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趙小熙越來越覺着豐樂鎮是個最宜居的地方,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雖然大部分人的日子過得是比較清貧,但是勝在日樂融融,每天都有盼頭。
什麽陰謀詭計啥的,也都跟鎮子沒啥關系。可是生意一旦是做到了京城,就一路遇到無限的妖魔鬼怪。以前還覺着許智已是個大好人,這一路被坑的,趙小熙都快懷疑人生了。
“畢竟是在京城,跟豐樂鎮,自然是不同的。”顧向庭看趙小熙那麽一臉悲哀的樣子,喝了一口茶湯:“這一次趙小娘子既然把這事兒跟我托了底,我自然會幫襯到底的。隻是後續如何,全憑造化了。”
“不妨事,不妨事。”趙小熙現在哪兒還敢挑剔啊,隻要能把那座山雕給收拾了,幹啥不香哩?幸好有顧向庭在,要不然她這樣的小村婦,能有什麽法子對付江湖裏頭的黑大佬?她有點小憂傷:“一切都拜托顧大官人了,真是慚愧的很,這樣的麻煩事兒,都讓顧大官人勞心。”
“這也不妨事,要是趙小娘子自個兒就是江湖中人,自然不必找别人幫襯。”顧向庭是頂開通的,見趙小熙這樣覺着不好意思,不禁有些好笑:“說起來,趙小娘子也幫襯了我不少,跟你做生意,隻會賺不會虧。”
恰好福嫂做了排骨炖粉條,顧向庭是最好這一口的,索性也留在鋪子裏一塊兒用了些。
幸好現在蕭璟瑞對他已經沒啥防備,吃的也算是其樂融融。賽華佗在豐樂鎮開醫館的事兒,聽人說在京城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好似是有不少人都在等着賽華佗回去還是怎麽的,顧向庭提起這一茬子事兒也是笑:“賽神醫在京城一直都赫赫有名,這會兒被趙小娘子你硬生生地給留下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兒地盼着。”
“沒法子,我們鎮子上有點醫術的大夫忒少了,大家夥兒瞧個病啥的,也不知道多難。可是京城就不一樣了,有點能耐的大夫大有人在,把賽神醫留在豐樂村,一點錯處也沒有。”
“鎮子上比京城好。”賽華佗喝了一口小酒,老臉紅彤彤:“大家夥兒對我頂敬重,還每天都有這麽好的飯菜,我咋能不稀罕哩?”
這話不錯,在豐樂鎮,就有這點好處。不像是在京城,能人多了之後,像是賽華佗這樣的人物,都被不少人輕視。特别是達官貴人,身上有幾個錢,就習慣性對别人吆五喝六的,牛氣哄哄到了極點。
可是在豐樂鎮,誰不稀罕賽華佗哩?趙小熙又想到了自個兒在京城裏面的生意了。要是在豐樂鎮的話,也就沒那麽多莫名其妙的鬼事兒了。
幸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算太糟糕。這一頭總算是說定了,趙小熙安了心,也曉得隻要是顧向庭出手,就沒有什麽是不成的。
可是一天過後,趙小熙就被驚到了。
她還沒有主動找上門去,那位雕王,竟然派人送信來,說是要見趙小熙一面。
這算個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趙小熙覺着這事兒突然的很,又跟蕭璟瑞商量了一番。現在蕭璟瑞也算是個有見識的主兒,甭管啥事兒,問他總能有讓自個兒滿意的答案。
聽完趙小熙的叙述,蕭璟瑞不緊不慢地給她添了一碗茶:“既然咱們也想會會他,現在他主動要求,咱們就順水推舟。”
這話一落到趙小熙耳朵裏頭,頓時就對蕭璟瑞刮目相看了。這人咋一天比一天有文化呢?什麽“順水推舟”之類的成語都會用。
“甭管咱們願不願意見他,他這人,鐵定也都會厚顔無恥地過來的。”趙小熙歎口氣,卑微啊!他們現在就好像是處于食物鏈的底層,沒啥決定權的。一旦是被誰誰誰給盯上了,那就要趕緊想法子自保啥的了。
大概過了五天左右,鎮子上果然來了一批看起來就二五八萬的人。大家夥兒都怕得很,隻要一瞧見他們,鐵定躲得源源兒的。
當天下午,趙小熙又收到座山雕小喽啰送來的信,隻說是傍晚時分滿月樓,跟座山雕一見。
上頭還說什麽,有要事相商?趙小熙心裏冷冷笑,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的,她跟自己的對頭能有啥要緊事商量?
