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是個仁義人,又囑咐了玲和幾句,這才去了。
一來二去,屋裏隻剩下趙小熙、蕭璟瑞還有賽華佗了。
也不知道玲和是啥時候在周夫子家西牆角開了一塊地的,都已經松了土了。這麽大一片地,全靠她一個人開荒,也真夠不容易的。
這婆娘性子倔,等閑不肯受人幫忙的。
趙小熙也算是見識到了,看她這會兒躲在牆角可勁哭着,趙小熙也挺可憐她的。
一個京城裏頭的婆娘,嫁到了這山溝溝裏。
因爲出身不好,村裏的婆娘哪一個不煩她的?可是這一切都要靠她自個兒受着,平常獨來獨往的,做啥都是一個人,也怪心酸的。
“周師母,你這要是想開荒,讓咱村裏的老少爺們幫襯一把也是可以的,你咋還自個兒動手哩?”趙小熙看着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連說話的語氣都放緩了:“咱村裏的人,都敬重周夫子,你要是有事兒啊,找咱們幫襯,準沒錯處的。”
也不知道是趙小熙說錯了還是啥,玲和一聽哭的越來越兇了。
“他這病,我在京城就知道了。是我死心塌地要跟他過日子的,我本想着好歹也能撐個一兩年的光景,讓我報恩。可是誰知道,這才幾個月,他的身子,就支撐不住了。”玲和抹了抹眼淚,哭哭啼啼老半天。
“你早就知道了?”趙小熙倒是挺意外的,本以爲玲和也跟大家夥兒一樣,都是剛知道沒多久的。
誰成想,這婆娘一早就知道了。
知道周夫子不久于人世還願意跟他成親,還來豐樂村過日子,這就足夠斷定,她是個好婆娘。
村裏風言風語多,玲和再怎麽佛系,心裏必定是不痛快的。
趙小熙也想不出啥好話安慰,隻說道:“要是以後有啥麻煩事,隻管找我。”
“多謝,多謝。”玲和對着趙小熙千恩萬謝,就差沒下跪了。
她又陪着玲和說了幾句話,這才跟蕭璟瑞和賽華佗出了門。回家喝茶談事兒怕是不能了,又惦記店裏的生意,索性三個人就一塊兒回了鋪子。
自從周夫子病重,村裏的人就輪流去他家看望。
玲和總是憋憋屈屈的樣子,就這樣,還有許多人看她不歡喜,處處散播謠言。說什麽玲和對着哪家的爺們眉來眼去啦,諸如此類的。
聽得多了,大家夥兒心裏也都清楚,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這一頭悲悲慘慘戚戚,趙小熙那一頭卻充滿歡喜。
鋪子裏的生意越來越好,趙小熙又決定開發新品,像是化妝工具這方面,一直都是欠缺的。考慮到價格因素,趙小熙準備入手售價比較低廉的化妝刷。
但是後來在淘寶界面掃了一圈,發現隻要是配送到這個時代的,就沒有什麽一般般的化妝刷。
大部分都是木柄的,刷毛也都是精挑細選的。
一盒化妝刷,大概有十六支的樣子,分門别類,樣樣齊全。也有單支的化妝刷,價格方面也比較優惠。
很過分,趙小熙要花費十五個金币隻能買一套化妝刷。單支買的話,能便宜不少,但是每一樣的刷子,價格也都不一樣。最便宜的也要一個金币。簡直是來搶錢的,趙小熙也算是看明白了,這東西,也就隻能放在京城賣了。
她決定去跟林峥爾商量,她默默地把自己看上的化妝刷子加購,這個當兒,竟聞到了一股肉香。
已經到了中午的飯點了,應該是福嫂做好吃的來了。
很快,趙小熙手腳麻利地關了淘寶虛拟界面,再看桌子上擺着的菜肴,簡直心花怒放。
這是竹筍炖肉湯嗎?
