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家家戶戶都收了趙小熙的好處,這會兒見有人來爲難趙小熙,自然不會束手旁觀。
你一言,我一語,三人成虎。玲珑扯了扯許琳歡的衣袖,壓低了聲音:“你們家的事兒,要是被傳出去了,可不好聽。”
這話無形中給許琳歡來了個警醒的作用,她端正态度,又和顔悅色了不少:“他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平常就很淘氣。那天聽府裏的下人說我要離京到豐樂鎮來跟你談生意,他也就鬧着要跟着一塊兒來。那麽小的一個人兒,我爹娘哪能放心。誰知道他自己偷偷藏在馬車裏頭跟來了,大概是怕我發現責怪,就一個人溜了。府裏一發現,就讓我來尋了。好歹趙小娘子跟我家三哥哥也是合作關系,總不能這麽難爲我們一家子吧?”
“我可不敢,既然是合作關系,那就該尊重人不是?可是許大小姐一直都這麽耀武揚威,盛氣淩人的,我可瞧不出來一丁點尊重啊!”趙小熙啧啧出身,擡了擡下巴:“你家小弟弟的确在我這兒,可是也不知道咋回事,身上新傷加舊傷的,一點兒都瞧不出來是個矜貴的少爺。”
一番話戳穿了許琳歡信口胡謅的謊言,但見她,小臉兒紅紅,大表情僵硬,眼神裏飄忽。
玲珑一早就聽說許家幾房姨太太的日子難過,正房強勢,又生了那麽些個厲害兒子,在許家的地位一直都不容小觑。
至于那幾房姨奶奶,做小伏低的不算,連帶着他們生下來的孩子,連府裏的那些個奴才都比不得。
打罵也是常有的事兒,隻是這些戲碼都是秘而不宣,說不得的。
這會兒被趙小熙當着一群鄉下人的面戳穿了,許琳歡面子上抹不開,正尴尬着。
還是玲珑機靈,猜着一院子的泥巴,走到趙小熙跟前,笑了笑:“你這麽跟許家過不去,趙小娘子,你跟許家的生意,到底還做不做呢?”
到底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她跟鎮子上的許多人相比,要成熟一點兒,世故一點兒,聰明一點兒。
一旦是涉及到生意場上的事情,趙小熙就沒含糊過。
想到澤同身上的傷疤,趙小熙心髒就不得勁,這得多大的仇,多深的怨,才下得去狠手啊!
她之前也在京城見識過一回,知道京城裏面的大戶人家很多。
真正算起來,許家隻能算是個末流。
要不是許智已是個争氣的,開了那麽些個鋪子,賺了不少銀兩,有幾個人看得起他們許家的門第?
這麽打罵一個小娃娃,簡直不要臉。
她梗着脖子,冷冷笑:“行啊,玲珑姑娘能做許家的主還是咋地?要是真不想跟我做生意了,隻管解約就成了。隻是解約費這一筆,還是要許家擔着。”
天爺嘞!許琳歡聽得是心驚肉跳,三兩步走上前:“誰說要解約了?”來的時候許智已還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對趙小熙十成十的客氣。畢竟那些化妝品跟護膚品以及化妝刷都是妥妥的盈利生意,要是失了趙小熙這樣的合作夥伴,以後許家的半壁江山都要埋沒了。
“玲珑姑娘剛才說的,隻是我不太清楚,她能不能替你家三哥哥做主。違約金到底是誰負責?這事兒咱也要說明白咯不是?”趙小熙癟了癟嘴,挑了挑眉,狠狠地幸災樂禍了一回,狗仗人勢最讓人惡心。
“當然不能。”許琳歡趕忙玲珑扯到了一邊,臉上倒是添了不少讨好的細微表情:“合作的事兒是你跟我三哥哥談成的,要是真想節約的話,當然也要我家三哥哥做主。我今天來就單純是爲了把我家小弟弟接回去的,趙小娘子,這事兒跟你本來就沒多少關系,你有必要護着一個跟你沒多大關系的人?”
“要是當初我不把他撿回來,那娃娃早就死了。”趙小熙攤攤手,聳聳肩:“澤同要是給你帶回去了,鐵定要被挨打挨罵,他才八歲!你要是真疼他,就讓他在我家裏住着,反正在你們許家,他也是個多餘的人不是?”
“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許琳歡一半是願意的,一半又覺得尴尬,說出來實在是不好聽。她擰着眉頭,猶豫了老半天:“我寫封信,讓我三哥哥來一趟。你要是有什麽主意,直接跟我三哥哥說就成了。”
這位沒吃過苦的大小姐,覺得面子掉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咬咬牙,跺跺腳,直接出了籬笆院子。
原本趙小熙還以爲這人鐵定是知難而退,回鎮上了。
誰知道,她反将一軍,直接竄到了村長劉瑞德家裏,也不知道說了多少聳人聽聞的虛話,愣是把平日裏那麽淡定的村長也吓得冷汗涔涔。
等趙小熙見着村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一家人剛用過晚飯,見劉瑞德來了,還有點詫異。
“村長,您咋來了?”
