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糟糕。趙小熙低眉順眼老半天：“早知道就不找賽神醫給你瞧病了，你現在就跟個人精一樣，指不定哪一天要算計我啥哩！”
“算計娘子給咱們生一個女娃娃。”蕭璟瑞伸出手，輕輕地點了點趙小熙的小鼻子，一臉寵溺玩味的笑。
她被撩到了，一張臉刹那間就如同充血的紅，别别扭扭，支支吾吾，連蕭璟瑞是啥時候出去的她都沒意識到。
隻隐隐約約記得，蕭璟瑞說她愛吃的芙蓉糕鋪子這會兒開了門，他去買了。
被某男撩到的趙小熙，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托着腮，倚着窗，一個勁地懷想之前發生的粉紅色小事件。
沒過一會兒，外頭響起了去敲門聲。
神思恍惚之間，趙小熙還以爲是蕭璟瑞回來了，樂呵呵開了門。等見着外頭站着的樂琳知，她還有點小失落。但是很快就擺正好态度，沖着她笑笑：“樂大小姐今天怎麽得空兒來了？”
“兩天後是盂蘭盆節了，趙小娘子應該曉得吧？”樂琳知很自來熟地拉着趙小熙的手往屋裏走，那叫一個坦然，那叫一個鎮定，那叫一個反客爲主。
好在趙小熙一向固守中庸之道，這又在京城裏頭，她不大願意得罪人。也就忍着，想聽聽這位大小姐，到底想說些什麽。
“要不是爲了等着看送花女遊街，我們一家三口，早就回去了。”趙小熙笑笑，還很客氣地給樂琳知倒了一盞茶：“恭喜樂大小姐當選送花女。”
“這個沒什麽好恭喜的。”樂琳知擺擺手，也不像是羞澀：“隻要家裏有點權勢，再使些手段，要什麽有什麽。”
她說的輕巧又簡單，要是一些無知的少女真信了這樣的話，那可算是完了。光是家裏有點權勢這一點，就有許多人都做不到了。至于使手段這一茬，趙小熙也不敢胡亂猜測，總覺着奇奇怪怪。大概是樂家在朝廷裏面的地位，又上升了一茬子？
果然，朝廷局勢，千變萬化。
“趙小娘子，送花女每年的妝都是自己找人畫的。原本我也有個姆媽，是很會修臉裝飾的。可是上個月她病了，這一病就再也沒起來。”樂琳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并沒有絲毫的悲哀，隻是在陳述這個事實：“聽說趙小娘子化妝的手藝十分了得，要是趙小娘子願意的話，不如就由你給我畫一個送花女的妝？”
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兒，趙小熙摸了摸下颌，總覺着哪裏不對頭。京城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找一個技藝高超的化妝師還找不到？趙小熙咂咂嘴，心裏有點小慌張，生怕這又是什麽圈套。
“也沒什麽可不可以的說法，隻是我想着，京城裏面能人多，樂大小姐，怎麽找我一個鄉下婆娘？”趙小熙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她一個小村婦，哪怕現在做了一個小買賣，但是跟京城裏頭的大佬比較起來，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像是樂琳知這樣的官家大小姐，可謂是見多識廣，怎麽可能就這麽看重她一個無知村婦？
“現在我們樂家不是跟趙小娘子你合作了嗎？”她倒是不覺着這有什麽不妥的，姿态舒展，優雅十分：“既然跟趙小娘子都合作着做生意了，你又有這手藝，我爲什麽要舍近求遠，去找别人呢？”
這聽起來，還真是那麽個理兒。趙小熙點點頭：“還有兩天時間，我什麽時候去府上合适？”
“當天去就好了，送花女遊街是在晚上。”樂琳知見趙小熙答應了，心裏倒是很歡喜，心滿意足地支起身子：“趙小娘子擅長設計妝容，還請趙小娘子一切都按照我的面孔條件來設計才好。”
“這個樂大小姐放心好了。”趙小熙拍了拍胸脯，很有一種胸有成竹的意思：“别的不敢講，但是在化妝方面，我還是有點把握的。”
“那就好。”樂琳知也沒有久留，最後隻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日子過得快，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趙小熙是在盂蘭盆節那天的中午去相國府的，蕭璟瑞原本還在照應着鋪子，後來因爲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隻是蕭璟瑞是男客，不能進女兒家的閨房，隻能在偏廳等着。
樂家大小姐先是沐浴更衣，過了好一會兒，才款款下樓見了趙小熙。她這會兒臉上什麽東西都沒用，看起來十分清純。比起化濃妝的妖媚樣子，也不知道嬌俏了多少倍。
