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和顔好奇問道:“白姑娘出去做什麽了?”
“去查了一些事情。”離言微笑道。
“我聽楚公子說,你們一直在幫人解決麻煩。都是怎麽解決的啊?”
離言看了眼楚毅,楚毅忙搖了搖頭,他就隻說了解決麻煩。具體的,他可什麽都沒說。
“我可以告訴和姑娘。而且,我也可以解決姑娘的麻煩。”
和顔微微一愣,她以爲離言說的是陸妧的事情,便道:“将來嫁進徐家的人是我,那件事情還得我自己去解決,不能靠外人。”
“我說的不是那個,我說的是令一件事情。”離言微微眯了眯眼,道:“和小姐,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吧。”
和顔看着離言,在心中思忖離言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知道那件事情的,就隻有她自己以及她的父母,還有當初的那個老者。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我不明白,白姑娘你在說些什麽。”和顔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楚毅的眼神在她二人身上來回轉了幾圈,說實話他是真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因此,在和顔看向他的時候,他隻能默默低下了頭。
離言看了眼端着飯菜過來的丫鬟,微笑道:“今夜天氣不錯,我看我們可以邊賞景邊說話,和小姐意下如何?”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看着和顔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楚毅實在是很想開口爲自己辯解幾句,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但考慮到離言就坐在他的對面,他明智的沒有開口。
看着碗裏的米飯,楚毅既想快點兒吃完飯,好知道和顔到底有什麽麻煩。又有些擔心,她可能不會配合他們。
席間,和顔頻頻看向離言。離言表情依舊淡定,偶爾還會對她露出個笑臉。
這讓和顔有些挫敗,她完全看不出離言在想些什麽。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晚飯後,幾人去到了涼亭。
入秋,夜裏有些冷了。
離言看了眼和顔身後的流雲,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流雲,你先下去。”
待流雲離開後,和顔清了清嗓子,道:“白姑娘,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聽說和小姐還有一個妹妹,且你二人乃是雙生子。”
和顔捏緊了手帕,呼吸急促了幾分。她現在明白了,她出去打聽的多半就是這件事情了。
“白姑娘既然知道這個,那也應該知道,我的……妹妹她已經去世了。”
聞言,楚毅猛地轉頭看向了和顔的身後,但他并未在她背後看到任何東西。不過,離言确實說過她有些不對勁的。
“知道。”
和顔冷笑一聲,道:“白姑娘,我讓你們在我家裏吃飯,還給你們提供住的地方。你卻提起我的傷心事,是否有些不大妥當。”
離言轉了轉面前的茶杯,定定看着和顔,道:“和姑娘,我這裏有個很有趣的故事,你想聽嗎?”
和顔狐疑的看着離言,她說這麽多,就隻是想給她講個故事。她轉頭看向楚毅,希望能從他那裏得到些許有用的消息。
楚毅誤以爲她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便輕輕點了點頭。
“好啊,那你就說吧。”和顔嘴角微微勾起,挑眉道:“你可要好好說,說好了,有賞。”
楚毅微微皺了皺眉,和顔這話說的實在有些過分了。他擡頭看向離言,離言表情未變,似是一點兒也不介意。
“曾經,有一對夫妻,二人很是相愛。但不幸的是,妻子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了。丈夫到處尋醫問藥,卻也沒有找到救治她的辦法。”
和顔輕嘲道:“就這些嗎?你這樣的故事,我看的可多了。一點兒新意都沒有,恐怕沒有打賞了。”
楚毅倒是覺得,離言的故事肯定跟她在話本子上看到的不一樣。但是,他不明白的是,這件事情到底跟和顔有什麽關系。畢竟,和顔已經說了她不喜歡徐延濤。
“和姑娘說的對,這故事确實挺尋常的。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那你就快說,外面挺冷的。我還想早點兒休息呢。”
“在他妻子病入膏肓,快要不行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人,那人給了他一顆珠子,名爲鎮魂珠。”
此言一出,和顔臉色劇變。
楚毅心中一驚,她竟然真的知道鎮魂珠。
“鎮魂珠顧名思義,有鎮魂之用。”離言定定看着和顔,“那個人太想要自己的妻子活下去了,但她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了。因此,他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和顔緊緊抓着手裏的手帕,死死瞪着離言。
“他将他妻子的魂魄留了下來,留在了自己的身體裏。”離言輕聲道。
如同魔鬼低語一般,在和顔的耳邊久久無法散去。
和顔好似受到驚吓一般,突然問道:“他們怎麽了?”
