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趙小熙這頭雖然還算順遂的,但是鎮子上老是發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因爲跟他們的關系都不大,趙小熙也沒大放在心上,知道這天,朱家來人了。
也不知道咋回事,朱大娘子好似是突然之間病倒的。鎮子上幾個大夫都去瞧過了,隻說是發熱的厲害,有點像是痢疾的症狀,上吐下瀉的,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後來鎮子上的赤腳大夫沒法子了,朱大戶他們家的姆媽又急急忙忙跑到了希望牌找趙小熙幫襯。賽華佗是個厲害人,又有許多莫名其妙的規矩,雖然現在也開了醫館了吧,但是隻看窮苦人士,像是朱大戶這樣的人家,賽華佗竟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朱家的姆媽又怕招惹主人家不高興,心裏那叫一個苦哈哈,沒法子了,才跑到了化妝品鋪子。
聽那婆娘一通哭嚎,趙小熙先是一臉懵逼,然後也擺出了一副類似于菩薩般的慈悲面孔來:“你也别太着急了,等會兒賽神醫要過來吃中飯,我再跟他好好說說。”
“可千萬要快呀!我們家大娘子,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之間害了那麽重的病,臉色也不好。”姆媽愣愣神,把什麽即将要說出口的話,又迅速地吞了下去:“那就有勞趙小娘子了,我家大娘子今兒個還喝了一些大夫開得湯藥,也不不知道有沒有用,天爺嘞,也不知道咋整。”
她念叨了老半天,才讪讪地回去了。背影顯得有些寥落,聽人說,這姆媽跟在朱大娘子身邊已經幾十年了,那朱大娘子幾乎等于是她帶大的,這裏頭的感情,自然是深不可測。
這麽一想,趙小熙心裏也直犯突突,總覺着這事兒要是幫不成不大好,
一邊坐着的順娘瞧着這個情形,心裏也不大好受:“前些日子我還瞧見朱大娘子帶着人在肉鋪買肉來着,咋好端端的又病了哩?”
“這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雲嫂子一邊收拾着櫃台,一邊沖着趙小熙笑了笑:“還是咱們好,賽神醫好歹會給咱們幾分薄面。”
正所謂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賽華佗天天都在化妝品鋪子吃飯,哪兒還會有臉面去跟趙小熙他們叫闆啥的?隻是朱大戶他們家,以前人緣就不大好,這會兒朱大娘子病重,想要讓硬骨頭賽華佗去他們家看診,也不是啥容易事兒。
大家夥兒心裏都挺明白的,賽華佗這人有點小毛病,類似于仇富?趙小熙一早就知道了,他不樂意回京城,一來是真心喜歡豐樂鎮的悠哉日子,二來是因爲豐樂鎮有錢的人太少了,這比較符合他的樂趣。
要是讓他上門去給朱大娘子瞧病的話,怕是很難。
等到中午的時候,賽華佗慢慢悠悠地來了,當聽完趙小熙的話,頓時就木了臉:“朱大娘子?就是那朱大戶家的大夫人?”
“是呀!”趙小熙點點頭,讪讪笑,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大概是病的狠了,今天他們家的姆媽來了,好像真挺嚴重的。”
“這意思是讓我登門造訪?”賽華佗頓時就不樂意了,搖搖頭:“前些日子我還聽人提起過,朱大華他們家又多了一房姨奶奶。”
“多一房姨奶奶就多一房呗,這回病着的,是他們家大娘子。”趙小熙就不明白了,這朱大娘子病了,跟他們家姨奶奶有啥關系?
