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她沒有易容,畢竟是要去辦交涉的,必定是要現真身。
“小熙,你可不能一個人去啊!”福嫂一臉擔憂地看着她,手裏拿着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櫃台:“都說金家的人有勢力,現在又是最危險的時候,還是找個人陪着吧?不是說瑞哥好了嗎?”
“看起來是好了。”趙小熙也是糾結得很,歎口氣:“不過我還是想讓賽神醫瞧瞧,奇奇怪怪的,他現在天天叫我小熙,性子也變了。”
聽趙小熙這麽一說,福嫂也很迷茫。這又是啥并發症?也真是苦了趙小熙,這些日子吃苦受累的,都是她一個人受着,誰也幫襯不到她。
金家的事兒又沒有啥解決的苗頭,這一次又一次跑到金家村去,這不是以身犯險是啥?也真是天可憐見,這都是爺們應該做的事兒。
村裏的魚塘啦、大棚蔬菜了,又是趙小熙一把抓,看起來,她要爺們一點用處也沒有。雖說蕭璟瑞之前對乞兒都很好。但是現在這種好因爲他病情反複,又淡漠了不少。這會兒聽趙小熙淡淡闡述,福嫂也能覺察出這小小娘子的憂傷。
見她神色失落落的,福嫂剛想說幾句話安慰安慰,就見着蕭璟瑞飒飒地來了。看那樣子,的确不像是個小癡呆,更不像是隻有三歲智商,但是跟之前那種雲淡風輕的樣子,也大相徑庭。
嘴角那種奇奇怪怪、陰恻恻的笑容是咋回事?好像是要算計趙小熙?不會的吧?福嫂心裏直突突,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兒啊?蕭璟瑞不是最疼愛趙小熙的嗎?難不成病了一場之後,連最初的秉性都變了?怪不得趙小熙說要讓賽神醫瞧瞧病啥的。
很有必要!
“我陪你一起去。”蕭璟瑞也不說啥含糊不清的話,拉着趙小熙就往外頭走:“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額……”趙小熙一臉無語地看着他,攤攤手:“我需要準備什麽?我自個兒去就成啦,你趕緊到醫館瞧瞧腦子去,天天這麽咋咋呼呼的,多吓人?”
某男不答,提溜着趙小熙手裏的東西直挺挺地上了馬車。
——
朱家的那些親戚都是行動派,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從金家村帶了十來個百姓出來。一個個的都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見着趙小熙,眼睛裏頭的懷疑,怎麽都遮掩不住。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成什麽大事兒?能拿出許諾的銀子?他們都是這樣懷疑的。
“大家夥兒都受了許多苦,現在郡守大人來爲大家做主,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趙小娘子也别說那些虛話了,我們要是上了公堂說了金大蟲的壞話,要是郡守大人不給他定罪,以後我們一家老小都沒啥活路了。”A村民很是直接,堵住了趙小熙的話。
一人開了口,後面那些人就七嘴八舌開始胡亂言語攻擊。趙小熙滿頭黑線,敢情自己幫着他們打翻身仗,還要被他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怼?
“這些銀子也夠讓你們在别的地方安身立命了!”趙小熙把自己帶的那幾十兩銀子,一一分了出去。
平均每人一兩銀子,他們這些人窮慣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些錢,捧在手裏,可勁瞧着。
“你們先在這裏等着,我會到衙門走一趟,探探郡守大人的口風,要是一切沒有問題,大家再去作證。說句掏心掏肺的話,這事兒本質上跟我并沒有多少關系,這完全是爲着大家夥兒以後的日子着想。你們自己過苦日子就算了,難道還想着自己的後人也過苦日子?金大蟲怎麽對你們的,就有可能怎麽對待你們的子孫。”
一番話說得大家夥兒啞口無言,有幾個婆娘想到傷心事,這會兒已經淚流滿面。
某男站在一邊,眸光灼灼,緊緊地盯着趙小熙的面孔。那眼神之中的痛惜、憤慨以及勇毅,連京城裏面的大家女子都未必會有,可是她區區一個小村婦,竟然會有如此見地,不是很奇怪嗎?
