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這些事情是你做的嗎？”
曲雲雅擡頭，冷冷的看着他。
“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想問一下，沒有其他意思。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告訴祖父和爹的。”曲雲朗急忙解釋道。
“你告訴他們也沒有關系，反正太子已經被大理寺的人盯上了，不會有好結果的。”曲雲雅冷笑一聲，道：“就算祖父有通天的手段，也救不了他了。”
曲雲朗心中有了猜測，就算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但也肯定與她有關系。不說推波助瀾，也肯定是做了些什麽的。
不過，她爲什麽會這麽确定太子就是因爲這件事情被抓的，莫不是……
“太子在外面還有人？”曲雲朗驚呼。
曲雲雅冷笑一聲，道：“不然大哥以爲曲雲輝那裏那麽多信件，都是他自己寫來玩兒的嗎？”
曲雲朗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城裏青樓那麽多，他爲什麽就不能去那裏呢，爲什麽非得要從外面找人。
“你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情嗎？”
“沒有。”曲雲雅面帶愧疚道：“雖然我一直很想爲翠玉報仇，但我也想姨娘活着。所以，我什麽都沒有做。”
“這不是你的錯。”曲雲朗幹巴巴安慰她道。
曲雲雅沒有接話，如果之前她能站出來，說不定就不會有更多的人遭遇太子的毒手了。可是，她真的也想活下去啊。
“雲珊推舞陽公主下水的事情，你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是個男的，他來找我，告訴我他知道曾經發生的事情。而且，他有辦法幫我擺脫他們。”
曲雲朗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果然這件事情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到的。
“他叫什麽名字，現在在哪裏？”曲雲朗激動道。
“不知道。”
曲雲朗慢慢冷靜了下來，所以那個人連身份都沒有告訴她，她就相信他了。
“他長什麽樣，這你總知道吧？”
“很平凡的一張臉，放到人堆裏就完全認不出他了。”
曲雲朗在心中歎息一聲，那人看來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了。
“你爲什麽會相信他的話呢？”
“他說，他的妹妹就是被太子和曲雲輝綁走的。他一直在調查，偶然間發現了我被曲雲輝威脅，然後大膽猜測了一下。”
“确實挺大膽的。”曲雲朗低聲道。
他皺眉想了想，道：“事發之後，他還跟你聯系過嗎？”
“沒有。我們就隻見過兩次，都是他給我消息，然後我出去見他。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告訴我，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那你們見面的地方是固定的嗎？”曲雲朗忙問道。
“不固定，地方都是他找的。”
曲雲朗雙肩耷拉了下來，而且，就算他能找到那個人，又能做什麽呢？那些事情都是太子與曲雲輝做的，那個人隻是揭穿了他們的真面目而已，并沒有做錯什麽。
“他有跟你說過其他的事情嗎？”
曲雲雅輕輕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小雅，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别人的。”曲雲朗認真說道。
“謝謝大哥。”
“那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下。”
“大哥再見。”
從曲雲雅的院子出來，看着外面耀眼無比的太陽。曲雲朗突然有些無所适從，他不想讓事情繼續下去，卻也不想讓太子與曲雲輝逍遙法外。他想隻要他現在去把這些事情告訴祖父和父親，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爲太子脫罪的。就算最後他做不成太子，也一定可以逍遙法外。屆時，一定還會有其他人遭他毒手。
曲雲朗深吸一口氣，轉身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娘，你怎麽在這裏？”曲雲朗驚訝道。
大夫人走到曲雲朗的身邊，拉住他的手，滿臉期待道：“你妹妹，她怎麽樣了？”
曲雲朗心中湧起了好些愧疚，他隻想着要查明真相，卻忘記了雲珊此刻還在宮中，生死未蔔。
“娘，宮裏有姑姑在，一定不會有事的。”曲雲朗安慰她道。
“可是，那消息你也聽到了，難道會有假嗎？”