不過她爲了日後長遠考慮,傍晚時分,還是跟蕭璟瑞一塊兒到滿月樓去了。他定了包間,在二樓,算得上是雅間了吧!等他們夫妻倆跟着店小二進了門,她頓時就感覺鋒芒在背。
這屋裏,可不隻有一個座山雕啊!肯定還有很多雛鳥,整個就是一個林子。
那座山雕坐在正北頭,他斜眼睨着趙小熙,覺着此人跟傳聞中的大有出入,一點都沒有精明相也就算了,關鍵是身材格外嬌小,看起來弱不禁風,是個文弱女子。
這麽一個人,怎麽撐得起來那麽幾個大鋪子哩?他這會兒是愈發好奇了,連連望着她,像是個癡兒。
不過這位傳說中的座山雕,一點都看不出來江湖氣。大約是因爲太胖了吧?甚至都看不太出臉部的形狀,可以說成是圓形,也可以說成是方臉。走起路來慢慢悠悠的,像是一堵肉牆似得。
原本趙小熙就不忌憚此雕王,這會兒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裏又開始懷疑許智已的眼光了。還是說,這個人心裏有點東西?可以讓許智已刮目相看不成?她還是抱着比較小心應對的心思,很客氣地跟他打了一個招呼。
“一早就聽說趙小娘子是個厲害人,可是這會兒看着,好像又不是這麽一回事了。”他腆着肚子,又開始漫不經心出演諷刺,絲毫不知道她背後有顧向庭當靠山還是怎麽的?趙小熙隐忍不發,那人就當是趙小熙對他有着本能的畏懼感,接着說道:“之前趙小娘子在京城的鋪子,好似是被人給砸了吧?這會兒,兇手還沒找着吧?”
看座山雕那樣子,大概是覺着趙小熙還沒有找到兇手,甚至是連點眉目都沒有。所以他才敢那麽狂傲,說出來的話,簡直一句比一句搞笑。
“眉目也是有的,隻說是江湖中人,很湊巧,那人也叫座山雕。”
那個大雕頓時就有點小慌亂,讪讪笑,皺皺眉,沉默半晌不轉圜:“啊……哈哈,看樣子趙小娘子也有點門道啊,竟然都查出來了?”
聽到這句話,趙小熙都快笑噴了,奶奶了,這位雕兄是來搞笑的嗎?她趙小熙又不是什麽癡兒,又不是個蠢玩意兒,也算是做了這麽久的生意,哪能一點門道都沒有呢?
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這位仁兄,在這種時候還要跑來耀武揚威?也不知道到底是意欲何爲的,總叫人覺着奇怪。她冷咳了兩聲:“有點門道是不錯,但是門道再怎麽多,該不知道額,我還是不知道。就好像,完全不曉得您砸了我的鋪子,咋還有臉來跟我見面?”
“你這小娘子,怎麽說話的?”座山雕一聽那話就急眼了,吹胡子瞪眼的,還真怪好笑的。
“您好歹也算是老江湖了,做事情可真夠不人道的。不過呢,各爲其主的道理,我也曉得,這也沒啥好說的。您先是砸了我的鋪子,這會兒又來假模假樣問,也不知道您是個什麽意思?還是說,把我們鄉下人當猴兒耍耍?”趙小熙冷喝一聲,就差拍案而起了。
來之前這人對趙小熙存了百分百的輕視,覺着不過就是一個鄉下婆娘,能有什麽能耐?可是這會兒,他卻被趙小熙一番話怼得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沉吟半晌,一直在斟酌用詞:“要怪也隻能怪你的罪錯了人不是?好端端的,何必要招惹官家?在鎮子裏,你趙小熙算是個人物。”他還順勢比出了一個大拇指,看起來好像對趙小熙還有應有的尊重,而後又沖着趙小熙搖搖頭:“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現在不久遭報應了?”
“報應?”趙小熙直接被逗樂了,明明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的,咋就扯到了天災報應?她歎口氣:“得了,看樣子您今兒個也跟我說不出啥好話來了。來日方長,您砸了我的鋪子,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一個小村婦,還能對付我?”座山雕冷嗤一聲,好像很不以爲然似得:“趁着許家還沒有想着趕盡殺絕,你還是趕緊去跟許家三公子認了錯,賠個不是,這事兒不也就過去了嗎?”
“過去?”蕭璟瑞聽到這一連串的混賬話,忍無可忍,直接站了起來:“京城裏面的生意難做,不僅僅許家鋪子的難題。他不想着讓我們希望牌成衣鋪子出頭,就找了江湖中人作惡。真當我們是軟柿子?我家娘子性情和順,是個良善之人,我可不是。”
他面露兇光,愣是震懾住了久經沙場的座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