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醒過來了。隻是,大夫說他體内餘毒未清,還得再靜養數日。”
關成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悲傷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聽了這話,齊勉想到了關雙,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小姑娘。
薛凝看向離陽,用眼神詢問他是不是要說點兒什麽。他們兩個再繼續在這裏悲傷,天就要亮了。
“好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呢。”關成山收起臉上的悲傷,沉聲道。
“對,我們還有事情要做。”齊勉回頭看向離陽和薛凝,“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
“無妨。”離陽輕聲道。
“這邊請。”關成山對幾人說道。
在關成山的帶領下,幾人到了一座比較空曠的院落。
在那裏,他們看到了阮向天和那個被他抓到的男人。但是,并沒有看到紅玉。這讓薛凝有些擔心,紅玉莫不是出事了。
“薛姑娘不必擔心,紅玉姑娘正在客房休息。”
“多謝關伯父告知。”薛凝拱手道。
關成山對她笑笑,沒有再說什麽。
離陽走到阮向天的身邊,小聲問道:“四師兄,發現什麽了嗎?”
“關雙的魂魄不在他的身上。”
離陽輕蹙眉頭,看向男人。
男人捂着後頸,冷冷看着離陽,一副拒不配合模樣。
阮向天低聲道:“或許,我們可以揍他一頓。”
離陽瞪大了眼睛看着阮向天,這種話一般隻有離言才能說出來。這讓離陽忽的産生了錯覺,就好像離言正在他的身邊似的。等他轉過頭,看到阮向天的胡子,他立刻就回到了現實。
阿言不在這裏,他們還沒有找到她。
薛凝有些擔心的看着離陽,那一瞬間他周身爆發出了極大的悲傷。從前她也在他的身上看到過,可是對此他從來不願意多談。日積月累,他會被這巨大的悲傷壓垮的。
離陽深吸一口氣,道:“四師兄,不如我們還是先問一下。”
阮向天冷冷的看了那男人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男人依舊毫無反應,不過,在阮向天拿出他的陶罐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兩位先生要去哪裏?”關成山問道。
離陽溫聲道:“我們要問一些事情,那位就交給關先生了。”
關成山了然的點了點頭,道:“兩位去忙吧,這邊就交給我們了。”
薛凝跟着離陽和阮向天一同離開了。
阮向天打開罐子,放出那黑漆漆的一團時。薛凝愣住了,以前她也不是沒有看到過鬼。但是那些至少都還是有頭有臉的,像這樣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呢。
“他……怎麽了?”
離陽小聲解釋道:“他蠶食了太多的同類,身上怨氣太重,因此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薛凝緊張的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問道:“雙兒,她也在這裏面嗎?”
“不在,四師兄說他并沒有在這裏發現關姑娘。”
薛凝有些疑惑,不是說已經被吃了嗎?這還能看出她是誰嗎?