她不會是村婦趙小熙,絕對不會!想到這一層,蕭璟瑞的眸光愈發幽深。
安撫好金家村那些人,趙小熙跟蕭璟瑞就匆匆忙忙去了衙門。裏頭隻有三五個衙役,見趙小熙來了,絲毫不意外,其中一個衙役還把趙小熙直接帶到了龐滋鎮地方官傅帼勞傅大人的家裏。
地方還算是比較寬大,但是布置的很是古樸,擺設也不多,挑挑揀揀也就五六件。這跟平常人家的區别就在于外頭那塊匾額,真夠稀罕的,那個當官的家裏這麽節儉?哪怕是安自行他們家,好歹也像個書香門第,筆墨紙硯啥的,半點不缺。
看樣子,這龐滋鎮的地方官,要麽是個老狐狸,在鄭源來之前,爲了自證清白,把一切花裏胡哨的東西都給收起來了。要麽就是被金家給剝削的連家底兒也沒了,但是之前就聽說這位父母官還爲了金大蟲他們求情啥的,實在不像是受過壓迫的樣子。
依着這樣的情形,應該是被收買的可能性比較大。趙小熙細細想了一圈,暫且把這位地方官當成一個反面人物。
這宅子裏面的使喚丫頭也很少,倒茶啥的,都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姑娘,紮着羊角辮,一來二去悄咪咪瞧了蕭璟瑞好幾眼。
那位鄭大人,也沒讓他們苦等。一盞茶沒喝完,他就匆匆忙忙地來了。生得倒是不俗,器宇軒昂,古銅色的膚色,一看就是天天在外頭奔波的。
見着趙小熙跟蕭璟瑞,他好似很高興,沖着他們很客氣地打了招呼,問的問題都格外細緻。
“傅大人在忙?”趙小熙還想見見這位龐滋鎮的父母官哩!剛才那倒茶的丫頭明明說,傅帼勞會跟着鄭源一起來的,可是這會兒,咋就沒見着人影?
“有些話,他不适合聽。”鄭源很是直接,緊緊皺着眉頭:“我已經查探過了,金家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買通了好幾個官員。要不然,他們做的那些事,早就可以讓他們死上一百次了。”
原來鄭源是打心底裏懷疑傅帼勞,到底是地方官,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毫無察覺?這怎麽可能呢!鄭源一向雷厲風行,這幾天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爲着将這些冗官冗員一網打盡。
畢竟有當朝相國這課參天大樹撐腰,做什麽都有底氣。趙小熙咂咂嘴,總覺着自己今天來是個連環套中的一環。難不成,她跟當朝相國做生意的事兒,這人也知道,所以對她也多了幾分信任?
“趙小娘子不也是相國的人麽?”鄭源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好像把這個隻當做一個設定值,一筆帶過:“加上這件事對于趙小娘子你來說也很要緊,所以咱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将他們一舉殲滅不很好?金家村那塊兒的百姓,有的已經開始啃樹根了。”
爲官者爲民,鄭源說到這份上,已經濕了眼眶兒。
數月前天降大雨,發洪水,好幾個村落、城鎮的農田都被淹了。這裏頭還包括豐樂鎮,在豐樂村,要不是有趙小熙幫襯,也一早都沒了活路。
這金家村,大概是從頭到尾就沒什麽收成的苦地方。後來又被金大蟲他們家給壓迫、剝削,所以沒口糧。之前趙小熙讓朱家親戚鼓動那些受壓迫的人揭發金大蟲的罪行,可是到頭來,他們還是懦弱不敢。看樣子,這些人被金大蟲欺誨的,遠遠不止在糧食上頭。
“我隻是一個生意人,能做的實在少。之前我已經跟大家夥兒說好了,隻要那些百姓願意出來作證,給金大蟲定罪也容易點兒。至于官場上頭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敢妄自談論。”
趙小熙咂咂嘴,臉上帶着幾分悲憫的笑容:“我們豐樂鎮的地方官安自行安大人,爲官清廉,對百姓很好。我一直以爲這基本上是所有地方官的特性,沒成想,這龐滋鎮的地方官,竟然這麽不作爲。”
大概是沒想到一個婆娘會有這樣的見識,鄭源深深地看了趙小熙兩眼。又見蕭璟瑞氣度不凡,非池中物,眸光漸漸聚攏:“那些金家村的百姓願意出來作證?”
“之前不願意,但是現在願意了。”趙小熙低聲笑笑,她花了幾十兩銀子疏通,自然是有用的。隻是金大蟲他們家的事兒,大約還要牽扯到官場的人。
既然是這樣,那她也就不太好管了:“那些百姓現在都在龐滋鎮吳林巷口的破廟裏面,後續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趙小熙支起身子,沖着鄭源很客氣地笑了笑:“我隻是一個小村婦,能幫襯的到底有限,後續的事情,我也就不再多管了。”
最開始趙小熙的目的就是想要替蕭璟瑞報仇,教訓教訓金百合。可是誰曉得,這查來查去,就把金家的醜事給差出來了。現在情況的發展,已經不是趙小熙可以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