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京城裏頭來的，看起來頗有點兒驕傲，斜眼看着趙小熙，頗有一絲絲指手畫腳的意思，要不是因爲有顧向庭在場，這會兒還指不定怎麽驕傲呢！
那公公對趙小熙這個能人，抱有太多幻想。還以爲是個極爲美豔的婆娘，誰知道是這麽個看起來瘦巴巴的囡囡。他之前還聽人說，這姑娘還生了娃娃，可是這麽一瞧，她自個兒還是個娃娃哩。
這樣一個人，咋能做出那樣好的買賣？他越想越覺得稀罕，連連瞅了兩眼蕭璟瑞。深覺此人龍姿鳳儀，是個人物。又在心裏隻搗鼓，覺着之所以希望牌現在會這麽火，鐵定是因爲蕭璟瑞在背後指點江山啥的。
雙方見面，誰也沒開口。但是趙小熙已經從對方的眼神裏頭看出了輕蔑，一時之間已經沒了談買賣的心思了。
要不是因爲這是顧向庭做的中間人，趙小熙現在就想撂挑子走人了。
“趙小娘子跟咱家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他說話的時候官腔官調，拿足了做派。之前聽顧向庭也說過了，這人以前是伺候過太皇太後的，所以地位比一般的太監要高上不少。
這樣的人，鐵定天天在宮裏作威作福啥的。趙小熙也懶得跟他一般計較，咂咂嘴，冷冷笑：“是呀，已經有許多人這麽說過了。大概大家夥兒都喜歡胡思亂想，明明不是那樣的人，你們也能亂想出一個樣子來。”
那老太監在宮裏被那些個奴才慣得早就聽不得這些怼人的話了，這會兒見趙小熙毫不客氣，頓時就被氣得不輕：“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呢？”
“我一直都這麽說話的呀！”趙小熙攤攤手，很是無辜：“我一直都以爲宮裏的老人家都很能聽得進大家夥兒的意見呢，沒想到不是啊？公公你也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哦！”
那人有點兒吃癟了，頓時就不吱聲了。
“宮裏的規矩，趙小娘子應該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兒吧？”古公公再一次開始敗家子了，拿腔拿調，看起來牛氣哄哄的：“宮裏願意跟你們這些小買賣人做生意，是你的福氣。趙小娘子應該不至于那麽不識相吧？”
不識相？趙小熙扯了扯嘴角：“我們合作關系貌似還沒定下來吧？老實說，要不是顧大官人今天讓我過來，我壓根兒不想來。公公你這樣瞧不上宮外的人？那你幹啥還要跟我一塊兒合作做生意？這可就失了體面了。”
“雖然你們是市井小人物，但是隻要你自個兒有才能，做出來的東西好，宮裏也是要的。”古公公冷咳了兩聲，掩飾着自己内心的小尴尬：“聽說，跟你一塊兒做生意，還要簽合同啥的？”
“是啊，這是亘古不變的規矩。甭管是誰，跟我做生意都是要簽合同的。”趙小熙鼓鼓嘴，擺出了一副沒得商量的面孔：“雖然公公你是從宮裏出來的，算是看得起我，但是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不是？要是真要合作的話也得走我的程序。”
之前古公公也跟不少人合作過，但是就沒見過像是趙小熙這麽不好接觸的。他瞅了兩眼顧向庭，見他壓根兒不準備插手，又犯了難：“顧大官人，他們希望牌的生意，都是這麽不跟人商量的？”
“這不已經是在商量了？”顧向庭明裏暗裏都在幫着趙小熙這一頭，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收斂了不少：“要是你們接受不了這樣的規矩，趙小娘子實在不必委曲求全，跟宮裏合作。”
雖然這條路子的确是富貴路，但是有古公公這樣不好講話的太監橫插一腳，以後趙小熙的日子，鐵定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了。
這裏頭的道理、利弊，壓根兒不用别人跟她分析，趙小熙全明白。她雙手抱在胸前，很是警惕。現如今的生意，算是一點一點慢慢盤起來的，她是個千錘百煉、百折不撓的人，可不願意爲了眼前的利益舍棄現在她手裏的一切。
也不知道顧向庭到底是個什麽來曆，竟然可以讓宮裏出來的公公當個小癟三？真是了不得。趙小熙兀自納罕，也挺緊張的，總覺着那人十有八九不願意接受這一條件。
可是轉折來了，古公公思前想後老半天，還是點點頭：“得了，這次就看在顧大官人的面子上，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進到宮裏的東西，樣樣都得小心，可不能馬虎了。”
