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言擺擺手,道:“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不礙事。”
楚毅倒是想再說些什麽,但離言一臉不想多說什麽,他就隻好閉嘴了。
“我們還要去找那人嗎?”
“當然。”
草草吃過早飯後,三人再次出發。
按着天一樓的人告訴他們的路線,一行人趕在午飯之前到了湖水縣。據他們所說,那人會在此地落腳。
縣城裏行人神色匆匆,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吓。
離言一打聽,才知道。這裏鬧鬼了,鬼殺人了,大家都十分害怕。
“你們要是沒什麽要緊事情,還是趁早離開的好。這地方,不安全啊。”說完,那人便匆忙離開了。
“這裏真的有鬼嗎?”楚毅四下裏看了看,一臉緊張道。
“我沒有看到鬼影,也沒有感覺到怨氣。”想到她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這裏,離言覺得可能真是鬼殺了人。
他們又往前走了走,找了家飯館便進去了。飯點了,店裏客人也極少。看起來,大家是真的很害怕那鬼。
“小二,死的是什麽人?”離言問道。
那小二咽了咽口水,又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客官,這些咱就不要在店裏說了,小心被那東西聽到。”
“他沒在這裏,聽不到的。”離言溫聲道。
小二瞪大了眼睛看着離言,離言順勢掏出了一塊兒碎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現在可以說了嗎?”
小二四下裏看了看,動作麻利的收下了銀子。
他對着幾人比了個三的手勢,道:“已經死了三個人了。”
離言皺了皺眉,若當真是鬼怪作祟,三個人可是會怨氣沖天了。她竟是一點兒怨氣都沒有瞧見,莫非那人已經将厲鬼收服了?
“第一個死的是春和戲班唱青衣的姑娘,叫曲芳,她臉上被刻了蕩婦二字,死相極慘。第二個是西街的王木匠,他的臉上被刻上了賭鬼二字,而且,雙手還被人折斷了。第三個是富商劉老爺,他背上刻了爲富不仁四個大字。”
“厲鬼殺人的消息,是從何時傳出來的?”離言問道。
“戲班子唱了出人鬼情的戲,聽說,班主在開唱前,沒有上香。因此,惹了他們不高興了。”
“那班主還活着嗎?”
“縣太爺覺得班主是殺害青衣的兇手,現如今還在大牢裏關着呢。”
“多謝,你下去吧。”
“好嘞,客觀有事就叫我。”
小二退下後,楚毅忙問道:“真是鬼怪殺人嗎?”
“不好說。不過,隻要我們找到那人,應該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你是覺得,他已經把那些東西給收了嗎?”
“不好說。”
吃過午飯後,離言便帶着他二人去了死者家中。
前兩家都說沒有見過白發老者,倒是戲班子裏的人告訴他們,曾經有個白發老人到他們這裏打聽過曲芳的事情,就在昨天傍晚。
“他現在在哪裏?”
“在大牢裏。”
離言一愣,“他爲什麽會在大牢?”
“我告訴他班主是看着小芳長大的,他知道的事情比我們都多,所以他就去牢裏看班主去了。”
“爲什麽他現在還在大牢裏?”
