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裏,還是有我們的。我想着,等我攢上一筆錢,我們就搬到鄉下去,那裏沒有賭坊。總有一天,他會忘記賭博,重新記起我們。”她閉了閉眼,聲音裏滿是痛苦,“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周氏抽泣道:“我失去了丈夫,我的女兒失去了父親。那些我們曾經計劃過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他不能看着蘭蘭嫁人爲妻了。一直以來,他都很努力的想要改過自新,我也相信他會做到。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永遠都看不到那一天了。爲什麽,爲什麽要殺了他,爲什麽?”
離言悲憫的看着周氏,周氏所說的将來,未必可能發生。但人活着,總是有希望的。而現在,他死了,便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爲什麽死的不是旁人,要是我的丈夫。明明,不是他想去賭博的啊,這到底是爲什麽?”周氏低聲抽泣道。
恰在此時,又響起了敲門聲。
周氏此時深陷痛苦之中,未曾聽到敲門聲。
楚毅看了眼離言,便要起身去開門。
他出門後,才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飛奔到了門口。
“蘭蘭啊,你娘呢?”門外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娘在屋裏,夢姐姐有事就跟我說,我會告訴娘的。”
那姑娘伸手拍了拍蘭蘭的頭,将手裏的籃子交給了她,道:“來的路上,我聽說何舟死了。”
蘭蘭瞪大了眼睛看着門外的人,顫聲問道:“這,這怎麽可能呢?”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家都在說。我想,應該是真的吧。”頓了頓,她又道:“要不,等我打聽仔細一些,你再跟周嬸說。”
蘭蘭回過神,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道:“謝謝夢姐姐,我會去打聽的,您回家吧。”
“你也不要太逞強,有需要一定要去找我們,千萬不要一個人去太遠的地方。周嬸,她需要你。”
“我知道。”
“好,我先走了。”
關好門後,蘭蘭便挎着籃子跑回了屋子裏。
“娘。”
看到滿臉淚痕,雙眼通紅的周氏後,蘭蘭愣了一下。
“怎麽了?”周氏啞着嗓子問道。
“剛才夢姐姐來了,她說何舟叔叔……”
周氏厲聲道:“不要叫他叔叔,他不配做你的叔叔。”
蘭蘭捏緊了手裏的籃子,緊緊抿住了嘴唇,沒有說話。
離言在心中猜測,這何舟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引誘蘭蘭爹參加賭博,進而染上毒瘾的男人。
見女兒不說話了,周氏顫聲道:“娘,娘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蘭蘭定定看着周氏,輕聲道:“娘,不要緊的。”
周氏動了動嘴唇,想要擠出一個笑臉,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你剛剛想說什麽?”周氏輕聲問道。
“夢姐姐說,那個男人死了。”
楚毅看向離言,離言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
周氏激動道:“是何舟死了嗎?”
“夢姐姐說的就是他。”
“這是怎麽回事?”楚毅低聲問道。
離言輕輕搖了搖頭,離開監獄後,他們一直在一起。所見,所聞皆是一樣,他不知道的事情,她又怎麽會知道呢?
“他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離言問道。
“不知道,夢姐姐才告訴我。”蘭蘭看向周氏,輕聲問道:“娘,你要我出去打聽一下嗎?”
周氏愣愣看着蘭蘭,久久未曾說話。
“這兩個案子說不定有共通之處,還是我們去查吧,你們再在家裏等一會兒。”離言道。
周氏淚眼朦胧的看向離言,“姑娘,求您一定要找出兇手。”
“好。”
“娘我去送他們,您不用起來了。”
離言一直等着蘭蘭說話,直到他們到了門口,蘭蘭才終于開口了。
“你們真的會找到兇手嗎?”
“會。”不管是爲了什麽,他們都得找到兇手啊。
蘭蘭咬着嘴唇,緊緊盯着地面。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不是故意的。夕姐姐說,把願望告訴土地爺爺,願望就會實現了。我想要爹爹不再喝酒、不再賭博,我想娘不再受傷。我想要那個會給我買東西的爹爹回來,我不想他死的。”
離言冷靜聽她說完,輕輕摸了摸蘭蘭的頭,輕聲道:“蘭蘭,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會找到殺害你爹的兇手,你在家裏好好照顧你娘,好不好?”
蘭蘭擡頭,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道:“我會照顧好我娘的。”
“蘭蘭口裏的夕姐姐,是林夕吧?”離開的路上,楚毅問道。
“八九不離十。”
“她會跟這些事情有關系嗎?”楚毅問道。
離言搖搖頭,道:“不知道啊,我們手裏現在一點兒證據也沒有,什麽也證明不了。雖然死人不是好事,但還是希望那何舟能給我們提供些證據。”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案發現場。
除了縣衙的捕快,附近也有些看熱鬧的人。
人們對着何舟的房子指指點點的,其中也有人提到了王蘭蘭的父親。
“我看他就是被王濤帶下去的,王濤死後,他去祭奠他。聽說,都被周氏趕了出來。”那人啧啧兩聲,道:“要不是他,王濤怎麽會去賭博呢。他被帶走,也是……”
“噓,他說不定還沒走遠呢。咱說話,還是小心點兒的好。”
那人看了看四周,隻看到了離言幾個人,他長舒一口氣。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抻長了脖子,努力想要看到屋子裏面的情況。
“他在這裏嗎?”楚毅問道。
離言搖搖頭,“沒發現,而且,這裏也沒有鬼怪作祟的痕迹。”
楚毅略一思索,便道:“所以,這真不是鬼怪殺人。”
離言點點頭,道:“不是,極有可能是一個自覺道德高尚的人,在用自己的辦法,處理那些他看不過去的人或事。”
“這,怎麽可以這樣?”楚毅低聲驚呼。
離言擡頭看了看天,曾經她也想過這件事情。
“阿言,降生于世間的一切生靈,都有活下去的資格。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剝奪他人的生命。”
師傅,我或許要辜負您的期望了。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楚毅問道。
離言白了他一眼,“現在衙門的人還在裏面,進的去嗎?萬一那縣太爺覺得我們是同夥,再給我們抓進去。”
“這……他應該不會這麽混蛋吧。”
離撇撇嘴沒有說話,誰知道他會不會這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