“一具身體裏出現兩個不同的魂魄,通常不會有好事發生。他們會争奪身體的控制權,而在争奪的過程中,他們會不知不覺陷入一種癫狂之中。”
“出什麽事了?”和顔一字一句問道。
“他殺了……他的母親。”
“這是假的,對吧?”楚毅滿懷期待道。
“不是。”
和顔不停揉搓着自己手裏的手帕,一言不發的盯着面前的茶杯。
“到底是怎麽回事?”楚毅低聲問道。
離言微笑着看向和顔,道:“這就要和姑娘告訴我們了。”
和顔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漸漸變得凄厲了起來。
“和姑娘……”楚毅輕聲道。
和顔那瘆人的笑聲停了下來,她擡起頭,定定看着楚毅,溫聲道:“其實,我叫和悅。”
和顔悅色,這倒确實是适合雙胞胎的名字。但是,她先前明明說自己叫和顔的。而且,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楚毅按了按太陽穴,他有些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你說的對,我們兩個确實是雙胞胎。和顔隻比我早出生了一會兒,她就成了姐姐。從小到大,家裏人都拿我們兩個人做比較。明明我們兩個長的都是一樣的,可他們眼裏從來都隻有我那溫婉賢淑的姐姐。”和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不管我做什麽,他們都隻會說‘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好,那就行了’,從來都是這樣。”
“你們知道,和顔出事那天,我的父母對我說了什麽嗎?”和悅輕笑一聲,語氣平靜道:“他們說‘爲什麽生病的是你姐姐?’”
“就因爲她比我聽話,比我聰明,所以他們害怕她死去。至于我,這個他們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女兒,他們根本就不想管我的死活。”
楚毅想安慰她幾句,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和顔呢?”離言問道。
和悅擡頭看向離言,冷聲道:“怎麽?你也想爲她打抱不平嗎?”
“不是。她既已經去世了,應該就此歸去。強留人間,不好。”
和悅呵笑兩聲,道:“就算不好又怎麽樣,他們還不是拼了命的想要她留下。”
“活着的人應該要繼續活下去。而且,姑娘馬上就要成婚了,不是嗎?”離言道。
楚毅沒太想明白這其中有什麽關系,不過他相信離言的話一定不會有錯的。楚毅正想着開口勸勸和悅,她卻先開口了。
“你們是誰?”她柔聲問道。
楚毅驚訝的看着和悅,難道她的身體裏真的有兩個魂魄?
