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順娘托趙小熙帶來的包袱被她們給瓜分了，趙小熙心疼的不行，就差沒上門去要了。
或許是清醒了不少，趙曦源的羞恥心又回來了，哭唧唧，一口一個“順娘”。趙小熙怕引來圍觀，造成社會輿論，索性把他帶到了百香樓。
幸好林峥爾是個大好人，加上生意好，壓根沒空管趙小熙的家事，還給趙曦源準備了一間客房。
“你準不準備跟我們一塊兒回豐樂鎮？”等他哭夠了，趙小熙才問了這麽一句正兒八經的話：“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不逼你，我也不會跟嫂嫂說你到底做了啥。我就說你死了，你娃娃，我替你養着。”
“小翠是沒想着趕我走的，是她那個媽媽娘不明事理，死活不肯留我。”在趙曦源還在夢裏呢，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看起來是個瘋子，剛才在大街上叫着“順娘”，這會兒又成了“小翠”，趙小熙都快懷疑這爺們精分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所以，你到底要怎麽樣？”趙小熙已經沒力氣跟他打馬虎眼兒了，一個大老爺們，活到了這份上，也實在是可憐透頂。
“小熙，妹子！我回不去了，我身上有髒病，我不能過給順娘吧？”
什麽鬼？這又是幾個意思？趙小熙聽的一臉懵逼，老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所謂的髒病，也就是花柳病，在二十一世紀，那就叫做艾滋病。
這是不能治愈的。
一時之間，趙小熙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子。她幽幽地歎口氣，頹然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聽說京城裏面得花柳病的人很多，很多富家子弟都怕了，情願多納妾，也不願意逛窯子。
所以不管是不是京城，青樓這一行業最鼎盛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那些硬撐着的門面，早就沒了裏頭的精華。
每到天黑的時候，這裏面的光暈都是腌臜的，散發出一種讓人惡心作嘔的枯黃色。外面總會有男男女女交織在一起的影子，男人的像是立在雪地裏蒼白的石碑，男人的像是一條條花事荼蘼的香魂。
就跟之前賽華佗說的那樣，許多讀書人都是自诩清高，等到了機會成熟的時候，壓根兒沒有幾個柳下惠，反正趙曦源是個看起來正義凜然的色胚，是個沒出息的。
現在他身上染上了髒病，甭管别人怎麽想，在趙小熙這塊兒，他就是個髒人。
可憐順娘還在豐樂鎮等着他，不值！
“小熙，我混蛋，是我對不住順娘。等你回去了，你就說我死了。”他一個大老爺們，這會兒哭的倒像是個小娃娃了。
大概是真的有血緣關系的緣故，趙小熙心裏溫軟一片，但是又莫名地覺得惡心。
這是背叛順娘的爺們，是個不守信的爺們。意識到這一點，趙小熙把心裏那稍稍一點點的同情，都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你準備這怎麽辦？”趙小熙平靜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神也明朗。
跟在趙小熙身邊這麽些時候，蕭璟瑞也明白了不少，一般在她這個樣子的時候，就證明她已經打定了主意。
“我不回去。”趙曦源搖搖頭，臉上盡是些痛苦的神色：“聽說得了這種病的人，都死了。我現在是個廢人了，我不知道小翠有着病根兒，她是個可憐人，那天晚上，她讓我幫她寫信，也不知道咋地，聽她說話，我心裏頭難過。”
然後就難過地上了床。
這種爛俗的借口，趙小熙一句都不想多聽。
她就琢磨着，等回到豐樂鎮的時候，到底該怎麽跟順娘說這件事。她是日也盼夜也盼，可誰知道呢？趙曦源拿着大筆大筆的銀兩，在京城的窯子裏花天酒地。
這還不算，還得了一身的髒病。豐樂鎮他是回不去了，回去也是個死。以後還要連累順娘被唾沫星子淹死咯，這怎麽想都是一樁不劃算的買賣。
“不，我想回去。”趙曦源又變了卦，顫顫驚驚地看了一眼趙小熙：“我想回去，想帶小翠一塊兒回去。她得了病，未央閣的媽媽娘也不要她了，我能帶她回趙家村的。”
“那順娘呢？還有，你以爲趙家村的人能容她了？周師母是怎麽死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一時婊子一世婊子，俗見害人，覺着這些人是生來下賤。