“他說縣太爺判錯了案子,班主不是殺害小芳的兇手。于是,縣太爺就把他抓進了大牢。”
一旁的楚毅眼角抽搐的厲害,一縣之主竟因爲這般原因,就将無辜之人抓進大牢,這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啊。
“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爲這個。如今縣裏的人正因爲鬼魂殺人一事,人心惶惶,他又說看到了小芳的魂魄,确實挺吓人的。縣太爺把他關起來,許是因爲這個。”
楚毅看向離言,離言道:“我們得去見見他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給了錢後,獄卒很快就帶離言去見了那老者。
他在牢裏過的還不錯,認真來說,他還挺開心的。原本鋪在床上的稻草,被他紮成了三個小人,他正在跟那些小人講故事呢。
“月老頭,有人來看你了。”
月淼擡頭看向離言,他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了。匆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欄杆旁。認真打量了離言一番。
“你怎麽還會活着呢?”他一臉疑惑道。
楚毅瞪着他,不悅道:“你這老頭,怎麽說話呢。”
月淼并未理會楚毅,隻是認真看着離言。
“奇怪,奇怪,真奇怪。”
離言心下有些震驚,同時也有些欣喜,他既然能看出她受了傷,還快死了。那,他真的有可能知道鎮魂珠的下落。
“那青衣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老頭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光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我原想着要找出兇手爲她伸冤的,哪知那知縣不相信我能看到她的魂魄。你瞧,他還給我弄進了牢裏。”
“她的魂魄現在在你這裏嗎?”離言問道。
老頭沖離言挑了挑眉,問道:“小姑娘你師從何處啊?”
“師傅駕鶴西去已有些時日了。”
老頭沉默片刻,道:“你幫我查清楚她到底是怎麽死的,我給你看看讓你多活幾年。”
“你……”
老頭看向楚毅,“你指我做什麽,我說的都是實話。她身上的傷,繼續放着不管,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楚毅看向離言,見她臉上并無任何不虞。他突然明白,她其實早就知道這些了。
“我可以幫你,但我有别的要求。”
“你可想好了,我就隻幫你做一件事情。”
“沒問題。”
楚毅不解的看着離言,難道還有什麽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嗎?
老頭把一個刻着符文的小罐子交給了離言,“她就在這裏面,你們小心點兒,别傷着她。”
離言看着老頭的左手,愣了一下。
從他手中接過瓷罐後,她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左手,确定無名指與中指齊長後,她腦子頓時有些混亂。他們跟朝月到底有什麽關系?
“你們還不走嗎?”
“我們會盡快找出殺人兇手的。”離言道。
“好,你們快去吧。”說完這話,他便又坐回去給自己的稻草人講故事去了。
出了大牢,楚毅實在忍不住了,他叫住了離言,道:“爲什麽不答應他?”
“我找他,不是爲了要續命的,爲什麽要答應他?”
“難到還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嗎?”
離言聳聳肩,道:“我現在活的也挺啊,況且我自己會想辦法,不需要他幫忙。”
“可是……”
離言語重心長道:“你不要覺得他說那話是真心想要幫我,我身上的情況很複雜,他未必是想要幫忙,有可能他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些旁的東西,你明白嗎。”
“事實上,我的情況根本就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他之所以那麽說,就是爲了吓唬我。這種事情,我見的多了。”
楚毅一臉懷疑的看着她,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人說話的表情,他覺得不他說的不像是假話。
“要是能被你看出來他說的是假話,那他可是白活了那許多年。”離言搖搖頭,道:“你還是得再磨練磨練才行,太天真了。”
楚毅動了動嘴唇,一時間竟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反駁她。
“行了,我們還是先去查一下案子吧。人不出來,我們說什麽都沒用。”
楚毅看着離言的背影輕歎了一聲。
“你不是說要保護她嗎,爲什麽不制止她?”
“我相信她。”玄年認真說道。
“可萬一呢?”
玄年眯了眯眼,道:“會有辦法的。”
楚毅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大了解他們了,現在他才發現,他們兩個都有些瘋癫。他不由得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他一直覺得離言就是夢中聲音的主人。但是,那人的話聽起來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一個人。離言與她相差甚遠,或許她們兩個聲音相近,他搞錯了,離言其實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或許,他應該離開他們。可,如果她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呢?他按了按太陽穴,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他追上離言,問道:“如果,在我的夢裏一直有一個人的聲音,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離言想了想,問道:“他說了什麽?”
“千萬不要留在京城,否則你會屍骨無存的。”楚毅認真觀察着離言,她隻是皺了皺眉,便再無其他反應了。
“一直都是這句話嗎?”