曲雲朗倒是有些了解他姑姑的爲人，但凡有點兒希望，她都會付出百倍的努力去做的。隻是，他覺得他娘現在最不需要知道的就是這些消息。
“娘，祖父也說過了，那些消息是有心人放出來的，我們不應該爲了那些莫須有的事情自亂陣腳。”
“你祖父他們有沒有再派人去查啊？”
“有，祖父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你不要擔心，耐心等着就好了。”曲雲朗道。
“雲珊一個人在外面，你讓我怎麽不擔心？”
曲雲朗張了張嘴，想把自己從曲雲雅那裏聽到的消息告訴她。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那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娘，一定會沒事的。”曲雲朗自己都不知道這話有幾分可信。
大夫人同樣也不知道，但現在他們也就隻能靠着一句話堅持下去了。
*
霍氏雖然将沐若語關了起來，但卻并未阻止她打聽外界的消息。
此刻，知道太子被大理寺帶走的她，已然有些瘋狂了。她甚至摔碎了茶壺，用碎片威脅守門的婆子想要出去。
丫鬟無法，隻好通報給了霍氏。
霍氏着急忙慌的趕到了沐若語的院子。當她看到手拿碎片，對準自己手腕的沐若語的時候，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暈了過去。
“語兒，你這是要做什麽？”霍氏痛心疾首道。
“娘，求你了，我就出去一趟，我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沐若語哀求道。
霍氏溫聲勸她道：“你先放茶壺，娘就讓你出去，好不好？”
“不，我現在就出去，然後我就會放下了。”沐若語搖頭道。
霍氏難掩心中的悲傷，她的兒子直到今日還不見蹤影，女兒卻又爲了一個外人，拿自己的身體做籌碼來威脅她。她這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兒子生死未蔔，她絕對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了。
霍氏深吸一口氣，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語兒，你想知道的事情娘都可以告訴你。”霍氏語氣冰冷道：“太子被大理寺帶走，但卻是三堂會審，你出去了，沒有人帶着你，你也見不到他。”
沐若語一臉驚訝的看着霍氏，三堂會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可是太子，陛下爲何會讓他遭受此等難堪。
沐若語愣神的功夫，霍氏給了一旁的仆婦一個眼神。二人立刻行動了起來，一個搶奪碎片，另外一個控制住沐若語，配合的天衣無縫。沒等沐若語反應過來，她就被人制住了。
“娘，你騙我。”沐若語撕心裂肺喊道。
霍氏冷漠的看着她，有條不紊的吩咐人将她捆在了椅子上。
“語兒，娘也不想這麽做的。可是，你大哥失蹤這麽久了，娘實在是不想看着你也出事啊。你明白嗎？”
聽她提起沐淩雲，沐若語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就被擔憂取代了，那是她對太子的擔憂。
“娘，三堂會審，是真的嗎？”
霍氏歎息一聲，卻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真的，這些都是你爹親口告訴我的。隻是，太子所犯何事，他還沒有打聽出來。”霍氏對她保證道：“隻要你爹打聽出來，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太子不會有事的，對嗎？”
霍氏撫摸着沐若語的臉，輕聲道：“你爹已經在想辦法解除你二人的婚事了，太子出事，也不會連累了你的。”
‘解除婚事’四個大字就如晴天霹靂一般，劈頭蓋臉将沐若語給砸懵了，她愣愣的看着霍氏。不久前，太子還告訴她一切有他，不會有事的，她也回了他消息，告訴他她會一直等他的。如今，母親卻告訴她要解除婚事。
“爲什麽？當初，是你們要我想辦法嫁給太子的，如今我終于願意嫁給他了，你們卻說要解除我們的婚事。我的婚事對你們來說，到底算什麽？”
霍氏低下頭不敢看沐若語的眼睛，這些她雖然早就想到了，可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生氣。
“語兒，你的婚事我們會重新考慮的，這你不用擔心。”
沐若語氣急反笑道：“重新考慮，是不是誰當太子，你們就考慮誰啊？”
“語兒，你不要這麽說，我們做這些真的都是爲了你好。”霍氏低聲道。
“娘，當初你們要我嫁給太子時，也是這麽說的。你都忘記了，對不對？”
“我……”
沐若語突然大笑了起來，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我明白了，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