“我們是來幫忙的。”離言微笑道。
“幫忙,幫什麽?胡嬷嬷呢,把胡嬷嬷找過來。”
離言若有所思道:“你們兩個的記憶不是共用的啊。”
楚毅瞪大了眼睛看着離言,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和顔急忙否認道。
“對啊,因爲我們見到的是和悅姑娘。所以,你不知道我們。”離言點頭道。
聽了這話,和顔的表情突然就變了,神情哀戚,眼中滿是悲傷。
楚毅滿臉詫異的看着她,這變臉的速度額也太快了吧。
“這件事情,我也不想的。當初我受傷,便是因爲和悅。而我之所以會留在這裏,也都是因爲和悅的哀求。”和顔哀傷的看着離言,道:“她想要擺脫我,我不怪她。任誰也不會想要與人共用同一具身體,還請三位告訴她,我不怪她,我真的不怪她。”說完這話,和顔低下了頭,低聲啜泣了起來。
楚毅看向離言,說實話,她們兩個的話,真的很難分辨出來。
“和顔姑娘,既然承認自己已逝的事情。那,在下便不客氣了。”
和顔猛地擡起頭,眼中兇狠的眼神還未來得及收起。
楚毅被她這眼神吓了一跳,他頓感不妙,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下來。他們有三個人,完全不必害怕她的。
“陸妧爲什麽會來這裏,和顔姑娘想必心裏清楚吧。”
楚毅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和顔,陸妧來這裏竟然與她有關系。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和顔神情慌張道。
“和顔姑娘不想說,也無妨。我倒是有個消息想告訴姑娘。”和顔緊緊盯着離言,沒有說話。
“陸妧姑娘如今住的宅子風水不大好,我給她重新找了個住處。”
和顔臉色劇變,她看離言的眼神也越發的兇狠了。
“你……怎麽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楚毅忍不住問道。
離言看着他,一臉無奈道:“陸妧的丫鬟說的她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我大膽的推測了一下,送信那人應該不是想讓她來這裏賞景的。”
和顔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這讓楚毅明白,離言說的多半都是真的。
被離言點明心思後,和顔突然低笑了起來,漸漸地變成了嚣張的大笑。
“她這是怎麽了?”楚毅低聲問道。
“可能是惱羞成怒了。”離言輕聲回道。
“她想從我手裏搶走濤哥,我怎麽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一定要死。”和顔眼露兇光道。
和顔起身的那一刻,離言迅速出手,制住了她。
一旁的楚毅驚訝的同時,心裏也在由衷的贊歎離言幹脆利落的身手。若他有這般武藝,那他出門就不需要帶上那麽多的護衛了。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和顔在離言手下不停的大喊道。
爲防止她将和家下人吸引過來,離言果斷出手打暈了她。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我知道該怎麽取出鎮魂珠。”
“取出鎮魂珠後,和姑娘會怎麽樣?”
“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繼續活着。”
“那,萬一弄錯了呢?”楚毅小心翼翼問道。
“鎮魂珠隻是讓令一個魂魄寄宿在她的身體裏,并不能讓她取代原本的魂魄。你明白嗎?”
楚毅恍然大悟道:“所以,隻要取出鎮魂珠,那這具身體就會被還給和悅小姐。”
“是。”
楚毅欲言又止的看向離言,既然如此,你又是爲什麽需要鎮魂珠呢?這個問題,他并沒有問出來,因爲他有預感自己不會得到答案。
“需要我做什麽?”
離言看了看四周,道:“你去門口守着,把要過來的人都打發走。”
“……好,我會做好的。”
走出幾步後,楚毅回頭看了一眼亭子,玄年已經将和顔扶了起來,離言站到了她的身後。元誠也出現在了他們的身邊。
離言掀開和顔後頸的頭發,看着後頸上月牙形狀的标記,離言嘟囔道:“還是老樣子。”
“很快就過去了,不會很疼的,你不要擔心。”離言輕聲道。
玄年疑惑的看着離言,他覺得和顔現在應該聽不到他們說話才是。
但很快,玄年的注意力便被離言手上發出的藍光所吸引。
“哇哦,這可真有趣。”元誠道。
待到藍光消失,離言手中出現了一顆小小的藍色珠子。同時,和顔也出現在了幾人身邊。
“和姑娘,你要去哪兒啊?”元誠笑眯眯說道。
二人同爲魂魄,元誠的力量比她強大太多。和顔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壓的她無法動彈了。
離言收起鎮魂珠,朝和顔微笑道:“和顔姑娘,又見面了。”
和顔沖離言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别處。
“看起來,這位和姑娘好像不是很喜歡你呢。”元誠打趣道。
離言聳聳肩,無所謂道:“沒有人能得到所有人喜歡的。”
元誠很是贊同道:“你這話說的沒錯。”
見他們在談話,和顔悄悄将目光放到了正趴在石桌上的和悅身上。和顔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和顔以指爲刃,捅向了和悅的眼睛。
她的手在距離和悅眼睛還有一指的距離,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和悅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猛地往後退去,撞在了離言的身上。
“和悅,你這個賤人,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離言忙将和悅扶了起來,和悅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一直占據她的身體的姐姐,被驅逐出來了。
和悅抿唇看着面前的女子,因爲憤怒而扭曲的面容,看起來已不再是從前那溫婉善良的和家大小姐了。可就是這個人,讓她們的父母,不惜犧牲她的生命也要将她留在這世間。
看着動彈不得的和顔,和悅嘴角微微翹起。她終于,不必再活在她的陰影之下了。
“姐姐,我會好好照顧父母。”見和顔反應并不激烈,和悅輕笑一聲,道:“我也會,做好徐夫人的。”
此言一處,和顔的雙眼瞬間就紅了。隻是,她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便隻能死死瞪着和悅。
“和悅姑娘,也不必如此吧。”離言輕聲道。
和悅轉頭看向離言,微笑道:“和悅已經死了,我現在就是和顔。”
離言對天翻了個白眼,道:“和姑娘,你想讓你的姐姐和你的父母見一面嗎?”