離陽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對她解釋道:“吞食需要一個過程,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的。”
“所以,如果她還沒有被完全消化,我們還是有可能救她出來的。”
離陽想了想,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答案得到認同的薛凝很是高興,她想隻要她繼續學習,總有一天她也可以幫上他們的忙的。
“我們要做什麽?”薛凝問道。
離陽從懷裏拿出了紅繩,将其交給了薛凝,道:“把繩子拴在手腕上,緊緊拽住,一定不要讓繩子松開。”
薛凝鄭重保證道:“我一定不會讓繩子松開的。”
交代完這些,離陽便回到了阮向天的身邊。阮向天将準備好的符紙打在了那黑氣的身上。
薛凝看着黑氣不停地扭動了起來,并且他的嘴巴的位置正在一張一合,似乎在嘶吼。但是,她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聽到。這讓她覺得十分奇怪。
不過,離陽和阮向天此時卻并不好過。
那鬼的叫喊聲,尖銳、刺耳,直沖天靈蓋,二人在心中拼命念靜心咒,也沒能阻止它鑽入他們的耳中。若不是二人定力極佳,隻怕要忍不住打死它了。
薛凝一直在看着那鬼的動作,專心的都有些忘記自己的任務了。直到手中的紅繩抖動了起來,她才回過神來。緊緊攥住了紅繩,即使那繩子勒得自己有些疼了,她都未曾放手。依舊,用力的拽着。
過了将近一刻鍾,那黑氣終于停了下來。
離陽和阮向天二人好像剛從河裏撈出來一般,大汗淋漓。
薛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處被勒出了一道紅印。
等她再擡頭,便看到黑氣旁出現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
離陽收起紅線時,也看到了她手上的印記。
“沒關系,很快就消了。”薛凝微笑道。
離陽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一盒藥噶遞給了她。離言小時候,經常與人打架,臉上手上總是會有許多傷口。因此,他也養成了随身攜帶藥膏的習慣。
薛凝接過藥盒,柔聲與離陽道了聲謝,她心裏暖暖的。
隻是,等她摸過藥盒,心卻揪了起來。盒蓋上被刻了字,工工整整的七個大字‘我們永遠在一起’。薛凝想問,這藥盒是誰送給你的。張開嘴,她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她既想知道那個答案,卻也害怕知道那個答案。
好在,等她可以發聲時,離陽已經被阮向天叫走了。
薛凝愣愣的看着離陽,他這麽好,怎麽會沒有人喜歡他呢。薛凝又低頭看了眼盒子,邊角都已經圓潤了,可見它跟在主人身邊已經許久了。他一直将這東西放在身邊,大概是爲了要記住她吧。
他現在把這盒子給她,是在委婉的向自己說明他的意思嘛。還是說,他沒有将那人放在信上。如果,真的是心上人的東西,應該會更好的保存起來才對。想到這裏,薛凝頓時來了精神。
那人也不在他的身邊,現在在他身邊的是自己。對,就是這樣。這幾個字這麽明顯,他不可能會看不到的。
薛凝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等她走進,聽到那女鬼的說出自己的身份。她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那女鬼不是别人,正是關雙的貼身丫鬟荷葉。
離陽與阮向天對視一眼,立刻決定帶女鬼去見關成山,他們得讓他辨别一下真假。
待阮向天将那黑氣鎖好,離陽便立刻去找了關成山。
待離陽敲門進去,發現,先前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此時正躺在地上。他捂着肚子,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便是如此,他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偶爾會悶哼出聲。
“總镖頭。”
關成山快步上前,問道:“離先生有事?”
“我們找到荷葉姑娘了。”離陽低聲道。
關成山一愣,威風吹過,關成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一旁的齊勉終于也反應過來離陽說了些什麽,他咽了口唾沫,道:“離先生是要我們去見見她嗎?”
“正有此意。”
“走,我們這就去。”關成山道。
出了房間,冷風一吹,關成山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的心情有些激動,荷葉找到了,就能知道雙兒到底看到了什麽。如此,也就能知道到底是什麽人殺了她了。
齊勉的心情卻沉重了起來,雖然很不願意那麽想。但是,他覺得關雙看到的事情。多半與他想要隐瞞的那件事情有關。他在心底微微歎息一聲,他早就應該知道瞞不住的。
短短的路程,二人心思百轉千回。
房間裏,薛凝溫聲将荷葉安撫了下來。
關成山看到她的一瞬間,臉色頓時激動了起來。
見狀,離陽知道,他們找對了人了,這人果然就是荷葉。
“老爺。”荷葉給關成山行了一禮。
關成山激動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深呼吸了好幾次,他才緩過神來。
“荷葉,你知道小姐是被誰殺害的嗎?”關成山輕聲問道。
荷葉一臉愧疚的看着關成山,搖頭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關成山有些失落,他以爲找到了荷葉,就能知道殺害雙兒的兇手了。卻原來,還是不可以。
“賢弟,莫要着急。”齊勉安慰他道。
荷葉看着齊勉,欲言又止。
薛凝小聲說道:“你還知道什麽嗎?這裏很安全,你放心,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荷葉又看了眼齊勉,眼睛裏還有許多猶豫。
齊勉斟酌片刻,開口道:“荷葉姑娘有話直說便可,不必在意老夫。”
荷葉小心翼翼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在齊府,看到了大少夫人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頓了頓,她又說道:“那人的身形看起來不像大公子。”
“小姐出事後,我們本打算要将這件事情告訴老爺的。可還沒來得及說,就出事了。”她接着說道。
齊勉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因此臉上并無驚訝。隻是,以手捂臉,一臉頹敗。一直以來都十分優秀的長子,就因爲那個女人,被蒙上了塵埃。
關成山愣愣的看了荷葉許久。
離陽臉上滿是同情,關雙若是沒有看到那些就好了。可惜,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薛凝則滿臉憤恨,就因爲這個,他們就葬送了一條人命。偷情本就是他們不對,竟爲了隐瞞事實殺害了一個無辜之人。簡直,喪心病狂。
“就是,雙兒早早從齊家回來的那天嗎?”關成山顫聲問道。
“對,就是那天。”
關成山忍不住問道:“雙兒,爲何不将這件事情說與我聽?”