“不，不是這樣的。”
“那你放我出去。”
“不行。”霍氏幹脆利落的拒絕了她。
至此，沐若語明白，霍氏這話是認真的。太子，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們兩個，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沐若語閉上眼睛，眼角的淚珠不停地滑落。
霍氏心中也滿是酸楚，隻是這些事情是她必須要經曆的。即使她現在不說，以後她也會知道的。長痛不如短痛，總該有個交代的。
“娘，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霍氏擔憂的看着她，發生了這種事情她怎麽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裏。
“娘，我不會再胡鬧了。你也不用解開我的繩子，就讓我這樣待一會兒。”沐若語一臉疲憊道。
“好，娘這就走，讓你一個人待一會兒。娘一會兒再回來，好不好？”
沐若語沒有說話，霍氏哀傷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你們好好看着小姐，一定不能讓她傷着自己，知道嗎？”
仆人們戰戰兢兢的應了下來。
霍氏才離開，沐若語便睜開了眼睛。
“茗兒。”
“小姐，您要做什麽？”
“我要喝水。”
茗兒顫巍巍的把水端給了沐若語，她小心翼翼将水杯放到了沐若語嘴邊。沐若語很配合的把水喝了，倒是沒有什麽讓她擔心的事情發生。
“茗兒，我是不是特别不孝順。我爹和娘正在爲了大哥的事情着急上火，我卻還要在這時候惹他們生氣。”
茗兒低着頭沒敢接話，她十分明白小姐這時候隻是想找個聽話的人，并不需要她來指出她的錯誤。
“太子殿下，他說會對我好，我是真的相信他的。”沐若語長歎一聲，道：“不管太子那邊是什麽結果，我們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小姐，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的。”茗兒低聲道。
“更好的歸宿。”沐若語冷笑一聲，道：“我的婚事，不過是一支籌碼罷了，哪裏會有更好的歸宿。”
茗兒迅速擡頭看了眼沐若語，看着她滿是悲傷面孔，她有心想要放開她，但是想到她先前不管不顧的架勢，她終究還是沒有動手。
*
得知太子被大理寺帶走後，皇後便跪到了禦書房前，乞求陛下見她一面，聽她的解釋。
她跪了足有一個時辰，陛下才答應見他。
“陛下，萬福金安。”
成帝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後，這個女人心思那般歹毒。如今，還能擺出這般處處可憐的模樣來見他。而自己，竟然被她騙了這許多年，何其可笑。
“陛下，軒兒到底犯了什麽錯，您要這般對他？他是太子，三堂會審，您将他的臉面放在何地，将皇家的臉面至于何地？”
皇帝冷笑一聲，将折子摔到了她的面前。
皇後不明所以的撿起了面前的折子，粗粗看過上面的内容後，她大驚失色。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污蔑，陛下，一定是有人污蔑軒兒，您一定要爲軒兒做主，一定要查明真相啊。”
成帝連着冷笑了好幾聲，“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的好侄兒都已經簽字畫押了，你還在這裏狡辯，曲媛，你可真是好樣。你把朕騙的好苦。”
皇後悚然一驚，她突然意識到，可能她之前想錯了。這些事情，其實就是沖着她來的，也是沖着她身後的曲家。
“陛下在說什麽，臣妾不明白。”皇後小心翼翼說道：“您有什麽都沖着我來，不要爲難軒兒，他也是您的兒子啊。”她已經想好了，隻要陛下不說出來，她也不會承認的。那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了，不會再找到證據了，一定不會了。可是，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來那天國師進宮的事情。
“軒兒是你的兒子，他可是你的好兒子。你看看他背着你做的這些事情，你敢說你不不知道嗎？”
“陛下，求您見軒兒一面，聽他解釋。我想，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的。”
“你說有隐情，我就要讓他來見我。”成帝輕笑一聲，道：“不可能，再也不可能了。這件事情，我會讓人仔仔細細的去調查，結果出來了，我一定會讓他們秉公辦理的。”
“陛下。”皇後的聲音顫抖的厲害，若果真如此，她的兒子不僅保不住太子的位置。甚至可能會連命都沒了。
“從前的事情，朕沒有機會讓他們仔細去查。這次不一樣了。”成帝輕聲說道。