“是。”
“可能那人在向你示警,多數是不想你去京城。”想到他的身份,離言腳步頓了頓,該不會是皇帝要殺他吧?但是,在自己兒子的婚禮期間,殺害自己的侄子,這未免也有些太殘忍了吧。
“那你能找到那個人嗎?”楚毅滿懷希冀道。
“不能。”她每天做夢都會夢到一群鬼魂,她都沒辦法找到他們,還想幫他找到個聲音的主人,簡直是太難爲他了。
“那聲音一定是那個人,對嗎?”
“這不一定,夢裏的聲音可以變化的。若是那個人不想你認出他,他可能就會換個聲音。”
楚毅愣在原地,所以他夢裏的那個人,真的有可能不是她嗎?若她是那個人,爲何會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呢?
那人既然給他示警,又爲何不讓他知道是誰呢?
“爲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離言停下腳步,認真看着楚毅,“其實也不一定是有人在給你示警,也有可能是你不想去京城,因此……”
“我……沒有不想去。”楚毅低頭小聲說道。
離言翻了個白眼,你就差把不想進京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還說沒有。果然,他需要好好磨練一番。
“你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要活在當下。”說完,她就将罐子打開了。
曲芳長相清秀,身材很好,臉上和身上的傷口也都沒了。
離言相信,一定是月淼那老頭爲她清理了傷口。
“月淼現在人在牢裏,行動受限。因此,他托我們幫他查明真相。”
曲芳看着離言,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
“現在,你可以把你遇害時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我們嗎?”
“那晚,我與往常一般,洗漱完畢後,就去休息了。等我再睜開眼睛,就隻看到了一片墳地。幸虧遇到了月先生,是他将我帶回來的。”
這些話,真是一點兒幫助也沒有。難過月淼沒有找到殺害她的兇手。
“你有什麽心願未了嗎?”離言問道。
曲芳低下頭,羞澀道:“我想見睿哥一面,他答應會娶我的。”
“他全名是什麽?”離言問道。
“翟睿。”
離言仔細想了想,戲班裏的人除了班主,其他人都可以互相做證的。那翟睿當天夜裏,好像是跟一個叫林夕的姑娘一起。
“你知道林夕嗎?”離言問道。
“小夕就住在我隔壁。”
離言想了想,道:“那她知道翟睿要娶你的事情嗎?”
“不知道,這件事情我們還沒有告訴大家。我們原想着,過些日子再說的。”
“好吧。你死的那天夜裏,他們兩個在一起。”
曲芳不解的看着離言,“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他們兩個睡在了一起。”離言還記得,戲班子裏的人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滿是揶揄。不過,大家似乎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還挺合适的。并未有人提起曲芳與翟睿有甚感情糾葛。
“不可能,不可能。”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不可能?”
曲芳顫聲道:“我已經将身子給了睿哥,他說會娶我的,他答應了的。”
楚毅倒吸一口冷氣。離言也是一愣,不過,她好像有些明白爲什麽她臉上會被寫上那兩個字了。
“這件事情,還有旁人知道嗎?”
曲芳還沉浸在翟睿與林夕睡在一起的消息裏,完全沒有聽到離言問了些什麽。
“戲班裏人多嘴雜,但是我們去打聽時,并未聽人說起過這件事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離言打了個響指,這才成功喚回了曲芳。
“你确定就隻有你和翟睿知道這件事情嗎?”
曲芳看着離言,激動道:“一定是她,一定是林夕知道我要嫁給翟睿,所以才會搶走他,一定是這樣的。”
“你不是說,沒有告訴旁人嗎?”
曲芳咬了咬嘴唇,道:“她長的漂亮,嗓子又好。班主一向喜歡她,其他人也都對她很好,什麽好東西都先給她。我不服氣,憑什麽她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所以,翟睿答應要娶你,你就立刻把這事情告訴了她?”
“我隻是……隻是把睿哥送我的簪子戴了起來,我沒有告訴她。”
離言擡頭望了望天,這跟告訴她并沒有什麽區别。看來,他們要回戲班一趟了。