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許智已還算是有幾分做生意的天才。
奈何此人急于求成到了極點,要不然也不會處于現在這個不尴不尬的境地。趙小熙自己做的就是小本買賣,也不想着拿喬,讓對方難堪。
所以不管是從态度還是言辭,都是很親和的,至少不會讓對方感覺不舒适。
“前些天見過許大小姐的時候,我就想着,日後指不定還會在鎮子上碰到許三公子你。沒想到三公子這樣給臉,竟然親自登門造訪。”趙小熙保持着一個完美的嘴角弧度,那種客氣且疏離的感覺,也是很戳人的。
在來之前,許智已就想着趙小熙未必會給什麽好臉色。可是等他真正到了這地方的時候,被她這樣客氣對待,他臉上又有些過不去了。
這算啥?他可是混迹京城生意圈的大佬,啥時候淪落到要跟區區一個小村婦辦交涉了?越想越膈應,越想越難受,就差沒爆發體内的洪荒之力了。
表面上是風平浪靜,這内裏卻是波濤洶湧。在場的人一個個全都揣着明白裝糊塗,加上來來往往許多客人上門,福嫂她們也不得空兒去觀戰,隐隐約約能嗅到一股子格外濃郁的火藥味兒。
“不比趙小娘子生意做得這樣大,我們現在是閑人。”許智已自嘲地笑了笑,臉色還算和善:“聽說趙小娘子現在不僅僅是做生意,還幫着官家查冤假錯案了?”
額?這是啥時候的事兒?趙小熙一臉懵逼,讪讪笑:“有嗎?這又是從哪裏聽來的稀罕話?我生意這樣忙,可沒功夫幫着官家查案子。”
“龐滋鎮的事兒。”許智已好心提醒,笑的更加虛僞:“難道趙小娘子這麽快就把自己做的大好事兒給忘了不成?現如今甭管是豐樂鎮還是龐滋鎮,誰不曉得趙小娘子你是個大善人。”
聽他這通話說得那叫一個夾槍帶棒,難不成他跟金家還有啥裙帶關系不成?金家隻得一個女娃娃金百合,還到處亂搞,四處留情,想來依着許智已的眼光,應該也看不中那種婆娘才對吧?趙小熙很小小的臉上寫着大大的疑惑:“許三公子跟金家難道還有什麽親戚關系?”
“怎麽可能?”許琳歡趕忙搶白,那叫一個不滿,陰森森地看了趙小熙一眼:“我家三哥哥是啥樣的好人物?怎麽可能看得上一個鄉下丫頭?”
“你這話說的稀罕,我也沒說你家三哥哥看上鄉下丫頭啊!”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天爺嘞!難不成許智已跟金百合之間的關系還真不純粹咋地?這可真是爆炸性新聞啊!趙小熙驚得不行:“不過金家那個姑娘,倒是生得俊。端莊秀麗,就算是到了京城,論相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就她?”許琳歡越聽越有氣,鼓着嘴。
“歡兒。”眼看着自家妹子要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說出來了,蕭璟瑞趕忙扯住了她的手:“胡說八道什麽?”
“三哥哥,我哪裏胡說八道了?金百合那個賤人,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怎麽就配得上三哥哥了?”許琳歡說得那叫一個慷慨激昂,仿佛是自己的某種權利收到了侵害。
要是在平常時候,想要從許琳歡嘴裏摳出什麽實話出來,是很難的。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容貌的問題,亦或是自家三哥哥的私人問題,她就會格外激動,到最後把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出口。
就像是此時此刻,趙小熙很意外地從許琳歡嘴裏得知許智已跟金百合還有一腿?難不成,許家就是金家背後的靠山之一麽?
真夠稀罕的。
說來也是,爲了讓希望牌成衣鋪子無法開張,許智已都願意跟不入流的江湖“豪傑”座山雕勾結。那麽這一回,爲了攪亂趙小熙的生意,跟金百合狼狽爲奸,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許三公子,之前金百合急急忙忙跑到我們鋪子,說要給我家相公當二房,這事兒,你應該曉得吧?”
“這事兒我怎麽會知道?”許智已面色陰沉,眉頭緊蹙:“她跟我之間,并沒有太多牽扯。”
“我之前也完全沒想到,許三公子會認得金家姑娘。”趙小熙說得那叫一個漫不經心,那叫一個随心而動:“但是通過剛才許小姐的話讓我想到,或許金百合肚子裏頭的娃兒,是許三公子的。”
“金百合有身孕了?”許琳歡一臉震驚,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自家三哥哥:“怎麽會呢?”