這就算成了？趙小熙很懵逼，敢情自己今天自己就是來走一個過場的？要是她猜的沒錯的話，在此之前，顧向庭已經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那還有什麽意思？她嘟了嘟嘴。見一邊的蕭璟瑞一副沉思的模樣，趙小熙有點小無語。自家相公未免也太佛系了，甭管談的是什麽了不得的買賣，他都如此淡定。
“宮裏需要哪些東西？要是我們希望牌沒有的，可就别難爲我們了。”趙小熙生怕這些人坐在家裏自拟菜單，她要是做不出來，再被威脅砍頭啥的。
“果醬還有點心。”古公公看了看天色，支起身子：“得了，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了。過幾天，我們會到吳大娘子那裏收貨。”
這又跟關令月有啥關系？趙小熙總覺着自己這是進了什麽了連環套裏頭。
他匆匆忙忙地去了，趙小熙一臉懵逼地坐在一邊。還是顧向庭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寂：“吳大娘子常年跟宮裏做買賣，你又跟吳大娘子是合作關系，他們去她那裏拿貨，沒有問題。”
聽顧向庭這麽一說，趙小熙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她之前還以爲關令月不會跟朝廷有些什麽牽絆呢！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實在是天真。
既然如此，那麽希望牌的點心，應該早就進宮去了。這麽一尋思，她就愈發覺着她這回來隻是爲了走一個過場。顧向庭一眼就看穿了趙小熙的心思，笑了笑：“這也沒什麽不好，許多生意場上的人，想要跟宮裏做生意，往上巴結，難如登天。”
“幸好我遇到的都是貴人是不？”趙小熙言出嘲諷，這些個人，背後也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她區區一個小村婦，哪裏應付得來？關令月跟她一直都算是比較好的，這會兒添上了幾分不純粹，也不知道咋回事，心裏就是膈應的慌。
至于顧向庭這一頭，他還在負責菜鳥驿站的事兒，現如今已經算是他們希望牌子最大的合作方了。趙小熙暗歎自己的失策，竟然養虎爲患。
爲酒樓的時候，她心裏還一直都在犯嘀咕。
倒是蕭璟瑞，格外坦然，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相公，你就不擔心嗎？咱們現在，已經被人狠狠地攥在手裏頭了。那個古公公，對咱們耀武揚威的，可是你瞧見了嗎？他特别怕顧向庭。我覺得顧家的勢力比咱想的還要大。還有吳大娘子，跟咱們關系算是比較近的，可是合作了這麽些日子，都沒發現她跟宮裏還有合作哩！”趙小熙在一邊可勁發表意見，越是想，在這臉色就越是差了：“就怕以後這些事兒，咱們應付不過來。”
“不會的。”蕭璟瑞目光灼灼，走近趙小熙，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娘子安心就好，跟宮裏合作，對咱們來說并沒有壞處。至于顧大官人跟吳大娘子這兩頭，我會處理。”
這話一落到趙小熙耳朵裏頭，她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蕭璟瑞說的身世問題。指不定自家相公還真是一個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要真是這樣的話，以後她也能變成大螃蟹，橫着走路不是？
想到這裏，趙小熙樂呵呵地笑了笑，這可好，生意成了不說，還多了一個最親近的靠山。
她笑聲格外清脆，叮鈴作響。遠遠聽着，好像是個二八年紀的少女。果然，沒有什麽比談成生意更讓趙小熙高興的事兒了。
當天傍晚，徐自在親自登門，說是要把趙小熙帶到阜甯樓走一趟。
其實這地方對于趙小熙來說一點兒也不陌生，頭一回到京城來的時候，一家三口就已經到這裏吃過飯了。菜式很不錯，味道也很好，就是一直都得不到創新，一些吃慣了的老客，難免有點審美疲勞。
就跟之前徐自在說過的一樣，他真的是把她當成了阜甯樓的二掌櫃。一進樓，二十來個夥計全都排排站，對着趙小熙可勁鞠躬，異口同聲：“歡迎二掌櫃，小的們見過二掌櫃。”
喲呵，還真挺像回事的。趙小熙捂着嘴直樂呵，沖着徐自在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徐大官人做事兒還真是雷厲風行啊，這麽快就跟大家夥兒說好啦？”
“畢竟趙小娘子的果醬，大家夥兒都愛吃。要是我讓别人來做二掌櫃，他們也不會這麽心悅誠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