一旁的和顔猛地瞪向了離言,她在心裏痛罵離言不是人。和悅,是絕不可能會讓她與父母見面的。
“姐姐,你放心,我會替‘和悅’好好與父母告别的。”
和顔哀傷的看向了離言,她要見父母,她不能就這樣離開。陸妧還沒有死,她還沒有得到徐延濤,她不能離開。
“和顔姑娘,一路走好。”
“不!”凄厲的參見響徹夜空。
将胡嬷嬷等人給引了過來。
楚毅轉頭看向離言,離言對他點了點頭。随後,他便将人帶了過來。
“嬷嬷,沒事。”和悅微笑道:“剛剛白姑娘給我講了一個很有趣,又有些可怕的故事,我有些太激動了。”
胡嬷嬷狐疑的看了離言一眼,道:“小姐,夜深了,濕氣重,久待對身子不好。”
“好,我們這就進屋。白姑娘,意下如何?”
“沒問題,我們走。”
衆人回到客廳後,胡嬷嬷便去看宵夜去了。
“和姑娘,我們還有點兒事情沒有做完。”說罷,離言指了指她的後頸。
和悅下意識摸了摸後頸,什麽都沒有摸到。但她記得,在她的後頸上有個奇怪的标志。
“白姑娘請随我來。”和悅道。
離言跟着和悅去了她的卧房。卧房布置簡潔、溫馨。
“需要我準備什麽?”和悅問道。
“東西我都有。隻是,有個問題。”
“什麽?”
“若是遇到當初那人,會被他發現的。”
“無妨,我也想見見他了。”和悅冷聲道。
見狀,離言沒有再說什麽。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好了。”
和悅伸手摸了摸後頸,這次,她的指尖傳來了冰冷的觸感。
“多謝白姑娘。”
“不客氣。”
等到她二人出去,宵夜也已經端出來了,是桂花小湯圓。
吃完宵夜,和悅被胡默默勸去休息了。
“和顔真的不會再出現了嗎?”楚毅問道。
“不會了。”
“可……我們沒有讓她的父母與她見面,這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離言停下腳步,問道:“如果她與父母見面,你覺得她會對他們說什麽?”
楚毅腦子裏立刻就出現了和顔叫嚣着殺人的畫面,再想到她對待和悅的态度,他們好像真的不大适合見面。
“況且,我想和悅她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那……你的事情呢?我的意思是,那顆鎮魂珠,是你需要的那一顆嗎?”楚毅關心道。
“暫時還不知道,等我試一下吧。”
“要怎麽試,有危險嗎?”楚毅緊張道。
“沒有。”
“真的嗎?”
離言心說,就算有危險,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啊。所以,她語氣堅定的又說了一次。
“如果有危險,你一定要,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好。”
等楚毅進了屋,離言就拿出了迷煙。
“你要幹什麽?”元誠瞪大了眼睛問道。
“讓他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