趙小熙給自己盛了一碗,咂咂嘴,那叫一個香。
會過日子的人就是不一樣,福嫂也不知道啥時候閹了這麽多竹筍,都是冬筍。
買上将近豬肉大骨配上這竹筍一塊兒炖着,在喝口湯,那滋味,簡直不要太好。幾個人喝的咂嘴,賽華佗更是贊不絕口。
吃慣了京城裏面大魚大肉的人,面對這麽清爽的肉糜湯羹,吃一次就能愛上咯。
況且福嫂的手藝也是一絕,能把肉糜做的肥而不膩,小蔬菜之類的,也能做的無比新鮮。趙小熙一向佩服,奈何學了這麽些日子,連個皮毛都沒學成。
“福嫂的手藝都能比得過京城酒樓裏的紅案咯。”賽華佗吃飽喝足擦擦手,末了還不忘給福嫂吹一波彩虹屁:“了不得啊,前途無量。”
“一個女人家,能有啥子前程?我又沒小熙這麽大本事,不做點好吃的,我家男人怕是要嫌棄死我了。”福嫂樂呵呵地笑着。
在座的幾個人,除了李二嬸,臉上都滿是笑意。
李二嬸的笑容從周夫子帶着玲和回來的那一天就不見了,總是愁眉緊鎖的,看起來實在是讓人擔憂。趙小熙也挺同情的,但是也不好明說啥,隻能陪着。
“二嬸子,你也來喝口湯?”趙小熙也給李二嬸盛了一碗,特地多盛了幾塊肉:“周夫子的病,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要是能救,賽神醫鐵定不會不管的。”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誰能想到呢?最後陪在周大哥身邊的,竟然是個青樓女子。都說她也是個可憐人,可有一雙手,做什麽不好,非得做那種勾當?連帶這周大哥都被人嫌棄。”
雖然古話是說啥“生行莫入,熟行莫出”,可是青樓女子這一行當可不是好做的。
被人欺淩是必然的,想要從良更是沒什麽盼頭。
像是玲和這樣可以遇到老好人周夫子的,乃是鳳毛麟角之輩。
改行是沒啥可能了,有她陪在周夫子身邊照顧着,總歸是好的。他們這些人,對周夫子固然也是十分照顧,可總比不得同床共枕的玲和。
也不知道周夫子是什麽時候得了這檔子病,他之前是不常在豐樂村住的。這些年來,基本上都在鎮子裏,深居簡出的,村裏人哪能知道那麽些?
依着賽華佗的話說,就算是閻王爺有意放人,這周夫子也沒法在陽間多活幾個春秋,大概也就這兩個月的事兒了。
“哪能啊?村裏人雖然都喜歡說閑話,但是對周夫子,可是敬重的很。娶了那麽個婆娘,村裏人也就說了一陣,後來再說,也都是說玲和。很少有人願意挑周夫子的刺的,二嬸子,你也别想多了。周夫子爲咱們鎮上的人做了那麽多好事,大家夥兒都記得他的好處哩!”
“也就隻有你這麽說了,村裏人壞得很。有些人一早就看不慣周大哥了,說周大哥清高。以前周大哥是沒話茬讓他們說,現在不一樣了,有了那麽個婆娘,就算是以後死了,也肯定有人說閑話的。”李二嬸越想越傷心,趙小熙一回過神,就發現她在哭了。
一邊站着的福嫂也挺尴尬,隻能裝作不知道這一茬,招呼着大家夥吃飯。
“咱村裏的人,都受過周夫子的幫助。大家夥兒再怎麽沒心沒肺,這心裏也都是有數的。二嬸子,你就放心吧,功過這種事兒,誰分不清哩?”
村裏人一向敬重周夫子這個文化人,以劉宏爲首,已經開始默默地給他準備後事了。
有些個多事的婆娘,個個都在預言,說玲和是婊子,這會兒是想立牌坊。但是等伺候病人煩了厭了,鐵定會撂挑子走人的。
連一向敦厚的福嫂,也說玲和會改嫁。
這些日子李二嬸總不大說話,也去看過周夫子幾回,聽說他現在基本上天天咳嗽,瘦的那叫一個形銷骨立,怪吓人的,也不咋說話,跟玲和十分恩愛。
後來趙小熙把自家賣的小食也帶了過來,可是周夫子已經不大吃東西了。
玲和偷偷抹着眼淚,一邊給周夫子喂着湯藥,一邊謝着趙小熙的好心:“我知道趙小娘子天天都忙,這些東西都挺貴的,何必巴巴兒地送過來?我們已經受了趙小娘子許多好處了,這東西,怎麽都受不住了。”
“我們小煜就是跟着周夫子才學了那麽些東西,周夫子的恩情,我也是報答不完的。”趙小熙将東西放在一邊,看玲和也瘦了不少,心裏的酸澀感,一股腦兒地又湧了上來:“周師母,身體才是本錢哩!要是你也不咋吃東西,傷了身子,以後周夫子該給誰照顧呢?”
“有大家夥兒幫襯,這些日子,我跟老周的日子過得很好。這都要仰仗大家夥兒的好心,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大家夥兒躲着我都來不及呢!要不是看在老周的面兒上,怎麽都不會給我好臉色的。”
一語驚人,趙小熙聽她這麽說,就愈發尴尬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憨笑:“今天周夫子好點兒了嗎?”
“還是老樣子,咳嗽的厲害。吃了賽神醫開的方子,好歹也能舒坦些。”玲和說道傷心處,又哭了一場。她是個柔弱女子,這麽一哭,趙小熙都生了許多憐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