,哪怕趙小熙不把這事兒和盤托出,顧向庭也不會任由事态發展下去。
離開菜鳥驿站的時候還很早,趙小熙跟蕭璟瑞一塊兒走了仙林巷,這邊是著名的小吃街,上頭有賣七喜丸子的。這東西味道奇怪,喜歡的人并不多。但是白婆婆最喜歡吃,有時候當小菜,有時候會當成小點心。
這些日子白婆婆被人潑髒水,吃苦受罪的,趙小熙心裏一直過意不去。心裏尋思着,能彌補一些是一些,這才繞了遠道,特地買七喜丸子。
回去的時候,趙小熙跟蕭璟瑞念叨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絲的喜色來:“雖然被他們針對的确很煩,但是這是不是也代表咱們的生意的确已經做得挺大了?連左相跟右相都找咱們合作哩!”
見趙小熙這樣樂觀,蕭璟瑞低聲笑笑:“娘子能這麽想就好,說起來許智已雖然是咱們合作的人中不算很有權勢的,但是他認得的人雜且多,想要對咱們做什麽,太簡單了。”
想想都叫人瑟瑟發抖。
但是趙小熙仿佛并不害怕,一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模樣:“你說他們這次竟然想着對白婆婆下手,是不是跑偏了?想歪了?”
“畢竟這次白婆婆的确跟許琳歡起了沖突,況且,白婆婆在他們眼裏就是爲咱們希望牌辦事兒的。甭管白婆婆做了什麽,咱們都脫不了幹系。”
這好像是隔山打牛一樣的手法?一時之間,趙小熙竟然有了一種跟别人打擂台的感覺。
在第三天頭上,趙小熙才備好了一份體面的東西去見了沈朝歌。
跟想象中不同的是,這位沈相國的宅邸做的十分古樸、低調,看起來跟許家差不了多少。
不過這人十有八九都是在扮豬吃老虎,爲了讓大家夥兒覺着他清廉啥的,做出這種派頭來給别人看。指不定在京城裏頭還有好幾處十分奢華的别苑,趙小熙跟蕭璟瑞跟在老管家後路,一路穿花拂柳進了書房。
這書房倒是挺有格調的,裏面起碼有幾千本古籍,還有什麽書畫啦、盆栽啦,還有好幾個看起來比較昂貴的瓶瓶罐罐。趙小熙隻掃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隻聽得一陣咕噜咕噜的聲音,再往外看的時候,一個坐着木椅子的男人被人推着進了門。
他坐的椅子就跟二十一世紀見到的輪椅差不多,但是所用的東西,全部都是木質的。大概已經用很久了,手柄那塊兒的木頭,已經有了一層釉。
上面坐的那人,看起來隻有四十出頭的樣子,保養的很好,一雙眼睛猶如鷹隼,灼灼耀耀,直勾勾地盯着趙小熙。那張四方臉上,帶着一種不同常人的青灰色。
這人長得可一點兒不像是什麽富貴人家出來的人物,一點福相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