荷葉不忍心看關成山傷心的模樣,便低着頭,小聲說道:“小姐擔心是自己看錯了,貿然說出去會給大少夫人引來麻煩。而且,那之後,大少夫人托顧小姐來告訴小姐,說那人就是大公子。”
聽了這話,齊勉放下了手,關成山也不再悲傷了。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荷葉,似乎想要用眼神将她瞪穿,以此來确定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二人這番動作,将站在荷葉身旁的薛凝也吓了一跳。按理說,她這話沒什麽不對的地方,怎麽就這麽大的反應呢?
“你說,這件事情敏敏,她也知道?”齊勉忍不住問道。
聞言,荷葉迅速擡頭看了眼齊勉。看到他那吓人的眼神後,她忙低下了頭,小心翼翼的“嗯”了一聲。
齊勉倒吸一口冷氣,顧敏敏不久前才與他們說起了那天的事情。她說的話,他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在她的話裏,有她、有齊雲飛,但就是沒有柳氏,也沒有旁的男人。
齊勉是不願意懷疑顧敏敏的,那孩子聽話、懂事,謹小慎微的很,他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可是,荷葉是關雙的貼身丫鬟,她聽到的、看到的,也不會是假的。
關成山也想到了顧敏敏先前告訴他們的話,那時候,他還有些愧疚,逼一個小姑娘說出那樣的話。可是如今想來,他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她那時候說的都是假話。她在他們眼皮底下說了假話,而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看出來,這小姑娘可實在是有些太可怕了。
“那天我們在亭子裏坐的好好的,若不是表小姐讓我們去找她。小姐她,根本不會看到他們的。”
荷葉這句話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砸在了齊勉的心上。齊勉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倚着門,這才站穩了身子。
“你确定嗎?”關成山問道。
荷葉用力點了點頭,道:“老爺,我确定。這些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肯定不會有錯的。不信,您可以問月季。”環顧四周,她卻并沒有找到月季。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死了。小姐和月季也都死了。
關成山咽了口唾沫,若這事是真的,那顧敏敏就太可怕了。
離陽幾人還是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從幾人表情看來,再結合荷葉的話,似乎他們都在懷疑顧敏敏。
薛凝記得她是見過顧敏敏的,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顧敏敏較齊雲汐矮一些,皮膚白一些,五官也更柔美一些。說話總是細聲細氣,不緊不慢,看起來很好相處。看起來,實在是不想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齊勉哀歎一聲,将顧敏敏與他們說的話,告訴了離陽等人。
荷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麽會這樣?顧小姐,她爲什麽要這麽說?”
薛凝也有些奇怪,是顧敏敏被人威脅了嗎?
齊勉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在這裏瞎猜,是猜不到原因的。走,我們去找她,當面問清楚。”
這話算是說到關成山心坎上了,但是在這之前,他不得不考慮一個情況。那就是,顧敏敏之前在他們面前說話的時候,就那般氣定神閑。現在,他們就真的能從她那裏問出答案嗎?
“齊兄,我們是不是得再查一查?”