“小熙啊,今天京城裏頭的許家大小姐去了我家一趟。”村長正在琢磨着把這話咋說出來更合适,急的滿頭是汗:“我知道,你人好心好,見不得小娃娃受委屈。可是這畢竟是人家自家的事兒,外人也管不着是不?之前你跟許三公子合作談的條件是賦稅上頭可以讓咱們豐樂鎮的人有點好處的,要是真的跟許家翻了臉,憑着今年的年成,這不是要人命嗎?”
“村長是擔心這個啊?”趙小熙扯了扯嘴角,倒也理解村長的難處。
想到自己買的那些稻谷,遲些時候也能派上用場了。
賦稅上頭,她還真不怕。況且,許智已也不是個糊塗蛋,爲了一個他們許家不待見的小娃娃就跟她鬧翻天。一切都是許琳歡虛張聲勢,鬧出來吓唬人的。
“往年的時候因爲賦稅問題,家家戶戶日子都難過。今年咱還鬧了澇災,更供不起賦稅了。指不定就跟之前鬧饑荒的年成一樣,咱們村裏又得死不少人。”劉瑞德是個慈悲人,提到這個問題就開始掉眼淚。
“像是許家這樣的人家,姨奶奶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小澤同是偏房生下來的孩子,被人欺負是常有的事兒。村長,您是沒見着他身上的傷疤,要是咱把孩子送回去了,這不是讓他死嗎?”趙小熙搖搖頭,剛想說出自己的計劃,蕭璟瑞進來了。
“澤同不能走,村裏也不會餓死人。”
清冷的聲音如同裂帛一般響了起來,石破天驚,将外面沉甸甸的月色劈成了兩半。
趙小熙頭一回覺着自家這個爺們還真挺男人的,斬釘截鐵說着話,一絲不苟當着人。
村裏的事情多,需要慢慢考慮的也多。
好在現在趙小熙身上有幾個銀子了,談到銀子支配的問題,是不頂大的。
小澤同是許家的骨肉是不錯,可是許家的孩子多,他又是偏房生的,平日裏沒少受委屈。對于許家來說,小澤同存在的意義是很小的。在村裏住着,對孩子的身心健康都很有好處。
甭管許琳歡是怎麽打算的,反正趙小熙也沒打算放人,現在有蕭璟瑞的支持,趙小熙就更有幹勁了。世上的孤兒多,還有不是孤兒勝似孤兒的可憐蟲,趙小熙琢磨着,瞅着村長讪讪笑:“要不咱辦個孤兒院?”
“啥叫孤兒院?”劉瑞德愣是沒聽明白,知道趙小熙想法多,心裏“咯噔”直跳:“小熙,也甭想着别的了,咱就把那孩子還給人家就是了。小同姓許不是?咱也沒有啥資格留着這孩子不是?”
“小同在許家天天被打被罵,這要是還回去了,咱這不是害他嗎?孤兒院就是把孤兒擱在一塊兒養着,讓有錢人多捐點銀子出來,也讓他們過上安生日子。”趙小熙梗着脖子,一臉耿直。
村長心裏那叫一個慌張,又瞅了一眼蕭璟瑞,想到他剛才的表情,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心裏更覺着怪:“小熙,瑞哥的身子好了?”
“時好時壞,大概是快好了。這麽些年我都受過來了,也不在乎這幾個月的功夫。”趙小熙沖着村長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想到稻種的問題,她定了定神:“剛才我們瑞哥說的也不錯,咱們村裏是怎麽都不會餓死人的。等到過些時候天晴了,咱們再把天地的水派了,再撒上稻谷就得了。”
“哪兒還有稻谷,秧苗全都沒了。”劉瑞德愁的了不得,要是真想要稻谷的話,指不定還要到别的州郡去買,要麽就是去京城。不論哪一樣,都夠累死人。
“我倒是有一兩百斤的稻谷,應應急總沒啥問題。”
“真的!”劉瑞德激動的了不得,支起身子:“小熙,要是咱們村兒沒了你幫襯,還不知道會咋樣哩!之前你給了咱村裏家家戶戶五兩銀子,已經有不少嬸子過來跟我說了,要給你表彰表彰,現在你又送稻谷,我做爲村長,真是慚愧啊!”
“村長這麽些年也給我們二房行了不少方便,要不然我們一家三口,哪兒來的活路?”趙小熙向來快意恩仇,瞅着劉瑞德還是一臉悲哀的樣子,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讓他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