不過聽人說,那王家村村花可不是啥省油的燈,因爲家裏有點家底,人又生的俊,那叫一個狂傲。連昔日比較受寵的小妾劉琴,都被擠兌的不行。
這會兒看賽華佗的表情,趙小熙又開始遐想翩翩了,難不成朱大娘子這一回病重,是跟啥宅鬥有關?趙小熙以前就老看這種電視劇,這會兒心裏又有了三分譜。
但是好歹都答應了姆媽,怎麽地都要讓賽華佗過去看看的。趙小熙又開始使出了自己的獨門絕技——三寸不爛之舌,可勁在賽華佗耳邊聒噪:“去瞧瞧有什麽要緊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賽華佗可算是鐵樹開花了,答應吃完午飯就去朱大戶家裏瞧一瞧。
當天下午剛好不大忙,趙小熙也跟着一塊兒去了。雖說哪位大娘子忒精明了一點兒,趙小熙不大喜歡,但是她的人生際遇那麽苦,物傷其類,趙小熙還是挺同情她的。
進了朱家大門,繞到了朱大娘子的院子。院子裏種了不少花花草草的,隻是那草應該許久沒有修剪了,這會兒看起來已經長了半人高。
之前趙小熙來的時候,這裏頭花草都修剪的有模有樣,這會兒倒是有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聽那姆媽說,沒病多少日子,看樣子這裏頭也有幾分隐瞞。
院子裏面的藥味都能把人給熏死了,趙小熙沖着賽華佗看了一眼,見他臉色越來越黑,估摸着那朱大娘子的身子着實是不大好。
跟在姆媽後頭,趙小熙和賽華佗一塊兒進了裏間。結果那藥味兒越來越濃,整個就像是掉進了藥罐子裏頭。這得是喝了多少湯藥才鬧出來這樣的一股子怪味兒啊?趙小熙緊緊皺着眉,等見着朱大娘子那一刹那,趙小熙突然覺着一切都不算個啥了。
這還是朱大娘子嗎?以前她雖然不大妩媚,但是好歹也是一個端莊的婆娘,可是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誰?趙小熙也不敢問,隻見那姆媽可憐兮兮地皺着眉,湊上前低聲道:“大娘子,賽神醫跟趙小娘子一塊兒來了。”
還是賽華佗直接,也不等朱大娘子回話,直接走上前,給她把了把脈。她是側身躺着的,兩隻眼睛漸漸地睜開了,死死地盯着賽華佗那張秃噜皮的老臉。整個人都瘦的厲害,誰瞧見了心裏都會不好受,原本有點方的圓臉,這會兒變成了微寬的長臉。
可能是因爲沒咋收拾的緣故,面孔顯得很黑。以前是黃皮,這會兒都快有了銅色了,那一雙眼睛,愈發顯得黑且大,這會兒看着,格外驚悚。
稀罕的是,自家妻子都病成這副德行了,朱大戶還是沒有現身。朱大娘子跟前,就一個姆媽鞍前馬後地伺候着,一張臉苦哈哈的,生怕朱大娘子就這麽沒了。
“是痢疾,傳染的。”賽華佗臉色不大好,先是就着一邊幾案上的紙筆寫了方子,然後沖着趙小熙說道:“趙小娘子,你還是趕緊回吧,這地方,最好别多待。”
那姆媽一聽,頓時就急了,趕忙沖着賽華佗打躬作揖:“可千萬救救我們家大娘子,賽神醫,您老人家行行好,行行好。”
“抓藥去吧!”賽華佗擺擺手,一副煩不勝煩的樣子:“那些江湖郎中開的方子就甭吃了,要是傷到了根本,天王老子也沒法讓你家大娘子活命咯!”
到底是賽華佗說得話,專業性是沒的說的,姆媽兩條小短腿,一溜煙奔了出去。趙小熙也有點慌張,她自個兒倒也沒啥,關鍵是家裏還有個孩子,這要是傳染到了孩子身上,可不好,她摸了摸鼻子,探口氣:“情況真那麽不好啊?”
“嗯。”賽華佗應了一聲,搖搖頭:“應該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引發的。”
啥東西?趙小熙滿頭黑人問号。像是朱大戶這樣的人家,吃穿用度都是有專人供的,在吃上頭,能有啥問題哩?況且,朱家大娘子可是正兒八經的夫人,什麽好東西,鐵定都是緊着她來的。
就算是真吃了啥不好的,總不見得就隻有她一個人犯病吧?趙小熙總覺着哪裏不對頭,心裏也有點塞:“我總覺着哪裏不對勁。”
“是吧?”賽華佗悠悠地沖着趙小熙瞅了兩眼,一臉諱莫如深的笑:“豪門大戶的,有不少腌臜事,咱們心裏頭知道就成啦!”
這應該是經驗之談還是怎麽地?趙小熙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就覺着跟前這人跟以前的朱大娘子不像是同一個人了。她聽從賽華佗的話,剛想往外走,就聽到了床上那人的嗚咽聲。
這種聲音,有點像是嬰孩的,又有點像是老人家的。獨獨不像是一個青壯年,像是朱家大娘子這樣的人物,向來高傲慣了的,哪怕是在病重,按理說也不該露怯才對。
一時半會兒的,趙小熙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走好還是留好了。
她求救般的朝着賽華佗看了一眼,一張小臉苦哈哈的:“這痢疾真的那麽傳染啊?我要是湊過去的話,我也就要得了?”
“遮一層布就成了。”
就跟現代的口罩一樣,趙小熙心裏安了幾分,扭過頭,掃了一眼不遠處灰蒙蒙的床罩。以前她是沒進過朱大娘子房間的,這會兒細細看着,總覺着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樣了。
她緩緩往前走,那一股子藥味夾雜着排洩物的氣味,一直萦繞在趙小熙的鼻尖,她忍住了想要嘔吐的欲望,探過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