就跟從良的玲和一樣，哪怕心腸好，也沒法把自己給洗白咯。
到頭來，還是被人給逼死了。趙曦源哪有那麽些銀子，還能娶二房？這二房還是個窯姐兒，就算以後真到了趙家村，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看趙曦源整個人就跟丢了魂一樣，趙小熙也知道，這是商量不出來什麽的。她死了心，支起身子：“你歇着吧！”
吃晚飯的時候，林峥爾終于說到了趙曦源的事兒。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小熙才知道，原來趙曦源在京城花天酒地，壓根不是個秘密。
顧向庭知道，林峥爾也知道。但是出于某種默契，兩個人愣是都沒說。
就算林峥爾提了，也隻是一句話帶過，他又跟趙小熙說了一件更爲嚴重的事情：“現在敬盛裏出現了一些不利于希望牌産品的話，說這些東西用了對身體沒好處。”
“這些傳言是啥時候有的？”趙小熙很淡定地喝了一口湯，心裏已經列出了兩個“犯罪嫌疑人”：“要是這兩天有的，那我知道是誰散布謠言的。”
“的确是這兩天才有的，你知道是誰？”
“知道，十有八九是張家大娘子。”
“安靈子？”林峥爾很是意外，眉頭緊蹙：“她手底下的産業固然多，但都不在明面上。況且賣的東西跟希望牌的産品并不沖突，她這麽做是？”
“爲了報複呗！之前她來找我，想要跟我談合作，被我給拒絕了。她壓根不想着跟我簽合同，後來又找到豐樂鎮，說是要承包菜鳥驿站，她總是喜歡做一些别人不喜歡的事情。”趙小熙攤攤手，想到流言蜚語的殺傷力，也有點淡淡的憂愁：“她們本意是想對付我的，但是現在，樓主你跟許三公子都跟我合作，賣的也是我們希望牌的東西，恐怕會有一些影響。”
影響固然是有的，但是百香樓賣的東西，一早就賣出了口碑來，對這些倒也不怕：“沒什麽，原本以爲趙小娘子不清楚裏面的事兒，現在看趙小娘子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事兒就簡單多了。”
他們這頭是想着要息事甯人的，可是誰知道，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張芸桦就開始到百香樓耀武揚威。臉上盡是些陰謀得逞之後的陰笑，之前趙小熙以爲這位張家大小姐好歹也有點思想，現在發現，她也隻是一個無腦豬。
做生意的人，最要緊的還是要有一顆平常心，不怕被剩下，那就不會被人捉到把柄。趙小熙深谙此道，哪怕被張芸桦用計她處處剩下，她也不怕。成了狗剩兒也能打一場翻身仗，趙小熙有的是耐性。
想到這一層，趙小熙就更加淡定了。
沒有看到歇斯底裏的趙小熙，張芸桦本身就有點失望了。這會兒看到她在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都說你們希望牌産品用了對身體不好，趙小娘子不想着怎麽解釋解釋，倒過得這麽逍遙自在？”
“我的産品有沒有問題，我心裏很清楚。有些人本來就見不得别人好，我要是在意了，不就正中某些人的計嗎？”
“你在說誰？”張芸桦直挺挺地走上前，在看到蕭璟瑞跟個黑騎士一樣守在趙小熙跟前的時候，又有點發憷：“我娘說了，隻要趙小娘子識時務，有些要求一一答應咯，這事兒咱都好說。”
喲呵？這還是在饞她的菜鳥驿站！
這一次一旦妥協，下一回還不知道她們會提出多過分的要求來。
爲了避免以後自己被動，趙小熙搖搖頭，索性一拒到底：“别想了，這事兒，一點兒都沒得商量。你娘爲了達到目的可以這麽不擇手段？真是長見識了。張大小姐，你還年輕，可别學壞了，學壞了以後是嫁不出去去的！”
根不正苗自黑，趙小熙直勾勾地瞅着張芸桦，嘿嘿直樂呵。
眼看着哪位張家大小姐要被自己給氣暈了，趙小熙才鳴金收兵，帶着蕭璟瑞迅速出了鋪子，生怕讓百香樓變成了她們兩軍交戰的戰場。
街上人來人往，大部分人吃的都是趙小熙做的小點心，聽到他們的誇獎，趙小熙樂的都快飛起來了。
到京城也有三五天功夫了，趙小熙都沒去找過關令月。
想到這位大娘子是個很明事理的主兒，趙小熙心裏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賊兮兮地看着蕭璟瑞，嘿嘿直笑：“相公，我去見吳大娘子，你覺得咋樣？要不，你先回百香樓歇着？”
“好，我要跟娘子一塊兒去！”
得了，金蟬脫殼之計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