齊勉突然想到,如果顧敏敏一直在他們面前裝傻。那雲禮中毒一事,她是否也知情呢?
“賢弟,不能再等了。雲禮他們還在家裏,若是她與那人是一夥的,我擔心他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聽了這話,關成山也瞬間把那個問題抛在了腦後。
如今,他們隻抓到了一個人,齊家可還有個人沒有揪出來呢。
離陽與阮向天對視一眼,或許顧敏敏知道那人是誰也說不定。
“把他帶上,如何?”關成山問道。
“就這麽辦。”
接着,關成山便問了一下荷葉的意見。聽說是要爲小姐報仇,她二話不說就答應跟他們一起去。
薛凝思考了片刻,放棄了叫醒紅玉的想法。許久之前她就想休息了,還是讓她好好休息的好。不管今夜發生了什麽,她肯定會有機會告訴她的。
*
“大哥,你怎麽出來了?”齊雲揚瞪大了眼睛看着齊雲禮。原來他這個事事都聽爹的話的大哥,并沒有看上去那麽聽話啊。
“你不睡覺,在這裏做什麽?”
“……”才張開嘴,齊雲揚便意識到,他的想法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他要指證的是他的妻子,而他又沒有确鑿的證據。“我……巡邏一下。最近不大太平,爹希望我能多爲這個家做點兒貢獻。”
“你到底想做什麽?”很明顯,齊雲禮并未被他這拙劣的謊言欺騙。
齊雲揚在思考,到底應不應該告訴他,他對他妻子的懷疑。以及要不要告訴他,她懷孕的事情。
見他表情糾結,齊雲禮皺眉,低聲問道:“你們到底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齊雲揚四下裏看了看,道:“大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找個隐蔽的地方說吧。”
齊雲禮帶着滿腹狐疑,跟齊雲揚去了他的卧室。
“說吧。”
齊雲揚有些糾結道:“有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想先聽什麽?”
齊雲禮一愣,竟然有許多事情瞞着他,這到底是因爲什麽。不過,這不是他最關心的,他還是很想知道,爲什麽涉嫌殺害關雙的兇手會出現在他們家裏。
“他們不是兇手嗎?”
“不是。”
“真兇呢?”
齊雲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如果他們已經找到了真兇,難道會不告訴他嗎。
“我們還在找。”
“何以确定,他們不是兇手?”
齊雲禮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齊雲揚擔心,他未必能承受住那些話。
“到底怎麽了?”
“大哥,你得保證,你不會擔心,也不能動氣。還有,你得保證,爹知道了我告訴你這些事情,他不會生氣。”
“我保證。”
齊雲揚往前探了探身子,認真說道:“小汐他們去别院,是柳……大嫂慫恿她們去的。而且,那天夜裏,小汐是跟關雙睡在一個房間裏的。那人獨殺了關雙,将小汐帶走,還故意讓她聽到他的聲音。您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齊雲禮沉思了起來,事發後,他們一心想盡快抓到兇手。在齊雲汐醒來,告訴他們兇手的姓名後,他們更是隻想着盡快将他們抓住。但是,卻忽略了證據。他們一直都沒有調查過,就隻是在追捕他們認爲的兇手而已。想到薛凝的身份,齊雲禮出了一身冷汗。若當時,他們抓到了他們。并且将人處決,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還有呢?你還查到了什麽?”
齊雲揚抿了抿唇,他一直沒能見到柳氏,所以他還沒有查到什麽。不過,現在大哥醒來,他們就可以去見她了。
“我想去見大嫂的,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之前爹一直不許我們去看她。所以,我還什麽都沒有查到。”
齊雲禮皺了皺眉,他總覺得他爹不讓他去見素雲是另有原因。
“你大嫂到底出什麽事了?”齊雲禮問道。
“大嫂懷孕了,爹不許我們去打擾她保胎。”
齊雲禮倒吸一口冷氣,臉色有些難看,道:“你說什麽?”
雖然他隻前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但現在,齊雲揚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怒氣。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對他大哥有些不大友好的想法,那孩子該不會真不是他大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