“爲什麽不會?”
聽許琳歡那樣熟稔的語調,趙小熙可以判斷出,金百合跟他們也算是私交甚笃。可是許琳歡剛剛那樣否認,那樣輕賤金百合,就很容易讓人浮想翩翩了。
畢竟,這許琳歡對他們家三哥哥可算是崇拜到了極點。一般女子,她都覺着配不上她家的三哥哥。像是私生活格外混亂,沒什麽家世背景的金百合,自然被許琳歡嫌棄到了極點。
可是說來奇怪,趙小熙也不過就說了一句金百合懷有身孕這樣的話,就被許琳歡那樣激動地怼了一通。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麽?趙小熙也不着急,優哉遊哉地繼續下套:“難道徐小姐很知道金家姑娘平日裏頭的作風不成?”
“不不不,我怎麽會知道?也就是随口一說。”許琳歡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老大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燒的通紅的小臉:“聽趙小娘子說她還是金家姑娘,那不是還沒出閣麽?既然沒有出閣,怎麽會有娃娃呢?”
“這也不是啥秘密,甭管是豐樂鎮還是龐滋鎮,現在都曉得金百合肚子裏頭又娃娃了。至于這孩子的爹爹是誰,金百合沒開口。隻是當初她還想着懷着别人的種嫁給我家瑞哥兒,是不是忒缺德了一點?”
“你跟我們說這些幹啥?”許琳歡老大不自在,眼神時不時地往自家三哥哥臉上飄:“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這事兒不是你家三哥哥先提出來的麽?想到這裏頭的事兒,我覺着怪有意思的,就多說了兩句。”趙小熙細細觀察了半晌,見許智已額頭上頭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綿綿的汗珠兒,冷笑更甚:“現在金家所有的人都在牢裏過日子,也不知道金百合咋樣了,畢竟肚子裏頭有娃娃,想想都揪心!”
眼看着那許智已已經支持不住了,趙小熙準備再給他加一把火:“你們這樣的富貴人家,自然不曉得那大牢裏頭都有啥東西。老鼠啦,蟑螂啦,一到夜裏就竄出來了,實在是吓人。”
“不要說了。”許智已滿頭大汗,兩眼通紅,撐着面前的梨花木桌子站了起來:“趙小娘子真是個聰明人,甭管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憋憋屈屈的許智已,好似是良心未泯,爲了救金百合,亦或是爲了救金百合肚子裏頭的孩子,梗着脖子,把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原來金家跟許家算是遠親,以前是不大來往的,這兩年因爲生意場上的時候,才開始頻繁來往。金百合生的俊,倆人又是恰恰好的年紀,幹柴烈火,迅速好上了。
這許智已本不敢坐什麽出格的事兒,可是後來,親眼瞧見金百合跟金家村裏頭的老少爺們調情,動手動腳,他心裏頭對她就添了幾分輕視的心思。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金百合的入幕之賓,後來金百合跟他說肚子裏偷有了他的種,許智已想着拉攏金家,就動了讓她當小妾的心思。
就是這麽湊巧,那時候剛好碰上許家成衣鋪子出事兒。許智已爲了保住家裏的生意,就想來一招釜底抽薪,讓金百合去當蕭璟瑞的小妾,先混進去,然後悄咪咪拿到設計稿,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麽,好挽救許家的危亡。
他擅長說情話,加上金百合肚子裏頭有了許智已的孩兒,她也選擇犧牲自我。所以這才有了那出主動獻身的戲碼,前些時候趙小熙猜測并不完全,這會兒才算是看到了全部。
等聽完這一切,趙小熙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得多狠心,才能做到這份上?爲了生意,連讓自己的崽兒叫别的爺們爹都願意了?這不是瘋子是啥?
“許三公子今天來,不隻是爲了跟我們說故事的吧?”趙小熙扯了扯嘴角,很是尴尬地笑了兩聲:“自從出了小同那事兒,我們也都多長了一個心眼兒。甭管是誰,都看不到我的設計稿。”
“現如今我也不指望什麽了,還請趙小娘子開恩,替百合求情,她是個有身子的人,别讓她在大牢理由受苦。”許智已終究還是垂下了自己高傲的頭。
怪不得許智已在豐樂鎮盤桓了這麽幾天,原來是爲了給金百合求情來的。隻是這事兒做的忒不地道了,所以才猶豫了這麽些時候。
“真是對不住,我幫不上什麽忙。”趙小熙毫不猶豫,直接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