不愧是嬌生慣養出來的，跟鄉下姑娘就是不一樣。趙小熙止不住在心裏感慨着，面上也帶着對樂琳知美貌的認可：“樂大小姐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美貌十分呐！”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土氣一點，憨氣沖天，甚至還帶着三分傻。
“今天可就全靠趙小娘子了。”她沖着趙小熙笑了笑，坐在梳妝台子前頭，先是按順序擦了水乳，後續的步驟，都全部交給趙小熙了。
她手法娴熟，面面俱到，無一不精。不到一會兒，一張芙蓉面孔就在銅鏡裏頭出來了。
至于發式方面，趙小熙也别出心裁，盤了一個堕馬髻。上面的飾品也是以簡潔大方爲主。她細細地看着這張清純俏麗的面孔，心裏又是一陣翻騰。
這看起來是真心純潔無瑕啊！
不過聽說這位樂大小姐，是個能人。在好幾個爺們之間玩雜耍，遊刃有餘，本事大得很。
正所謂是人不可貌相，樂琳知看起來這樣乖乖巧巧一個人，可是這内裏，仿佛很浪蕩的。趙小熙在給她畫送花女郎妝容的時候，她正在細細打量着趙小熙。那眼神，仿佛是在思考他們之間未達成的成衣合作關系。
“在大夏朝，每一年的送花女，到後來都能嫁到皇親國戚家裏去。”她低低地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自我驕傲還是暗示。見趙小熙沒什麽反應，她又接着說道：“日後路子多，人脈廣，不管做哪門生意都有活路。”
這話落到趙小熙耳朵裏，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那麽詞兒。這位大小姐總給她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好像爲了跟她們希望牌成衣鋪合作，她可以不擇手段一樣。趙小熙隻裝着聽不懂，放下手裏的活計，沖着她拱拱手：“那我就提前恭喜樂大小姐了。不過說來也是的，像是相國這樣高的門第，甭管大小姐你當不當送花女，以後都會找到有才有能的如意郎君。”
“趙小娘子心靈手巧，嘴巴說出來的話更讓人高興。”樂琳知湊近銅鏡，認認真真地看了兩眼自己的妝面：“在這個花钿倒是不常見，趙小娘子會的東西可真多。”
那可不，到底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人，見多識廣，對于古代人來說，那些從沒見過的東西落到趙小熙眼裏，都很尋常。運用起來，就更是得心應手了。像是這之類的花钿，趙小熙毫不誇張地說，自己能造出幾百個不重樣的出來。
這次用的是蓮花樣子的花钿，趙小熙琢磨着，用蓮花更符合今天的主題。聽人說，盂蘭盆節晚上，許多姑娘婆子都會放蓮花燈的。看樂琳知是真心喜歡，她心裏也挺高興的。
“樂大小姐喜歡就好。”趙小熙說的那叫一個謙虛，姿态那叫一個“卑微”。
大概是裝孫子帶來的效果，樂琳知樂呵呵拉着趙小熙的手，好似很看重：“怪不得人人都願意跟趙小娘子你合作呢！爲人品行端莊是最要緊的。”
這種套近乎的路子，趙小熙門兒清。也知道跟京城裏頭的官家大小姐，十有八九當不成至交好友，她也挺客氣的：“我一個鄉下婆娘，能懂啥？能掙幾個錢，就掙幾個錢，也不敢想啥大買賣，夠養活一家子就夠了。”
她這麽一說，就完全斷了樂琳知後續要說的話。她一臉尴尬，讪讪笑：“都說趙小娘子是個有野心的，可是談了這麽些，又覺着大家夥兒以前說的話說錯了。”
“大家都喜歡看熱鬧。”趙小熙也笑，不卑不亢，當仁不讓：“其實京城當地的人，都沒幾個能做成大事兒了，更何況我隻是一個小村婦，以後還是得回豐樂鎮的。時常到京城來開開眼，就很好了。”
“這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早了。”她輕笑兩聲，一臉狡黠：“要是以後，真想走這條路子的時候，也不至于太難堪不是？”
聽樂琳知這話，仿佛是斷定她以後會做宮裏的各種生意一樣。趙小熙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麽厭惡之類的情緒，想着自己再過幾天就要回豐樂鎮了，好像突然之間就有了盼頭一樣。
幫樂琳知化完妝之後，她也不久留，跟蕭璟瑞一塊兒出了相府。外頭越來越熱鬧了，天一擦黑，夫妻倆就帶着小包子一塊兒上了街。
街頭街尾都很熱鬧，無一例外，他們手裏都捧着蓮花燈。
“送花女，送花女！”後街那塊兒徹底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