皇後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她不敢去想他說這話的意思。時至今日，午夜夢回，她還是會夢到那個女人。
“甯心真心待你，你爲什麽要那麽對她？”成帝厲聲問道。
皇後半低下頭，甯心，甯心，永遠都隻有甯心，因爲她的存在，他從來都看不到她。可是，她也曾經爲他做了許多事情啊。爲什麽，他眼裏就隻有俞甯心，她到底哪裏比不上她？
“陛下問爲什麽。陛下以爲，這隻是我一個人的錯嗎？”皇後突然笑了起來，“陛下，難道就沒有錯嗎？”
皇後擡頭，直直的看向了成帝的眼睛，“陛下當初不也沒有護着他們嗎？”
成帝冷哼一聲，道：“是他們沒有給朕機會，若不是因爲你爹，朕一定不會殺了他們的。這，都是你們的錯。”
皇後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禦座上的男人。當初，明明是他跟她說他俞家就像懸在他頭上的一柄利劍一樣，他希望能有人爲他排憂解難。所以，她才會爲他做了那些事情。隻是，她也順手将那個女人除掉了而已。
如今，他卻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那她做的那一切，又算得了什麽？
“是您，是您說不放心他們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做這些事情。”
“你莫要胡說，我何時與你說過這種話。”成帝冷笑一聲，道：“你小肚雞腸也就罷了，還自作多情。實在是，惡心至極。”
皇後身子一震，他怎麽可以這麽說她。她當初爲她做了那麽多的事情，竟就隻換來了今日這一句話。隻是當她看到地上的奏折時，她冷靜了下來，也想起了自己來此地的真正目的。
“陛下，您如何想臣妾，都不要緊。隻求您，再給軒兒一個機會，莫要讓他就這樣落入他人的陷阱裏。”說完，她用力給成帝磕了一個頭。
成帝看着她，眼神冰冷，不帶一點兒感情。
“我說了，會讓人仔細調查的。你一口一個旁人算計他，你告訴我，這些，他們要怎麽算計他？”
“這……他們……”
成帝擺擺手，道：“這件事情，你便不用管了。”
“陛下。”皇後驚恐喊道。
“你既然喜歡做皇後，那就繼續做你的皇後吧。今日之後，你坤甯宮的大門，就再也不要打開了。皇甫軒，你沒有教好他，以後你也不用管他了。”
“陛下，您不能這麽對我們，我是軒兒的親娘。”
成帝冷哼一聲，道：“他不在你這個親娘身邊，會更好一些。”
“陛下，你不能這麽對我。我爲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不能……”
成帝對一旁的太監揮了揮手，太監立刻便上前堵了皇後的嘴。
“帶下去，将坤甯宮裏的人都帶走，其他的虞公公你看着安排吧。”
虞公公踟蹰片刻，小心翼翼問道：“陛下，坤甯宮中那位小姐該怎麽辦？”
“帶上這個，把人送回去。”
虞公公躬身接過了成帝手中的紙張，慢慢退出了禦書房。
皇後一行人走的早，先虞公公一步回到了坤甯宮。
曲雲珊親眼看着太監将皇後扶回了坤甯宮，她完全被眼前的場景給吓傻了。
直到奔跑的宮女撞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忙提着裙子跑到了皇後的身邊。
“姑姑，出什麽事了？”她小聲問道。
皇後臉色慘白，雙眼通紅，她瞟了曲雲珊一眼，沒有說話。用力掙開了扶着她的太監的手，緩步走向了主殿。
皇後被太監從禦書房帶回來時，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此刻宮中已經傳遍了。
虞公公倒時，坤甯宮外聚集了不少其他宮殿裏的太監、宮女。
“都在這裏做什麽，都沒事幹了嗎？”虞公公輕飄飄一句話，便把圍在坤甯宮外的人都給吓走了。
“公公，漣漪姑娘和桂嬷嬷不肯離開。”
“既然她們不想走，那便讓她們留下吧。陛下那邊，我去說。曲家小姐呢？”
“在裏面陪着娘娘呢。”
虞公公看了眼驚慌失措四處奔跑的宮女和太監，道：“這是做什麽，陛下隻是讓他們離開此地，怎麽弄的就跟要他們命似的。”
“都輕着點兒，莫要驚了娘娘。”
很快，宮殿裏便靜了下來。
虞公公便帶着人進了主殿。
“娘娘，陛下讓咱家帶曲小姐回家。”
曲雲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心中的驚喜無以言表。不過，在看到皇後蒼白的臉色後，心中的話悉數咽了下去。
“陛下還有說什麽嗎？”皇後問道。
“沒有。”虞公公輕聲道。
皇後看向曲雲珊，道：“走吧。不要忘記我的話。”
“姑姑您放心，我都記着呢，一定不會忘記的。”
皇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大概這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個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